第60章 婚前準備

陳澤方不由得想起之前夜瀾到府衙裡來找過他一次的事情,當時夜瀾是命他帶人將蘭玉芳捉拿歸案,他當時照辦了,也曾細想過這件事情,覺得最大的可能是蘭玉芳或者顧染墨的運氣不是太好,不知道什麼事情得罪了簡鈺,所以簡鈺纔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來。

而此時他再想起這件事情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另一種感覺了,因爲那件事情也和蘭晴萱有關。

他之前覺得簡鈺的心思高深如海讓他猜不出其中的端倪,可是此時再想這件事情,卻又覺得一切都有了解釋,而那個解釋就是蘭晴萱。

原來那一次簡鈺對付蘭玉芳和顧染墨是因爲蘭晴萱!

原來在那個時候簡鈺就已經對蘭晴萱上了心!

陳澤方想到這些直在心裡罵自己實在是太蠢,竟沒有往這方面想!

其實也不怪他不會往這方面想,因爲這兩人的身份相差的不是一般的大。

陳澤方此時覺得他是想明白了這些,卻還是不知道蘭晴萱是否知道簡鈺的身份,而簡鈺眸子裡暗藏的警告,讓他的心裡更加不安,他心裡亂成一團,頓時就失了那些揣測人心的本事。

他幾乎有些木納的點了一下頭,而此時的簡鈺已經飄然而去。

陳澤方再次掏出帕子擦了擦額前的汗珠,他覺得這一次他實在是見鬼了,所以纔會遇到這些事情。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暗罵了聲倒黴,他方纔還在想這件事情牽扯進了顧府,如今顧染墨又進京補了了實缺,他這樣得罪顧染墨到底好不好?可是他在看到簡鈺之後,這分心思便打消的乾乾淨淨了。

只要簡鈺插手這件事情,那麼顧染墨必定不會有生路,簡鈺的性子雖然算不得殘暴,但是任何得罪簡鈺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已經能預料顧染墨悲慘的未來了。

蘭晴萱上馬車之後,簡鈺也跟着上了馬車,她的眉頭才一皺起來,簡鈺便道:“這世道太亂,我才一會沒在你的身邊,你就遇到了那麼大的危險,我不親自送你回蘭府,我不會放心。”

蘭晴萱想起今日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及時趕過來,她的確是沒命了,她的這個未婚夫婿雖然來歷不明,行事也有些古怪,然後還一天到晚想着如何佔她的便宜,但是總體來講,他對她還是相當不錯的。

俗話說得好,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他救了她,她的脾氣也得軟一軟。

她正想點頭的時候,他卻沒了耐心,直接就跳上了她的馬車,他來得極快,她閃避不及,直接朝後倒去,他壞壞一笑道:“沒摔着吧?”

蘭晴萱有些想罵人,他卻已經伸手往她的屁股上揉去:“方纔好像摔得有些重,我看看打不打緊。”

夏日的衣裳薄,他這般一揉,指腹間便有熱量透過衣裳傳到了她的屁股上,她兩世爲人,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輕薄。

她心裡又羞又惱,錦娘和傾詩兩人都坐在車頭,此時都抿嘴在笑,卻都沒有說話。

蘭晴萱一扭頭,看到簡鈺那張帶笑的臉,她越發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她想也不想,張嘴就朝他的肩上狠狠咬去。

她這一下用了幾分力氣,牙齒直接咬破了他的皮肉,她的嘴裡甚至聞到了血腥的氣息,可是簡鈺哼都沒有哼一聲,反倒打趣道:“娘子可是想我的身上留下一點記號從而證明我是你的人?”

他這般一說蘭晴萱更惱了,當下又用大了幾分力。

他依舊哼都沒有哼一聲,反倒用極爲喻悅的口氣道:“既然是打記號,自然需要打得深一點,你的記號打得有多深,就證明我在你心裡有多重要,來來來,再重一些。”

蘭晴萱從來就沒有見過簡鈺如此無賴之人,她自認爲她平素還算是個好脾氣,可是卻覺得她的好脾氣在他的面前分分鐘破功。

她恨恨地收了嘴,然後伸手將他推得開了些,他卻只是淡淡一笑,然後便定定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往旁邊躲了躲,他伸手將她嘴角的血漬用手抹去,然後再伸出舌頭將手指上的血漬舔盡。

如此動作,看在蘭晴萱的眼裡,妖孽中又透着幾分誘惑,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簡鈺的嘴角微微一揚道:“真甜。”

蘭明萱不自覺地嚥了一下口水,然後往後退了些許,只是馬車的空間原本就不大,她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躲,而他卻已經將她鬆開,然後在她的身邊坐定道:“你下次要吃我的時候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先把自己洗乾淨了,然後再把自己送到你的牀上,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雖然這一次沒有任何準備顯得有些刺激,但是這樣的次數還是不宜太多。”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力,他這句話實在是太容易讓人想歪,她暗暗磨了磨牙,然後給了他一記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想太多了。”

簡鈺的眉毛輕輕一掀,眼裡的笑意濃郁了些,眨着眼睛問道:“其實我覺得我想得挺少的,若是再往多處想一分,那就成了另一番光景。”

他這句話說得無比曖昧,蘭晴萱初時沒有聽懂,在看到他那副壞笑的樣子,她瞬間就懂了,她也在那一刻明白他總有千萬種法子挑起她的情緒,她若動怒了,那麼他就贏了。

她沒有必要要讓他如願,於是掀眉一笑道:“你方纔的話,我細細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我甚是同意,你放心好了,下次我要吃你的時候一定會提前告訴你一聲,你若是服務周到的話,記得帶把刀來,先把自己給剁碎了送過來。”

“狠心的女人。”簡鈺的嘴角微微一揚,伸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蘭晴萱下意識想要避開,只是以她的身手又如何能避得開簡鈺?

她咬了咬牙後又道:“你如果忘記拿刀來的話,我一定會記得拿把刀,我其實真的不介意把你剁成十八塊。然後把你的骨頭用來燉湯,肉用來紅燒!”

“哦!”簡鈺應得一片淡然,柔聲道:“那你可千萬要留着我的皮用來鋪牀,只要我能日夜陪在你的身邊,其實我是不介意我到底是什麼形態陪在你的身邊,只要你不怕。”

蘭晴萱覺得她的那番話已經夠毒了,可是她還是小看了簡鈺的戰鬥力,這傢伙簡直就是變態中的戰鬥機,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且這種事情女子本來就處於劣勢,她抿緊了脣不打算再理會簡鈺。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笑了笑,他覺得她精明起來的樣子很可愛,無奈的樣子也很可愛,對於她臉上的表情,他絕對是百看不厭。

於是他只是往她的身邊捱了挨,蘭晴萱瞟了他一眼,卻看到了他肩上的傷口,此時那傷口正在往外滴着血,染紅了他的衣服,她知道自己咬得有多狠,此時那傷口必定是皮開肉綻。

她輕咬了一下脣,這樣的傷口有多疼她是大夫比誰都清楚,可是眼前的男子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彷彿那樣的傷口對他而言完全不是事一般。

她下意識想要替他去處傷口,只是手才微微擡起來就又放了下去,她才見識了他的無恥,實不想再去挑戰第二回,她此時若去幫他,他十之八九還得再說幾句氣死人不償命的曖昧至極的話語。

她纔不想聽!

於是她將頭別過去,懶得理他,心裡卻不自覺的想,她將他咬得如此厲害,如今天氣炎熱,也不知會不會發炎化膿。

當這個念頭冒進她腦海的時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罵了自己幾句,她關心他做什麼?

她一念及此,當即把頭一扭,身子再往旁邊靠了些,離他遠遠的。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有些想笑,她平素冷靜聰明又鎮定,此時的樣子卻滿是小女兒之態,帶着幾分彆扭和堵氣,實在是嬌俏可人。

他覺得和她相處實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在他的人生裡,還是第一次生出和一個人呆在一起就很開心的感覺,他知她的性子,他和她的事情實不能操之過急,否則的話只怕還會產生相反的效果。

再則今日他親了她,也摸了她,該佔的便宜一件都沒少佔,他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見她往一旁挪了些,他也不再往她的身上湊,他是個有格調的人,從來都不會逼迫人。

蘭晴萱若是知道他此時心中所想,怕是得問侯他祖宗十八代,就他還有格調,我呸!

蘭府很快就到了,錦娘下車搬來腳凳扶蘭晴萱下了馬畫,簡鈺也跟着跳了下來。

蘭晴萱往蘭府走去,他也跟着走了進來,她微微皺眉看着他道:“我已經到家了,很安全,就不勞你再送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簡鈺笑得一片淡然地道:“可是我受了傷,現在走不動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未婚夫妻,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蘭晴萱磨了磨牙,他大爺的,他這會知道說他受傷了,這會知道說見死不救這類的詞了,方纔怎麼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她雖然覺得她咬他的傷是有那麼點厲害,但是她卻並不覺得那個傷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妹的,這貨怎麼那麼能裝!

她扭過頭看了簡鈺一眼正欲說狠話,那邊蘭明德卻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見到簡鈺受傷的樣子當即驚道:“這是怎麼呢?簡公子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簡鈺無比淡定地道:“今日裡晴萱遇到了殺手,我受了點輕傷。”

蘭明德聞言眼裡有了幾分吃驚,他不由得看了簡鈺一眼,心裡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對蘭晴萱道:“晴萱,還不快扶簡公子進府?”

蘭晴萱對上簡鈺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心裡惱得緊,輕聲道:“我們如今尚未成親,他此時進府怕是多有不便。”

“能有什麼不便的。”蘭明德瞪了她一眼道:“你們原本就是未婚夫妻,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此時他爲你受了傷,又豈能置之不理?平日裡爲父是怎麼教你的?”

蘭晴萱想說似乎自從我出生,你就沒有管過我,更不要說教我的事情了。

簡鈺在旁適時地道:“我只是受了些輕傷,不打緊的。”

典型的以退爲近,蘭明德的眉頭微微皺起來,瞪了一眼蘭晴萱,卻滿臉關心地對簡鈺道:“你這傷我瞧着甚是厲害,晴萱這孩子年紀尚小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計較。”

說完,他竟親自扶着簡鈺進去了。

蘭晴萱的眼睛睜得大了些,蘭明德平日裡自持是蘭府的家主總是端着架子,如此平易近人且關心人還是第一回,她不由得想,這兩人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麼難言的基情,否則的話蘭明德怎麼會如此關心簡鈺?

她在心裡輕輕吁了一口氣,眸子裡透出了一分淡淡的無奈,只得也跟着走了進去。

在三人進去之前,李氏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書秀走進來道:“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李氏忙往屋外迎去,蘭若軒大步奔了進來,他進來後李氏忙問:“事情處理的怎麼樣呢?蘭晴萱那個賤人死了沒有?”

蘭若軒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端起茶盞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才道:“這件事情我已經處理妥當了,那幾人都是不要命的江洋大盜,這一次蘭晴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必死無疑。”

李氏聽他這麼說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有些擔心地道:“那個賤人命大得很,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不可能再有意外。”蘭若軒答道:“唯一的意外就是四公子和蘭晴萱一起去了,只是四公子的武功平平,也不可能救得了蘭晴萱。”

李氏聞言大驚道:“什麼?四公子也去呢?他跟着蘭晴萱去的話,豈不是……”

“沒錯,連他一起殺!”蘭若軒的眼裡有了一抹狠絕道:“四公子因蘭晴萱而死,長公主若是知道了,只怕會將蘭晴萱挫骨揚灰!”

李氏覺得蘭若軒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一次如果蘭晴萱和楚離歌一起死了的話,那麼依着長公主對楚離歌的寵愛,必定會深究這件事情,到時候只怕他們會惹禍上身,而不是長公主將蘭晴萱挫骨揚灰!

蘭若軒看出了她的擔憂,在一旁頗爲得意地道:“母親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就是怕出什麼意外,所以當初我在安排這件事情的時候打的是顧府旗號。”

李氏再次愣了一下,蘭若軒不緊不慢地道:“誰不知道顧府的那些人恨蘭晴萱入骨,這一次派出殺手去殺蘭晴萱,那也是極正常的事情,所以這件事情不管成敗,我們都能置身事外。”

他這一次算是長了些心思,上次他在蘭晴萱的手裡吃了大虧之後,覺得蘭晴萱行事的確是過於邪門,所以他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打的是顧府的招牌。

李氏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含笑看着蘭若軒道:“你當真是孃親的好兒子,這件事情想得十分周全。”

蘭若軒的心裡也滿是得意,他冷冷一笑道:“所以孃親就不用再爲蘭晴萱的事情操心了,過了今日之後,蘭晴萱就是一具屍體了,母親就等着給蘭晴萱屍就好。”

李氏的眼裡滿是惡毒,輕輕點了一下頭,低低地道:“那就好,從今往後我再也不需要爲蘭晴萱操心了,從今往後這個世上和秦若歡有關的人就徹底全部消失了,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得意的笑出聲來。

她一直都覺得她活在秦若歡的陰影之中,她對秦若歡可以說是恨之入骨,在她看來,她的女兒自也要壓秦若歡的女兒一頭,自從她上次知道顧染墨的事情之後,她的心裡就一直極度不是滋味,所以她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將蘭晴萱除去。

她的眼裡透出了一抹狠絕,她用手握着椅子,滿臉陰沉地道:“秦若歡,看你以後拿什麼來跟我鬥!”

她當即扭頭蘭若軒道:“你讓廚房去備一些好吃的東西,今日我們母子二人好好慶賀一番。”

蘭若軒笑着點頭,當即便搬來了一罈好酒,然後再讓貼身的小廝買來一些美食,母子二人打算在先在屋子裡慶賀。

他們纔將東西準備妥當,書秀從外面進來道:“夫人,老爺來了。”

蘭明德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到她的屋裡來了,她此時聽說蘭明德來了,心裡大喜,再加上今日裡她以爲又除去了蘭晴萱,心情正是大好的時侯,她覺得真是老天開眼,除蘭晴萱,以後她重拾蘭明德歡心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於是她無比開心的迎了出去,只是她迎到門口的時候卻見蘭明德扶着簡鈺,簡鈺的身後還跟着蘭晴萱,她在看到蘭晴萱的那一刻,只覺得她的全身有如被電擊中,她有些錯愕地看着蘭晴萱,當即便呆在那裡。

蘭晴萱並沒有錯過李氏的表情,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蘭明德卻已經有些不快地道:“晴萱今日被壞人刺殺,好在簡公子及時出現救了她,你趕緊將我之前在外地經商時帶回來的金創取來。”

他曾從外地帶回來藥效極好的金創藥,在他看來,那種金創藥比起千源城裡尋常大夫的金創藥要好得多,所以他方纔進來的時候一邊讓小廝去請大夫,一邊親自扶着簡鈺到李氏這裡來要金創藥。

李氏心裡嘔得要死,她滿心歡喜的來接蘭明德,沒料到蘭明德卻扶着救了蘭晴萱的簡鈺進來,且還是來找她要金創藥的!

她心裡五味雜陳,平日裡的她極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她此時的心情實在是太過激動,根本就沒有辦法壓抑下來。

蘭明德見她站在那裡沒有動,臉上一臉的見鬼的表情,心裡不由得大爲不快,他瞪着李氏道:“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取藥?”

李氏被蘭明德這麼一吼又恢復了幾分神志,她輕聲道:“是,我這就去拿。”

藥就放在一旁的櫃子裡,蘭若軒聽到屋外的動靜也走了出來,他看到蘭晴萱的時候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他苦心謀劃的一切怎麼就成了這樣。

他斜斜地看了簡鈺一眼,他雖然覺得簡鈺一表人才,但是在他的心裡卻也只是一個繡花枕頭,卻沒有料到簡鈺這一次竟壞了他的事。

他看着簡鈺道:“簡公子這一次救了舍妹,當真是英雄了得,不知簡公子的武功師承何人?”

他這是在打聽簡鈺的來歷,簡鈺知他的心思,眉毛微微一掀道:“我無師自通。”

蘭晴萱聞言嘴角抽了抽,他說瞎話的本事當真是越來越高明瞭,最難得的是他能將瞎話說得那樣的雲淡風輕,他那一身詭異至極的武功說是無師自通當真是騙鬼鬼也不會相信。

蘭若軒沒料到簡鈺會這樣回答,當即撇了一下嘴道:“是嗎?簡公子該不會是看不起我所以才這樣說話吧?”

“算是吧!”簡鈺淡定地答了一句。

蘭若軒再次一愕,尋常人在聽到這樣的話時絕不會這樣回答,可惜的是,簡鈺從來都不屬於尋常人的範疇,他之前來蘭府的時候是個謙謙君子,可是蘭晴萱早就在他那裡領教到了什麼是語不驚人不罷休。

蘭若軒反應過來之後馬上就要變臉,簡鈺卻在他要說話之前淡淡地道:“我之前聽說蘭大少爺曾在萬佛寺裡與男子有私,然後又男女通吃,其實我是有些怕你會愛上我,而我愛的人只有晴萱一人,所以纔會和你刻意保持距離,言語之中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蘭晴萱這一次嘴角抽得更加厲害了,她覺得他實是一個人才,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一人能將這些話說得如此淡定自然,且讓人生不起氣來。

蘭若軒當即氣得面紅耳赤,他在萬佛寺裡發生的事情已經算得上是人盡皆知,此時簡鈺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他覺得無比打臉,頓時忘記了他和簡鈺說話的初衷,他當即冷冷地瞪着蘭晴萱道:“是你告訴簡公子那件事情的?”

蘭晴萱還沒有回答,簡鈺已經含笑道:“非也,非也,是我自己在外面聽到的。其實吧,這件事情我覺得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只是個人愛好罷了,只是你的愛好稍微有那麼點特別,我走南闖北什麼事情沒有見識過,這件事情原本是嚇不到我的,只是今日裡我不想讓晴萱誤會你對我有好感罷了,你是晴萱的兄長,以後就是我的大舅子,我尊重重你。”

蘭晴萱輕咳一聲道:“其實吧,我不是太介意你喜歡上大哥。”

“我介意。”簡鈺定定地看着她道:“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第三者插足,再則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蘭若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整張臉扭曲的有些變形。

蘭明德的眉頭皺了起來,蘭若軒的事情如今已經成了千源城的笑柄,這件事情他心裡是極清楚的,簡鈺的話讓他覺得有些沒有面子,這面子卻是掉在蘭若軒的身上,他當即冷喝道:“當真是丟人現眼,還不滾回看書?”

蘭若軒對於看書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蘭府諸人他最怕的就是蘭明德,此時就算他的心裡堵得厲害,他也不敢多說什麼,當下卻是連簡鈺也一併恨上了。

他冷哼了一聲擡腳往外走,只是才走不到三步,蘭晴萱在旁有些好奇地道:“今日裡可是有什麼喜事,大哥和娘樣置辦這麼多的酒菜慶祝?”

桌上的酒菜擺滿了一桌,那些菜式極爲精緻,足有八九樣,樣樣都是美味,若不是慶祝,又豈會如此奢侈,若是慶祝,又是爲何慶祝?

蘭府雖然是千源城首富,但是平日裡生活卻還算節儉,不逢年過節,很少會這樣大魚大肉,再則今日裡李氏這裡只有她和蘭若軒兩人,這些飯菜是備給誰吃的一目瞭然。

蘭明德雖然平素不算是小氣的,但是卻也不喜歡浪費,這些飯菜明顯是好多人的飯菜,桌上卻只布了兩副碗筷,這個李氏,當真是越來越不會當家了。

蘭若軒的眉頭微微一皺,他總不能告訴蘭晴萱他們是在慶祝她死了,可是她此時卻又還好好活着,這事怎麼看都有些打臉。

他的身形一僵,李氏已經將金創藥取出來道:“並非什麼特殊的日子,今日我想着你們兄妹幾人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在一起用膳了,所以備好這些飯菜請你們過來用膳,只是還沒來得及請你們,晴萱卻來了,果然是一家人都心有靈犀。”

她此時心情已經平復了些,所以話說得也就更加妥貼起來。

蘭晴萱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倒是辛苦母親了,只是我今日裡並沒有什麼胃口,倒是白費母親一番苦心了。”

蘭明德的面色微微緩和了些,他看了李氏一眼道:“今日裡簡公子過府了,你再去備幾個小菜,我要和簡公子喝上一杯。”

簡鈺忙道:“多謝蘭老爺,只是今日我身子不舒服,實有些不勝酒力,喝酒也不急在這一時,等我和晴萱成親之後,蘭老爺若是想找我喝酒,說一聲便是。”

蘭明德微笑點頭,見蘭若軒還杵在那裡,當即冷着聲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備酒菜?”

蘭若軒又如何願意,正欲推拖之時,恰好大夫來了,蘭若軒尋着機會一溜煙跑了。

李氏見蘭晴萱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的樣子,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卻滿臉關心地問道:“這好端端地怎麼又遇到了殺手?晴萱該不會是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吧?”

她這句話是在說蘭晴萱在外面惹事生非,否則蘭府的人出去誰都沒事,只有蘭晴萱一人有事。

蘭晴萱聽出她話裡的嘲弄之意,當下也不惱,只雲淡風輕地道:“母親還不知道嗎?我就是個招禍的體質,這一點,母親比我應該更清楚吧?”

李氏被她的這句話一嗆只覺得心裡堵得慌,當下朝蘭晴萱看去,恰好蘭晴萱也在看她,四目相對,箇中滋味只有兩人自己才能知。

此時大夫正在替簡鈺處理傷口,見他的傷口竟是兩排牙印,那樣子明顯是人咬的,不由得有些好奇,簡鈺淡聲道:“今日裡遇到那些殺手的時候,一個沒注意,竟被那些殺手咬了一口,那些殺手和瘋狗實無二致,竟上來就發了瘋一般的咬。”

蘭晴萱聞言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他又淡淡地道:“那件事情在我看來實有些可怕,只是這傷口勞大夫幫我仔細處理,最好難留個疤在上面。”

此言一出,屋子裡所有的人除了蘭晴萱外,其他的人都愣在了那裡,簡鈺的眸光斜斜地掃了李氏一眼,他原本含笑的眼睛裡就透出了幾分寒霜,那些寒霜籠下來的時候,李氏只覺得渾身遍體生寒。

他不緊不慢地道:“留着這個疤是爲了提醒我自己,以後可得好好照顧晴萱,免得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再鑽了空子,有害晴萱的機會。”

他說到這裡,輕輕拉過蘭晴萱的手道:“晴萱,你放心好了,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到你的機會。”

他這句話透着幾人難以言說的威儀,直敲在衆人的心坎上。

蘭晴萱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也不是第一次見他的身上流露出那種迫人的氣息,她的眸光微微深了些,當下只是輕輕抿了一下脣。

李氏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緊了些,她一心想要毀了蘭晴萱,卻不想竟讓蘭晴萱尋了一個極厲害的幫手回來,這個簡鈺,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蘭晴萱從哪裡找了個這麼厲害的角色?

蘭明德聽到簡鈺的話心裡卻滿是安慰,他淺淺一笑道:“有你這句話,我甚是安心,只是這傷口還需好好處理,能不留疤就不留疤。”

大夫讚道:“蘭二小姐好眼光。”

蘭晴萱和簡鈺的婚事近來在千源城裡也算是鬧得沸沸揚揚的,衆人聽到這件事情後各有各的看法,而最多的看法則是簡鈺必定是娶不上媳婦了,是看中蘭府的錢財,所以纔會做這個倒插門的女婿,可是此時大夫見簡鈺一表人才,對蘭晴萱又愛護有加,再則簡鈺一身衣着極盡華貴,從裡到外的衣服都做得極爲精緻,這樣的一個人,家境是差不到哪裡去的,人身上更沒有任何隱疾。

大夫對簡鈺是讚不絕口,也託大夫的福,簡鈺在千源城百姓的眼裡,很快就成了絕世好男人。

大夫離開蘭府之後,蘭晴萱在蘭明德的細細提點下親自送簡鈺出府,走到門口的時候,簡鈺意味深長地看着蘭晴萱道:“還有十二天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蘭晴萱最初沒聽明白他話裡十二天指的是什麼,細細一想便明白他說的是兩人還有十二天就要成親的事情,對於這場婚事,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的期盼,如今聽到他這番話想起他痞賴的性子她卻有些發愁,往後兩人朝夕相處,依着他的那副性子,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情來。

她抿緊了脣沒有說話,他卻又道:“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對你都是一片真心,你許我的許是隻有三年的契約,在我的心裡許你的卻是一生一世。”

他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蘭晴萱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她回到築夢閣的時候將身上的外衣換了下來,着了一件家常的米色絲制長裙,心裡實有些亂,她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錦娘看到她的樣子後問道:“小姐可是在爲婚事擔憂?”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錦娘含笑道:“簡公子與小姐相識時間許是不長,但是我看得出來,這簡公子待小姐一片真心,倒不失爲良配,小姐可以將心放寬些,與他一起過日子。”

傾詩也在旁邊附和道:“錦娘說得有理,我也這麼認爲。”

蘭晴萱斜斜地掃了兩人一眼後道:“他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竟這般替他說話?”

傾詩伸了伸舌頭,往後縮了縮道:“他什麼好處都沒有給我們,我們只是這麼覺得罷了。”

蘭晴萱輕輕掀了一下眉,錦娘在旁輕笑道:“我知小姐心裡還存了些許擔心,但是我相信長公主的眼光,他既然能入長公主的眼,人想來就差不到哪裡去。”

蘭晴萱的眸光有些飄乎,她輕聲道:“他並不是長公主的人。”

錦娘眸光微斂,傾詩有些好奇地道:“他怎麼會不是長公主的人?”

蘭晴萱折騰了一日,此時實有些累了,不願意在幾人的面前提及這些事情,只輕聲對錦娘道:“你一會把四哥受傷的事情完完整整的透給李氏聽,然後再讓李氏知道四哥這一次被人刺殺的事情,長公主很是生氣,會徹查此事。”

錦娘聽到她這樣的安排便知她這是不想讓李氏過安生日子了,在楚離歌的案子沒有徹底了結之前,李氏只怕都會提心吊膽。

錦娘應了一聲,當即便去安排這件事情。

如蘭晴萱所料,李氏在知道這些消息後心裡極度不安,雖然蘭若軒說這件事情是他打着顧府的招牌做的,但是這件事情只要長公主細察,她怕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她想要做一些佈置,卻又怕那些佈置反倒會打草驚蛇,所以就更加的不安了。

李氏覺得這件事情把蘭若軒牽扯進來,怕蘭晴萱會設計害蘭若軒,於是她便又摧蘭若軒早些回書院裡唸書,只是蘭若軒卻以各種理由推託,就是不肯去書院,李氏對這個兒子寶貝至極,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只能先由得他去。

只是第二天書院那邊卻來人了,李氏正想帶着蘭若軒到前面去和書院的人說說話時,蘭明德卻黑着一張臉走了進來,他進來後揚手就給了李氏一巴掌道:“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李氏被蘭明德打的有些蒙,她有些呆愣地道:“我不太明白老爺的意思。”

蘭明德扔了一封信給李氏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李氏出身大家,讀過不少的書,信上的字她自然是認得的,只是當她看到那封信時,整個人就呆在了那裡,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蘭若軒在書院裡讀書的時候天天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每次考試都是全校最後一名,文章寫得是狗屁不通,這樣也就罷了,偷了院長的一枚玉如意賣了嫖妓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學院,如今學院已經將他除名。

一次學院裡來人是將蘭若軒的若干雜物送回來,原本像蘭若軒這樣的人被書院除名是不需要將東西送回來的,這一次東西會在此時送回,簡鈺是做了些手腳的。

李氏當即便傻在了那裡,原本蘭若軒是她全部的希望,在她的心裡,蘭若軒是極聰明的人,之前書讀得不算太好只是他沒有用心去讀,她一直堅信只要蘭若軒用心去讀書,又在大秦最好的學院裡讀書,必定會有極大的出息,卻沒有料到蘭若軒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第一反應是:“若軒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上面有院長的親筆簽名,難道這事院長還需要污陷於他?”蘭明德大怒道,他之前雖然覺得蘭若軒有諸多不是,但是蘭若軒終究是他的親生兒子,所以對蘭若軒還是抱了幾分希望,卻沒有料以蘭若軒卻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如何能不失望?

很少有人發生事情的時候會先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蘭明德此時想的是他常年經商在外,家裡的孩子都由李氏在教養,此時蘭若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就是李氏的錯,是李氏沒有管教好蘭若軒。

李氏此時頭痛得要死,恰在此時,蘭若軒從一旁走過來道:“父親,母親,你們這是怎麼呢?”

他此時午睡剛醒,並不知道方纔發生的事情,此時見蘭明德一臉暴怒,李氏在哭泣,他便上來問一句。

他此時不出現倒好,一出現對蘭明德而言無異於火上澆油,蘭明德勃然大怒,操起旁邊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雙手舉起來就朝蘭若軒的身上招呼過去。

蘭若軒沒料到蘭明德竟會打他,他一把抓住木棍問道:“父親,你爲什麼打我?”

蘭明德大怒道:“爲什麼打你?你還好意思問我爲什麼打你!你自己說說,你在書院裡都做下了什麼事情!”

蘭若軒頓時有些心虛,蘭明德一看到他面上的表情,就完全證實了那封信上的內容,蘭明德氣得大聲道:“來人,把大少爺給我抓住,我要打斷他的腿!”

蘭若軒一看情況不妙,當即掉頭就跑。

那些下人也不太清楚情況,知蘭明德平素也寵蘭若軒,此時也不敢真來抓。

蘭明德起身欲追,李氏知道此時蘭明德在氣頭上,若是真的抓住了蘭若軒,只怕腿打斷都是輕的,她當即一把抱住蘭明德道:“求老爺看在若軒明年少無知的份上,就饒過他這一回吧!”

蘭明德的眼裡透出了極爲濃郁的怒氣,他見蘭若軒此時已經跑遠根本就追不上了,他看着李氏越發覺得面目可憎,他擡起手就給了李氏一巴掌,然後再一腳將李氏踢倒在地,他這一下用了全力,李氏手段雖然高明,卻終究是個閨中婦人,又如何能受得起他這一腳,只覺得胸口傳來一陣劇痛,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蘭明德伸手指着李氏罵道:“你平素慣會做樣子,其實卻蠢不可言,你且看看你近來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蠢到極致,若是若歡還在的話,又豈會家裡弄成這般模樣!”

李氏心口痛得厲害,原本想着他要罵幾句話就由得他罵好了,可是秦若歡的事情是李氏心中的一塊石頭,蘭明德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提到秦若歡了,此時這般說出來,她心裡極度不是滋味,她擡頭看着蘭明德冷冷一笑道:“秦若歡那麼好,你當初爲何要那樣對她?她若真的那麼好的話,又豈會做出那樣的醜事來!還不知道她留下的骨血是不是別人的野種!”

這件事情一經李氏的嘴裡說出來,蘭明德只覺得心口一陣鈍痛,厚重的恥辱直漫進他的心間,秦若歡縱有千般好,心裡卻從來都沒有他,秦若歡縱有千般好,卻做下了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着李氏道:“你方纔說什麼?”

他此時的樣子可以有用凶神惡煞來形容,李氏與他成親多年,除了那一次之外,還是第一次看到蘭明德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心裡有些怕,當即便軟了下來,抹了一把淚後道:“這些年來我辛苦操持着蘭府,到頭來,卻永遠都比不上姐姐,我知道,在老爺的心裡,就算是我做得再好,也遠不如姐姐好!”

蘭明德此時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他冷冷一笑道:“的確,就算是你用盡手段,用盡心機,傾盡你所有的能力你都遠不如若歡!”

他丟下這一句話後將后里的木棍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後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李氏一眼道:“因爲她永遠也不會做你那樣的蠢事!”

扔在地上的木棍因爲蘭明德的力氣太大,棍子的一角直接砸在了李氏的頭上,將她的頭打了一個碩大的青包,雖然沒有流血,卻讓李氏的頭嗡嗡作響,蘭明德的話她迷迷糊糊只聽清了半句,她氣血鬱結,此時頭上再捱了這一下,她一口氣上不來,頓時就暈了過去。

書秀驚呼一聲忙來扶她,蘭明德看到她暈了過去,也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而是直接去了蘇姨娘那裡。

蘭明德每次和李氏吵完架後都喜歡到蘇姨娘那裡去,因爲只有蘇姨娘那裡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蘇姨娘早前就已經聽說主屋那邊的事情了,此時見蘭明德來她聰明的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只是無比乖巧懂事的給蘭明德倒茶端手按摩。

蘭明德今日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到了蘇姨娘這裡依舊靜不下來,他閉着眼睛道:“這許是報應。”

蘇姨娘不知道蘭明德嘴裡的報應指的是什麼事情,只是在她看來,這件事情還談不上報應,蘭若軒被書院開除再加上在千源城裡極壞的名聲,蘭若軒這一生算是毀了。

她柔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也不必太過憂心,大少爺許是和仕途無緣,但是肯定還有其他適合他的事情,老爺不必憂心。”

“吃喝嫖賭最適合他。”蘭明德沒有好氣地道:“他這副樣子,做敗家子最合適。”

蘇姨娘輕輕抿了一下脣,再次勸道:“許是大少爺年紀還小,心性還沒有定下來,等他的心性定下來之來就好了。”

蘭明德冷着聲道:“都二十歲的人了,哪裡還小?我二十歲的時候,都跟着父親走南闖北了!”

蘇姨娘輕聲道:“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及得上老爺?”

她這句話蘭明德聽着極爲受用,心裡的怒氣便散了些,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後道:“也就你最會安慰我了,若軒是這副樣子,其它的幾位哥兒也被李氏給寵壞了,沒有一人是有擔當有能力的,難道我蘭府諾大的家業就要毀在我的手上?”

“怎麼會!”蘇姨娘柔聲勸道:“這件事情我瞧着也沒有那麼嚴重,再則老爺你也還年輕,還有好好培養出蘭府的接班人。”

蘭明德長嘆道:“若是李氏有你一半的性情,我也就不需要如此操心了,只是你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之前懷上還掉了,往後……”

他說到這裡見蘇姨娘的面色不是太好,這纔想起上次小產的事情是蘇姨娘的一樁心病,他的話鋒一轉後道:“沒關係,來日方纔,以後你還有的是機會。”

蘇姨娘此時心裡有些複雜,她知道她有孕的事情是不可能瞞得了太久的,此時對她而言未償不是一個好機會,李氏近來爲蘭晴萱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未必有空來管她的事情。

她的眸光微微一轉,當下撫着胸口乾嘔了起來。

蘭明德一看到她這副樣子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怎麼呢?”

蘇姨娘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回事,就是總想吐,想來是吃東西吃壞了肚子。”

蘭明德有些不放心地道:“你的身子一向不好,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比較穩妥,來人,去請大夫。”

大夫原本就在府裡爲李氏看診,此時蘭明德一喊人很快就到,他替蘇姨娘把完脈後微笑道:“恭喜蘭老爺,蘇姨娘這是喜脈。”

蘭明德愣了一下後繼而大喜道:“真的嗎?”

蘇姨娘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此時卻也配合的露出驚愕的表情道:“之前我小產的時候大夫不是曾說我不能有孕嗎?”

大夫含笑道:“想來是天意使然,蘇姨娘的身體原本是極難受孕的那一種,方纔老夫替蘇姨娘把脈的時候,發現蘇姨娘的身體有了很大的改善,胎兒甚是安健,懷孕已經兩月有餘,只是你早前有過滑胎的先例,這一胎需小心一些,平日裡也需注意飲食,最好是臥牀休息。”

大夫這麼一說,蘭明德的眼裡滿是歡喜,他伸手拉着蘇姨娘的手道:“當真是太好了!”

他今日心情原本極度不好,此時聽說蘇姨娘有孕在身,只覺得這是今日最大的喜事,他當即扭頭對身後的丫環道:“去取十兩銀子來謝大夫。”

丫環應了一聲將銀子取來,大夫推脫了幾次之後就收下了,然後又開了一貼安胎的藥,說了幾句恭喜之類的話後就離開了。

蘭明德伸手拉着蘇姨娘的手道:“自從你上次小產之後,我心裡一直擔心得緊,上天佑我,竟又讓你再次有孕。”

蘇姨娘伸手輕輕撫了撫平坦的小腹臉上滿是慈愛道:“我一直想要個孩子,之前聽說我不能再生養心裡曾難過了許久,如今再次有孕,我心裡好生高興。只是……”

她說到這裡面上有了一抹擔心,小心翼翼地看了蘭明德一眼後輕聲道:“只是上次懷的孩子意外沒有了,這一次我心裡很是擔心。”

上一次蘇姨娘小產的時候蘭明德雖然沒在蘭府,但是他回來之後曾細查過那一次的事情,知道蘇姨娘小產並非意外。

他此時看到蘇姨娘滿臉擔心的樣子輕聲道:“你只需安心養胎便是,平日裡小心一些,我要到年底纔會出去,在年底之前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蘇姨娘聽到他這句話心裡微微一安,知他現在知道蘭若軒不成材以及蘭府其他幾個少爺也不像樣子之後,對她腹中的孩子有了幾分期望,她輕聲道:“有老爺陪在我的身邊我就放心了。”

她說完輕輕靠在蘭明德的胸前,隻字不提她之前小產是李氏動手的事情,她越不說,蘭明德心裡反倒越是清楚,反倒覺得她更爲懂事,不像李氏一樣天天只知道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他心裡一軟,伸手輕輕摟着她,眸子裡卻多了幾分冷冽之氣。

蘭晴萱在築夢閣裡聽到外面的動靜後讓傾畫去打聽發生什麼事情,蘭若軒的事情鬧得極大,李氏知道瞞不住便也沒有去瞞,所以傾畫很快就聽到了消息回來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蘭晴萱。

蘭晴萱之前就覺得蘭若軒上次突然回來有些不太對勁,曾讓吳媽媽去查那件事情,只是吳媽媽的人還沒有回來,這件事情就先捅了出來,倒也有些意思。

她淡淡一笑,有了這件事情,蘭若軒在蘭明德的心裡便什麼也不是了,只是蘭若軒終究是蘭府的嫡長子,也不知道蘭明德會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只是她心裡卻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麼學院那邊會親自派個人將蘭若軒的生活用具送回來,蘭若軒在學院裡做出那樣的事情,學院直接將他除名,然後將他的東西直接扔出來就好,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把他的東西送回來,這番光景倒顯得有些像是學院那邊故意到蘭府來通風報信一般。

她眉毛微微一掀,不再去想這件事情,因爲事情發生到這一步,學院那邊爲什麼會親自跑到蘭府來報信的動機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結果。

當天下午她又聽到了蘇姨娘有孕消息,她不由得失笑,蘇姨娘實是個聰明的,選在這個時候宣佈自己有孕的事情,時機可以說是把握的恰到好處。

蘭明德此時必定會對蘇姨娘珍之重之,再加上近日她和李氏鬧得不可開交,此時蘇姨娘有孕了,李氏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對付蘇姨娘。

蘭晴萱的眸子裡有了一抹冷意,到如今,蘭玉芳在京城,蘭若軒也毀得差不多了,只要蘭玉芳和顧染墨的關係出現裂隙,那麼李氏便算是徹底失了依靠。

她剛進蘭府的時候諸事都處於被動的位置,如今這個境況已經有了極大的改善,她覺得如今要將李氏徹底扳倒已經不難,眼下只是少了一個契機罷了。

秋月抱着大紅的喜服進來道:“小姐,再過幾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這喜服你還是繡一下吧!”

蘭晴萱在和簡鈺的婚期定下來之後,一直沒有心思去繡喜服,如今喜服還只是一片大紅,並無其他花樣和色彩。

她斜斜地看了喜服一眼後道:“現在再怎麼繡也繡不出好的花樣來,左右千源城的百姓都已經見識過我的繡工,這件喜服就不繡了。”

秋月聞言頓時就有些急了,她輕聲勸道:“小姐,千源城的小姐出嫁還沒有不繡嫁妝的先例,你穿這樣的喜服拜堂,只怕不太好吧?”

蘭晴萱不以爲然地道:“以前千源城裡的大戶小姐也很少有招上門女婿的,這事我做得,那麼在喜服上的事情我再開一次先例又何妨?”

秋月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錦娘含笑從秋月的手裡將喜服接過來道:“小姐說得沒錯,這喜服是繡花也只穿這一次,不繡也是穿這一次,尋常大家小姐繡喜服不過是將自己的繡技展現在人前,而之前蘭玉芳搶走了小姐的嫁衣,大家都見過了小姐的刺繡之技。只是小姐招的是上門女婿,早前小姐又曾對蘭老夫人和長公主說他是你的心上人,這一次小姐和簡公子大婚,長公主也要過來觀禮,小姐若是太隨意了,是不是會讓人心裡生出一些不太好的猜測?”

蘭晴萱斜斜地看了錦娘一眼,錦娘是從皇宮裡出來的,話說得周全無比,只是她並不吃這一套,現在要開始繡喜服的話,只怕在大婚的前幾天她都沒有覺睡,這樣虧本的生意她又豈會去做?

她淡淡地道:“錦娘說得有理。”

錦娘大喜將喜服往她的面前遞,她卻嘻嘻一笑後又道:“我之前見錦孃的針線功夫甚好,這件喜服就由錦娘幫我繡吧!”

屋子裡幾個丫環當即傻了眼,錦娘也愣在那裡道:“這樣只怕不太合適吧!”

“能有什麼不合適的。”蘭晴萱微笑道:“只要我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這喜服是誰繡的,再說了,我現在要開始繡的話,加上平日裡事多,只有晚上纔有時間去繡,這樣的話很是傷神,弄不好還會把眼睛弄壞,然後還會把氣色弄得很差,想來你們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在大婚的時候氣色很差吧?”

錦娘在宮裡處理一應事情遊韌有餘,可是蘭晴萱和宮裡的那些主子完全不一樣,她行事從來都不依常理出牌,此時這番話說下來,機敏如錦娘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只是給錦娘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給蘭晴萱繡喜服。

若是讓簡鈺知道蘭晴萱和他成親的喜服是她繡的,依着簡鈺的手段怕是會剝了她的皮。

於是錦娘輕咳一聲道:“我方纔細細想過了,這幾日小姐大婚事忙沒空繡喜服,我也需幫小姐打理一應事情,也沒有時間來繡,你們誰願意幫小姐繡這件喜服?”

幾個丫環都是機敏的,見她都將這件事情推下了,又如何肯接下這件事情?於是一個個都找理由來推脫,蘭晴萱看到幾個丫環的樣子心裡有些好笑。

她將手一攤後道:“既然大家都忙,那這件喜服就先放着吧!”

錦娘知道她這一放十之八九會變成一針不繡,錦娘也看出來了,蘭晴萱因爲上次的事情還在生簡鈺的氣,她不由得想,堂堂的洛王娶妻新娘卻穿了一件沒有任何繡花的喜服拜堂,若是新娘不會刺繡也就罷了,偏偏這個新娘還是千源城裡的刺繡高手,這事要傳回京城的話,只怕簡鈺會極沒有面子。

只是她轉念又想,簡鈺連蘭府倒插門的女婿都敢做,那麼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想來在簡鈺的心裡也不是太在乎這個面子。

她這麼一想,便又淡定了些。

蘭老夫人對蘭晴萱的婚事是上了心的,大婚前的幾日,大婚所需的東西已經置辦的七七八八,那些東西中不乏珍貴之物,之前能蘭晴萱打的首飾制的新衣也已經準備妥當。

蘭晴萱看着那些新衣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些衣物,件件都精緻無比,比她平日所穿要講究得多,那些首飾,也件件精美,上面所飾的珠寶,裡面不乏貴重之物。

她讓錦娘細細清點了一番,發現數量也不少:

新衣十六套,春夏秋冬各四套,每一套款式都不同,顏色都各異。

頭面四套,金釵步搖各八支。

各色布料十六匹,匹匹都是今年新出的花樣。

妝鏡兩面,一面是精緻的銅鏡,另一面則是從西洋進來的價值千金的玻璃鏡,這種鏡子在二十一世紀是極普通的東西,但是在這個年代卻是個寶物。這面鏡子蘭玉芳成親的時候李氏曾找蘭老夫人要過,但是蘭老夫人沒有給。

一套新打的紅木傢俱,款式是時下最流行的,打製傢俱的工匠是千源城手藝最好的工匠,據說原本那工匠的活太多,不願意按這個活,還是蘭老夫人親自出面才讓那匠同意優先打造她的這一套傢俱。

除了這些紅木傢俱外,還有各種尺寸的盆盞之物,並一套銀製碗筷。

除了這些日常生活必需的物品外,大婚所需的一應東西也件件精緻,比起蘭玉芳大婚時李氏所備的那些東西,很多東西都還要再高一檔次。

蘭晴萱看着這些東西頓時明白蘭老夫人是在借她這一次大婚的事情要敲打李氏,她纔是蘭府原配正兒八經的嫡女,身份貴重,不是蘭玉芳這種繼室生的嫡女所能比擬的。

不用想,蘭晴萱都知道李氏知道蘭老夫人給她備的這些東西后氣歪了鼻子。

蘭若軒被學院開除的事情因蘭明德大怒,嚇得蘭若軒幾天都不敢回家,李氏心裡一方面對蘭若軒擔心,一方面又聽說蘇姨娘有了身孕,她只覺得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極不如意,她心裡對蘇姨娘也討厭的得緊,只是眼下這樣的光景,卻又讓她有些無能爲力。

這中間李氏去求過蘭明德幾回,只是蘭明德對她一直避而不見。

她纔在心裡想着怎麼去對付蘇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時,卻又在無意中見到了蘭老夫人給蘭晴萱大婚置辦的東西時,又差點沒有吐出一口老血。

她存心想從中插一腳,生出一些事情來,卻又一直沒有機會。

再加上蘭若軒一直沒有回來,她心裡又有些擔心,怕蘭若軒又生出什麼事情,她擔心什麼就發生什麼事情,這天府衙裡派人到蘭府送來消息,說蘭若軒在外面聚衆打架,被衙差關進了府衙,讓蘭府拿錢去贖人。

李氏聞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當即打算是贖人,只是她手邊的銀子大部都給蘭玉芳做了陪嫁,而後蘭明德又奪了她的中饋之權,她手中如今可用的銀兩不多,一時間竟湊不夠官府開出的數目,她親自去府衙說好話,可是她的銀子湊不夠衙差就是不放人,只說蘭若軒把人打成重傷,被打的那人家裡不罷休,若不給夠足夠銀子的話會鬧事,他們也難做。

這一番話徹底斷了李氏偷偷將蘭若軒撈出來的想法,她思來想去只得去求蘭老夫人,她去見蘭老夫人的時候避重就輕的說了那件事情,只說那件事情不關蘭若軒的事情。

蘭老夫人聽到李氏的話後看了李氏一眼道:“你是軒哥兒的娘,你平日是怎麼管教他的?竟讓他接二連三的生事?”

李氏抹了一把淚後道:“母親,這事也怨不得若軒……”

蘭老夫人一聽就火大:“這事是他做的,怨不得他,難不成還要來怨我嗎?你這個當孃的,平日裡只知道寵着他,由得他胡作非爲,往年的事情我就不提了,單說近來他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荒唐?”

李氏一見蘭老夫人動怒,心裡不由得也急了起來,她輕聲道:“是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教好若軒!只是他終究是蘭府的長子嫡孫,還請母親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這次回府之後,我一定對他嚴格管教,不會再讓他生出事情來!”

蘭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低低地道:“他如今已經二十了,你管得了他嗎?”

李氏正欲說再說話,卻見蘭晴萱扶着蘇姨娘走了進來,李氏一看到兩人,眼裡的恨意難掩,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她方纔和蘇姨娘進來的時候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蘭老夫人一看到蘇姨娘便道:“你有孕在身,怎麼不臥牀休息?”

蘇姨娘含笑答道:“我天天躺在牀上,都快躺出黴來了,恰好今日二小姐的築夢閣那邊已經全部修繕完畢,一切都依老夫人的指示準備收拾妥當,所以就來給老夫人回句話。”

蘭老夫人的面色緩和了些,含笑道:“你做事素來妥貼,我很是放心,只是你纔有了身孕,平時要多注意休息,別累着了。”

“婢妾不累。”蘇姨娘微微一笑道:“二小姐大婚,老夫人親自操持,婢妾能幫老夫人分擔一點是一點。”

她這般說話,很合老夫人的心意,她輕輕點了一下頭道:“你是個懂事的。”

蘭晴萱在旁含笑道:“方纔聽祖母和母親在說大哥的事情,我馬上就要大婚了,想家裡的兄弟姐妹都能到場,能給我祝福。”

她這樣說是在給蘭若軒求情,李氏原本見她和蘇姨娘進來以爲她會落井下石,卻沒有料到她竟會替蘭若軒求情,她不由得有些驚訝地看蘭晴萱。

蘭晴萱見她看來只是淡淡一笑,眉眼裡沒有太多的表情。

蘭老夫人原本也不是不管蘭若軒,此時聽到蘭晴萱的這番話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雖然明面上沒有說破,但是具體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蘭若軒之前是如何對蘭晴萱的蘭老夫人心裡有如明鏡。

蘭老夫人慈愛的拍了拍蘭晴萱的手道:“好。”

蘭晴萱微微一笑,又和蘭老夫人說了幾句打趣的話,蘭老夫人這才讓管事取過帳房的鑰匙給了李氏一些銀票讓她去贖人。

李氏和蘭晴萱一起從蘭老夫人那裡出來的時候,李氏看着蘭晴萱道:“不需要你在這裡裝模做樣的做好人,今日裡就算是你幫了我,也休想我會感激你。”

蘭晴萱淡淡地看了李氏一眼道:“你真蠢,真以爲我是在幫你嗎?你的兒子蠢到那種地步,這一次的事情不足以毀了他,我還盼着他出來之後再多做幾件蠢事好徹底毀了自己!”

這一句話把李氏氣得不輕,蘭晴萱卻不再理她,扭頭就走。

傾畫並沒有聽到蘭晴萱和李氏的對話,有些不解地問道:“小姐,你方纔爲什麼替大少爺求情?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蘭晴萱但笑不語,錦娘輕敲了她一記道:“平日裡瞧你是個聰明的,今日裡問的這句話當真是蠢到極致。”

她說完這句話就走,傾畫卻更加糊塗了,拉着傾詩問道:“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傾詩笑道:“小姐的心思是怎樣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卻覺得老夫人雖然在李氏的面前說了狠話,對大少爺的行事也很是生氣,但是老夫人再生氣,大少爺他終究是蘭府的大少爺,是蘭府的長子嫡孫,老夫人罵完李氏之後還是會去救大少爺的,反正都知道老夫人會去救大少爺,這個順手人情不做白不做。”

蘭晴萱聽到傾詩的話後嘴角微揚,這丫頭看事情倒也是個通透的。

傾畫微微一愕,半晌之後纔回過神來道:“原來如此。”

幾人回到築夢閣的時候見簡鈺竟在那裡,蘭晴萱愣了一下,他倒是一點都不避嫌,竟這般光明正大的來找她。

她看着他道:“你怎麼來呢?”

“我今日是來送喜的。”簡鈺淡笑道:“然後順便來看看你。”

在千源城裡有個習俗,在兩人成親之前,男方需到女方送四時瓜果,名爲送喜,送來的桃代表高壽,葡萄代表多子多孫,蘋果代表平平安安,紅棗代表早生貴子。

蘭晴萱聽他這麼一說,纔想起的確有這麼一回事,當下淡聲道:“哦,新婚夫妻大婚之前不宜見面,你且回去吧!”

她這般明白的下逐客令只是讓簡鈺笑了筆,他看着她道:“其實我也是這麼對蘭老爺說的,只是蘭老爺卻覺得我們之間原本就和普通的夫妻不同,按常人的看法是你娶你,我都沒有害羞,你做爲要娶我的那個人,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蘭晴萱對於他的神邏輯已經習慣了,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卻是個讓她捉摸不透的人,她聽到了幾個丫環的輕笑聲,錦娘適時地道:“我去給簡公子泡茶。”

簡鈺大大方方的往居中的大椅上一坐道:“多謝。”

蘭晴萱見他的模樣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這模樣似已經是這裡的主人一般,她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有很多生意要打點嗎?怎麼感覺每天都閒到極致?”

“生意重要終究沒有娶媳婦重要。”簡鈺淡定地道。

蘭晴萱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記白眼,他見丫環都退了下去,他看着她道:“原本是個美美的美人,做這般動作立即就變醜了不少,不過你再醜我也不會嫌棄。”

蘭晴萱淡聲道:“求嫌棄。”

簡鈺失笑,伸手欲去撫她的眉眼,她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他輕聲道:“你不必每次見到我都是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今日來找你是真的有事。”

蘭晴萱其實也不是有多討厭他,只是對他了說話的方式不敢恭維,此時見他正兒八經說話的樣子她也正色道:“很重要的事情?”

“算是吧!”簡鈺看着她道:“我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幾日要離開一下。”

“離開?”蘭晴萱微愕。

簡鈺點頭道:“是的,因爲時間太過緊迫,我很可能不能及時趕回來拜堂。”

蘭晴萱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她掀眉看着他道:“你想悔婚?”

“怎麼可能。”簡鈺含笑看着她道:“我費了這麼大的勁才能娶到你,又豈會悔婚,而是有件事情實在是太重要,我必須親自趕去處理,我算了一下時間,堪堪能在大婚之日趕回來,但是怕有什麼意外,怕你會亂想,所以才提前跟你說一聲,看來我的顧慮是對的,你的確亂想了。”

蘭晴萱見他的臉上雖然含着笑,但是眉宇間卻有一抹淡淡的憂色,她想起他往日臨危不亂的樣子,今日裡露出這番表情只怕他要處理的事情還有些棘手。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後道:“我知道了,但是這一次的婚事對我而言很重要,如果你不能準時趕回來拜堂的話,我會再想其他的辦法。”

“其他的辦法?什麼辦法?”簡鈺微慍道:“該不會又想花銀子去買個夫婿吧?”

“你想多了。”蘭晴萱無比淡定地道:“不是有公雞代爲拜堂的事情嗎?”

簡鈺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隻公雞。”

蘭晴萱看到他的樣子失笑,想起與他初識的情景,忍不住問道:“這一次的事情危險嗎?”

“有一點。”簡鈺的話避得就輕,這一次的事情他原本是想交給夜瀾去處理的,只是中間有個環節必須他親自到場,所以這一次他一定要去,而這一次的事情其實驚險萬分,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

蘭晴萱平日裡見多了他痞賴的樣子,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還是假,對他的事情她不願多加過問,當下想了想後從屋子裡取出兩瓶藥遞給他道:“這兩瓶藥一瓶是解毒的藥,尋常的毒藥都能解,另一瓶是金創藥,藥效應該還可以。”

簡鈺對於她的反應微微有些吃驚,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蘭晴萱微微斂了斂眉後道:“算是吧!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和公雞拜堂。”

兩人自相識以來,蘭晴萱對簡鈺一直冷冷清清,從未主動關心過他,此時她拿出這兩瓶藥來,便是她關心人的方式,他心中微暖,伸手將兩瓶藥接了過來,然後定定地看着她。

蘭晴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聲道:“你既然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一點,儘量早些趕回來。”

簡鈺此時來見她的確是從百忙中抽出來的時間,他的嘴角微彎,在她的面前站定,伸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道:“好。”

他說完這句話頭一低便吻上了她的脣,恰在此時錦娘端着茶盞走了進來,一看到這光景忙往一旁退去,不想傾詩就在她的身後,她往後一退便踩上了傾詩的腳,傾詩慘叫了一聲。

蘭晴萱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伸手將簡鈺往旁推開了些,簡鈺看着她道:“等我回來。”

他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了出去。

蘭晴萱輕輕咬了一下脣,她方纔其實是想問他肩上被她咬下的傷好了沒有,只是這樣太過關切的話她終是問不出口,所以就送了他一瓶金創藥,卻又覺得單送一瓶金創藥的話似乎目標太明顯,所以她就又送了他一瓶解百毒的藥。

這中間七曲八折的心思,她自己回過頭來想又覺得她實是太過小心了些。

傾詩並沒有看到屋子裡發生的事情,見簡鈺此時要走,忙爲他打起了簾子。

簡鈺從築夢閣出來之後,直接就出了蘭府,蘭府的門口,夜瀾牽了兩匹高大的駿馬在等着他,他一出來,直接從夜瀾的手裡將繮繩接了過來,然後極快的跳上了馬背,一夾馬肚策馬離開。

很快就到了蘭晴萱大婚的前夜,這一夜不知道爲什麼,蘭晴萱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好不容易入睡,卻做了惡夢。

她嚇得直接醒了過來,今夜錦娘值夜,見她這般驚醒忙爲她掌了一盞角燈,輕聲問道:“小姐,怎麼呢?可是做惡夢呢?”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錦娘忙又爲她倒了一盞茶,她喝完茶之後覺得舒服了些,她輕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呢?”

“剛過子時。”錦娘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答道:“小姐還是再睡一會吧。”

蘭晴萱靠在桌上道:“我一時半會睡不着,你陪我說說話吧!”

“明日小姐就要和簡公子成親了。”錦娘輕聲道:“大婚禮數繁多,雖然小姐是在蘭府裡簡公子拜堂,不需要像其他的新娘那般早起,但是若是睡不好,明日還是會乏的。”

“我知道。”蘭晴萱笑道:“但是我此時實在是睡不着,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似有事情會發生,我擔心明日簡鈺不能準時出現。”

錦娘愣了一下道:“簡公子對小姐一往情深,又豈會不出現?”

蘭晴萱將那天簡鈺對她說的事情粗粗說了一遍,錦孃的眼裡有了一抹驚色,她是知道簡鈺的身份的,所以更加清楚簡鈺說的危險將有多麼危險,她突然想起她在皇宮裡的時候,有一次無意中聽皇后和朝中的一個命婦密談的事情,要設計讓簡鈺去平河西的清平寨,然後伺機在那裡取簡鈺的性命。

她不知道簡鈺是不是去了清平寨,但是卻知道簡鈺這一次只怕會遇到危險。

而這些事情她此時也沒有辦法告訴蘭晴萱,反而安慰道:“簡公子只是出去做生意,想來不會有什麼事情,小姐就不要多想了。”

蘭晴萱輕輕撫了撫胸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着錦娘問道:“我這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爲簡鈺擔心嗎?”

錦娘聽她這話問得有些孩子氣,輕笑道:“小姐難道沒有替簡公子擔心嗎?你若不擔心他,此時又豈會想他?你若不擔心他,又豈會掛念他會不會有事?”

蘭晴萱聽到錦孃的話後愣了一下,身子軟了些,微微彎下了腰,用手撐着下巴道:“你想多了,我此時只是擔心他明日不能準時出現和我拜堂,我會被人笑話。”

錦娘聽到她的這句話時失笑,蘭晴萱看了她一眼道:“我知你此時必定是在笑我嘴硬心軟,心裡必定是掛念他的,只是錦娘,像簡鈺那樣的男子,不是我能喜歡的。”

錦娘沒料到她會在此時說出這句話來,當即愣在了那裡,不由得想蘭晴萱是不是猜到了簡鈺的身份。

蘭晴萱此時心裡有些煩亂,並沒有看到錦娘面上的表情,自顧自地道:“我在公主府的時候問過長公主簡鈺的身份,長公主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讓我去問簡鈺,簡鈺自稱是京中的客商,可是他那副樣子又哪裡有半分客商的樣子,我之前曾疑心他是江洋大盜,只是他若是江洋大盜的話,長公主必定會向我示警,那麼他的身份必定就有些特別,只是身上還有着極爲特殊的任務,我和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錦娘存心想要幫簡鈺解釋幾句,卻又發現他那樣的身份她若是解釋了,保不定還會帶來其他的麻煩,於是只得寬慰道:“也許他是京城的官員,身負要職,此時身份不宜泄露,所以長公主纔會這樣對小姐說。”

蘭晴萱淡淡地道:“他的樣子我怎麼看都不像是朝庭命官,聽說朝中有一支極爲特別軍隊,叫做什麼摸金校衛,千源城裡古墓衆多,他有那麼大的身家,在京中又有人,長公主又不好說他的身份,保不定他就是個盜墓的,這一次上面有任務他不得不出去。”

不是她非要往這方面想,而是簡鈺平日的行事太過詭密,讓她不得不往這邊想。

錦娘雖然覺得蘭晴萱把簡鈺的身份猜得太過了些,但是細細一想,這樣的推測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對於簡鈺的心思,錦娘能猜到一二,他不過是怕他的身份太嚇人嚇到蘭晴萱,也怕兩人的身份相差過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她輕聲道:“我覺得簡公子儀表堂堂,不會是做那種營生的。”

蘭晴萱問道:“那你覺得他是做什麼的?”

錦娘下意識就要說出簡鈺的身份,在對上蘭晴萱那雙明亮的眼睛時,她心裡打了一個激靈,頓時明白蘭晴萱方纔的話不過是在試探她罷了。

她輕聲道:“我在京城的時候,一直呆在深宮之中,並沒有見過他,但是有一次卻因爲機緣巧合,見到了傳說中摸金校衛的首領,他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並不是簡公子,所以小姐大可放心。”

“錦娘,你實話告訴我,你以前是不是見過簡鈺?”蘭晴萱看着錦孃的眼睛問道。

蘭晴萱身上的氣場太強,錦娘心裡一緊,平日裡見慣了風浪的她強自鎮定道:“沒有見過。”

蘭晴萱看了看錦娘將目光收回,輕嘆道:“也許我真的是想多了!”

錦娘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覺得這樣騙蘭晴萱似乎也不太好。

蘭晴萱卻又輕聲道:“你今夜就陪在我的牀邊吧,我怕我還會再做惡夢。”

錦娘應了一聲,蘭晴萱半躺在那裡心情複雜,又問道:“你昨日代我去看四哥和長公主,四哥的身體可好呢?”

自從她上次被人行刺之後,蘭老夫人就不再許她出門,陳澤方到蘭府來問過她兩次當日發生的事情,她都如實以告,那幾個刺客的身份早已經確定,的確是江洋大盜,只是誰是幕後主使之人卻因爲那些殺手全部都死了,反倒死無對證,那天來通知陸長風的那個人也徹底失蹤了,只怕已經被人殺人滅口,那件事情已經無從查起。

而蘭晴萱自從知道楚離歌對她的心意之後,她便覺得能不見楚離歌就不要去見楚離哥,省得再生出不必要的事情來。

只是對於那件事情她終究需要表示一二,所以昨日就讓錦娘代她去一趟公主府,錦娘行事周全,能將事情處理妥當,將話說得漂亮而又圓滿,她也能放心。

錦娘聽她問起楚離歌的事情,輕聲答道:“四公子身上的傷已經大好了,並不妨事,只是因爲這一次的事情長公主將他拘得有些緊,不讓他出門,他的心情看起來不是太好。”

蘭晴萱笑了笑道:“四哥原是個坐不住的人,讓他安靜地呆在公主府裡對他而言的確是件極難受的事情,只是現在他還在養傷,靜坐對他而言對身體有益。”

她說完打了個呵欠,錦娘輕聲道:“小姐再睡一會吧!”

蘭晴萱和錦娘說了這麼久的話,也的確是覺得有些乏了,於是輕輕點了一下頭,她以爲她會很難入睡,只是她卻發現她的身體和她的想法並不一致,她的眼睛合上後竟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是被錦娘喊醒的,李氏帶着全福夫人進來替她梳妝打扮了。

李氏心裡再恨她,面上的那些事情卻還是做得極爲妥當,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李氏還是一副慈母的樣子。

蘭晴萱由得李氏裝,只是讓錦娘伺侯她穿上喜服,當李氏和全福夫人看到那件喜服沒有繡半點花樣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全福夫人終究是外人不好多說什麼,而李氏卻又巴不得她出醜,所以在看到那件沒有任何花樣的衣服時只是冷冷一笑,一句話都沒有說。

蘭晴萱並沒有錯過李氏的表情,她的面色淡定,直接無視李氏。

只是在她的心裡卻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簡鈺能不能及時趕來,她不由得想,如果簡鈺不能及時趕來的話,她是不是真的要抱着那隻大公雞拜堂?

她的心裡生出了幾分惆悵,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簡鈺在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不管兩人是因爲原因綁在一起的,兩人終究是綁在了一起。

他和她之間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他的事情對她已經有了很大的影響。

她微微斂了斂眉,輕輕拿起脣紙覆在紅脣上,她對着銅鏡暗暗出神,鏡中的女子嬌妍秀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着幾分堅定,那容貌分明是傾城傾國的,美的讓人不敢逼視。

自她穿越到這裡之後,她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這些經歷讓原本就堅強的她更加堅強起來。

全福夫人看着蘭晴萱讚道:“二小姐當真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看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蘭晴萱知道自己的模樣,此時聽到全福夫人這樣的讚美只是淡淡一笑。

正在此時,門房敲門進來道:“夫人,二小姐,長公主來了。”

蘭晴萱微微一愣,此時還沒有到觀禮的時候,長公主怎麼這麼早就就來呢?只是不管長公主是因爲什麼原因過來得如此早,她心裡都是歡喜的,當即便起身去迎。

李氏的臉色微變,眼裡滿是不塊,臉上卻不得不堆了幾分笑意。

蘭晴萱還未走出去,長公主就已經走了進來,她進來後看着蘭晴萱微笑道:“早前一直在照顧你四哥,你要大婚了也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原本女兒家出嫁我這個做義母的是要爲你添妝的,只是你招的是上門女婿,這妝我就不添了,乾脆今日過來做你的全福夫人。”

李氏對蘭晴萱的婚事原本就不是太注重,是蘭老夫人一直爲她的事情在操心。

之前蘭老夫人問蘭晴萱想要找誰做她的全福夫人,她對這事原本也不是太在乎,回了句由蘭老夫人決定就好,蘭老夫人想着蘭府近來事情太多,更兼暴出了蘭玉芳和蘭若軒的醜事,之前蘭玉芳出嫁的時候想找陳澤方的妻子做全福夫人被推拒了。

蘭老夫人怕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她不願意再拉低身份去求人來做蘭晴萱的全福夫人,所以就從蘭府的本家尋了個賢惠溫婉膝下有兒有女的女子來做蘭晴萱的全福夫人。

蘭晴萱實沒有料到長公主竟親自來做她的全福夫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千源城裡並沒有義母不能做義女全福夫人的說法,而長公主又是整個千源城裡最尊貴的人,她來做蘭晴萱的全福夫人可以說是最合適不過,也是最妥貼不過。

長公主身份尊貴,從未做過別人的全福夫人,蘭晴萱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蘭晴萱還未說話,李氏已經道:“長公主身份如此尊貴,又如何敢勞動長公主的大駕?”

長公主在沒有認蘭晴萱爲義女之前對李氏還算客氣,可是她認了蘭晴萱爲義女之後熟知李氏的品性和德行之後,對李氏就再也沒有一分好感。

她此時聽到李氏的話後眸光清冷,她不緊不慢地道:“本宮的身份雖然尊貴,但是本宮義女的身份也同樣尊貴,在這千源城裡,沒有一個出嫁的女子能讓本宮做她的全福夫人,但是本宮卻心甘情願做晴萱的全福夫人,蘭夫人,你願意讓本宮做晴萱的全福夫人嗎?”

她最後一句話的語速放慢了很多,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那雙滿是威儀的眼睛也掃在了李氏的臉上,李氏被她這麼一掃,只覺得腿都是軟的。

李氏心裡縱有萬般不願,卻也得賠笑道:“長公主如此高看晴萱,願意做她的全福夫人,實是她的福氣,我只怕累着長公主,心裡又豈會不願意?”

之前的全福夫人也陪笑道:“長公主身份何等尊貴,二小姐能得長公主做她的全福夫人,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長公主聽到這些話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的嘴角微微一揚道:“既然你們都認爲本宮適合做晴萱的全福夫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的手一擡,秀珠便遞過來一把牛角梳,她含笑對蘭晴萱道:“你坐下,本宮親自爲你梳頭。”

蘭晴萱愣了一下,長公主這一生養尊處優,就算孝敏太后在世時,長公主都沒有給她梳過頭,此時她來給蘭晴萱梳頭,蘭晴萱怎麼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李氏的臉色微微一變,蘭晴萱含笑道:“孃親,梳頭也是一件極累的事情,你身子又不是太好,你今日雖然是我的全福夫人,但是這些粗活哪裡能讓你親自來,不如請秀珠姐姐幫我梳頭,你在旁邊指點就好。”

長公主這一生養尊處優,從來都沒有給任何人梳頭,此時雖然說要親自替蘭晴萱梳頭,但是她又如何能梳得了頭髮,這些事情她原本就打算交給秀珠去做,蘭晴萱的這番話很合她的心意,她當即點了一下頭。

秀珠的手很巧,很快就將蘭晴萱的頭髮梳了大半,梳到這裡時,長公主象徵性的從秀珠的手裡取過梳子替蘭晴萱梳理還未完全梳好的秀髮,她一邊梳一邊道:“一梳梳到頭,夫妻恩愛到白頭。一梳梳到尾,舉案齊眉共一生。”

她的眼裡滿是慈愛,蘭晴萱原本有些惆悵的心剎那間便溫暖了些,李氏算不是她的孃親,長公主待她卻是真心真意。

頭髮梳好之後便要替蘭晴萱戴鳳冠了,李氏見長公主來了,便在旁打下手,恭敬的伺候着,她見此時的光景,當即便將之前準備好的鳳冠取了出來。

長公主看了那鳳冠一眼,眼裡有了幾分嫌棄,並未伸手去接,而是對秀珠點了一下頭,秀珠微微一笑,走到門口從侍從的手裡取了一個大的梳妝盒,她將盒子打開之後屋子裡頓時滿是珠光寶氣。

長公主伸手從盒子裡取出一個極爲華麗的鳳冠對蘭晴萱道:“這是孝敏太后在世時爲本宮準備的鳳冠,當年本宮出嫁的時候就是帶着頂鳳冠嫁給侯爺的,今日裡你出嫁,爲娘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就將這鳳冠送給你吧!”

那頂鳳冠上共嵌了一百零八顆東珠,再用點翠的手法制出了鳳凰于飛的造型,旁邊更是嵌上了各色珠寶,最難得是這頂鳳冠的構思極爲新奇,處處透着精巧,皇族工匠的手藝原本就精湛,再加上是如此精心設計的,這一頂鳳冠又是孝敏皇太后親手督造、長公主大婚戴過的,早已經價值連城。

蘭府爲蘭晴萱打造的那頂鳳冠只是從外面的首飾鋪裡買來的,原本那頂鳳冠看起來也是不錯的,可是此時被長公主的這頂鳳冠一比,就顯得粗糙無比,做工低劣,品質低下。

李氏輕聲道:“長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貴,這鳳冠是長公主戴過的,晴萱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只怕是受不起這頂鳳冠的福氣,反倒會折了她的福氣。”

“誰說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長公主有些不高興地道:“本宮的女兒會是尋常女子嗎?只是區區一頂鳳冠罷,又豈有本事折了本宮女兒的福氣?”

李氏見長公主身上的氣度逼人,心裡不由得一緊,一時間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附和道:“長公主說得是。”

長公主並不理會李氏,見蘭晴萱欲說話,她直接截在蘭晴萱的話頭道:“對外人而言,這是長公主戴過的鳳冠,但是對你而言,只是你孃親傳給你的東西,你就放心收下,等你以後有女兒時,也可以將這鳳冠再傳給你的女兒。”

長公主都這樣說了,蘭晴萱實無從拒絕,只得輕聲道:“女兒謝過孃親。”

長公主微微一笑,很快就將鳳冠戴到了蘭晴萱的頭上。

那鳳冠用料極爲考究,貨真又價實,這般戴上去,蘭晴萱只覺得那鳳冠足有五斤重,只差沒壓歪她的脖子,她斜斜了看了一眼蘭府那個不是太考究的鳳冠,她此時心裡其實更想戴那一個!

只是這些話她終究不能說出來,反倒還要對長公主笑一笑。

她的頭髮才一梳好,蘇姨娘就親自扶着蘭老夫人進來了,兩人先給長公主見過禮之後就開始誇起蘭晴萱來,然後又謝起長公主來,直說今日蘭晴萱有長公主做她的全福夫人,以後必定福壽雙全,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這一天,好話從來都不嫌多,屋子裡的衆人一直在誇着她,說着好聽的話,蘭晴萱都含笑受了。

很快就到了吉時,依着千源城的規矩,此時簡鈺應該要來了,可是此時蘭府的大門口一片安靜,他還沒有半點要出現的跡象。

她想起簡鈺那天離開的時候對她說的話,她的心裡有了幾分擔心。

簡鈺說他不意外的話會及時出現,他平素說話沒有半點靠譜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爲何,蘭晴萱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這句話。

只是看此時這樣的光景,他還沒有出現,只怕是出了什麼意外。

李氏在旁陰陽怪氣地道:“這簡公子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該不會是想悔婚吧?”

長公主知道簡鈺這一次要去做什麼,他離開的時候曾來找過她,說是萬一有什麼意外,請長公主到時候替他拖延一下時間,長公主心裡原本就是心疼蘭晴萱的,知道蘭府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人,所以她才一早趕到蘭府來做蘭晴萱的全福夫人。

長公主看了李氏一眼道:“你盼着簡鈺悔婚嗎?”

“怎麼會?”李氏訕訕一笑道:“晴萱是我的女兒,我自希望她能幸福,又豈願意簡鈺悔婚。”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該做出這樣的猜測。”長公主的語氣裡滿是冷意,沒有給李氏留面子。

她身份尊貴,心裡討厭李氏便也懶得說那些拐彎抹角的話。

李氏的臉一紅,暗暗絞了絞帕子,只得往一旁退去。

長公主對秀珠道:“你遣人出去看看簡鈺到哪裡了。”

秀珠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李氏覺得這裡她實呆不下去了,當下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長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聲,眼裡滿是不屑,她扭頭對蘭晴萱道:“你不用擔心,簡鈺對你是真心的,他一定會及時趕來的。”

對於皇族的這些侄子,長公主最是寵愛簡鈺,雖然她此時也存了幾分私心,卻也知道如果今日簡鈺不能及時出現的話,那麼蘭晴萱必定會極爲難堪。

蘭晴萱微微一笑,看着長公主道:“孃親可以告訴我他到底是什麼人嗎?”

長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上次就跟你說了,他的事情你自己去問他好了,你沒問他嗎?”

蘭晴萱其實有好幾次打算問簡鈺,只是他在她的面前從來都沒有半點正形,她想要問他實找不到問的機會,於是這事就一拖再拖。

她輕輕搖了搖頭,長公主看到她的樣子笑了笑道:“我還是那句話,他的事情你還是親自問他好了。”

蘭晴萱輕笑着應了一聲,卻又問道:“孃親似乎和他很熟?”

“算熟吧!”長公主淡淡地道:“他配得上你。”

蘭晴萱聽到長公主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突然覺得有些摸不清長公主的心思,當下不由得愣了一下,長公公主卻已經岔開了話題:“我有些餓了,府裡可有備什麼吃食?”

長公主是蘭府的貴賓,她這麼一說,蘭老夫人當即命人將四色點心取了過來,然後再奉上四時瓜果,長公主坐下之後拉着蘭晴萱的手道:“你一早起來梳妝,想來也餓了,原本新娘子是不能在大婚前吃東西的,是怕坐在轎子裡要小解什麼的不方便,你又不用坐轎子,便也沒有那些規矩,先吃些東西吧!”

長公主這樣說了,屋子裡的衆人沒有一人敢出言阻止。

蘭晴萱知道長公主是一番好意,當即便應了下來,然後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她此時有心事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是她一早起來折騰到現在肚子的確是餓了,於是她連吃了好幾塊,反倒是長公主象徵性的吃過一塊之後就沒有再吃了。

她頓時明白這些東西是長公主爲她叫的,怕她餓着,她的心裡頓時滿是暖意。

如此又等了大半個時辰,吉時馬上就要過去了,而簡鈺沒有半點出現的兆頭,四周的賓客等得有些急了,蘭老爺和蘭老夫人心裡也都有些急了。

蘭老夫人皺眉問蘭晴萱:“你和簡公子吵架了嗎?”

眼下似也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簡鈺遲遲沒有出現的原因,因爲如此,蘭老夫人不由得想,這簡鈺該不會是想悔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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