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蓿見此聲色一變,微微詫異,“還真是求死嗎?浪費我名貴之藥!”
我顧不上理會嫦蓿,只是牢牢抱着雲珏,瘋狂的、一遍遍喚他的名字,可是無論我多麼聲嘶力竭,他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冰冷的手指垂着,不管我怎麼握住,不管我怎麼爲他暖熱,都不能熱起來、都不能再熱起來!
那具硬挺的身軀現在好像變成了石雕,了無生氣。
“喊不醒的,別白費力氣。”嫦蓿出聲,冷冷嘲諷。
半晌,我忽然停下來,懷裡一虛,雲珏從我懷中緩慢落下,落在地上。
我起身,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嫦蓿瞥我一眼,滿不在意道,“我可是兌現諾言了,要知道我是一個很講信義的人。本來嘛,我也不想看到這一幕的。”
我一言不發,但是腳下一動,開始極爲緩慢的走向眼前之人。
嫦蓿繼續出聲,帶着一絲悠然自得的笑意,“哎,這個年輕的皇帝還真有骨氣,比我見過的許多男人都有骨氣。不過,真是,誰叫他自己一心求死,辜負了你不說,竟然還把唯一的解藥毀了?不過你也應該欣慰,他都到了這份兒上,自身難保了都還顧忌着你,可謂情深意重,看的我都快要垂淚了呢。”
“你,逼死了他。”我陡然寒聲。
“錯了,他是爲了你放棄解藥的,我可沒有逼他。”嫦蓿蔑然看我一眼,丹鳳美眸流轉着冷冷的光輝,“何況我又不想要皇帝的性命,他怎樣都和我無關。我只想要完成我們的約定。本來,我是還想成全了你們,讓你們都安全的離開這裡,畢竟,我這個人,還是很善良的。”
聽了嫦蓿這般不要臉的話,我只打從心底發出冷冷一笑。
善良?她給我最心愛的人下了這般陰狠之毒,還騙我親手喂他吃下劇毒之藥,此之仇,早不共戴天!
善良?如果她還存有一絲一毫人性,她怎麼會殘忍到爲了練就蓋世邪功,不惜吃了心上人的骨髓和血肉,不惜殺了妃兒!
我感到心底有熾熱烈火焚燒而起,讓我連骨髓都覺得灼痛不已。這就是仇恨的感覺嗎?我此刻當真覺得好恨!
嫦蓿瞧出我的不對,嗤鼻一笑,“不要打別的主意了,解藥我如約給了,你必須兌現承諾。”
“你以爲我會像妃兒那樣傻傻被你騙嗎?你放在銅鏡後面的藥……一直就不是解藥,一直是,毒藥!”我忽然明白過來,冷聲,一步一步走到嫦蓿面前,仰頭一笑。
“你才明白過來啊?可惜妃兒,至死才知道呢。”嫦蓿放聲大笑了一陣,才沉寂下來道,“不過誰叫她背叛於我,還妄想偷我的藥。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呵,自作孽,這話說得還真好。既然自作孽不可活,那你的死期什麼時候到呢?
妃兒,希望,我可以給你報仇。
我回眸,再次看一眼一動不動,靜靜躺在地上似乎熟睡的雲珏。
心道,雲珏,等我。
此生你已入我命裡,無你怎可獨自成活?如果你死了,那我就陪你……共赴黃泉!
嫦蓿倏然拂袖,“不要跟我提她!”
“你當真不怕老夫人知道你私自進入地牢嗎?”我寒聲。
“今日一過,誰還在乎她!”嫦蓿厲聲說起,一絲陰冷自勾起的嘴角滲出。
這彷彿深入骨子的恨意,終於一瞬釋放而出。
我低聲,“果不其然,除了妃兒外,那屋子裡的十一具屍體也都是你殺的。”
“沒錯。”嫦蓿莞爾,豔麗的脣色尤爲刺目,“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你也該知道,若是算上你,我的大功,可就告成了。”
“十二具處子之身,都是這府中犯忌被罰殺的婢女。你爲了掩人耳目,這些年過的還真夠艱苦。若是以你的能力,出了宅子隨便找上十二個處子之身,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看來你練了多年邪功也不過如此,依舊還是畏懼於人。爲人辦事,低三下四求藥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我故意道。
提起此事,嫦蓿果然怒色,“閉嘴。”
不過立刻,她又滿不在乎一笑,“即便屈從於下等之人又如何?我很快就要重新稱霸江湖了,忍辱負重也是值得的!等我稱霸之時,又有誰敢擋我阻我?只有我發號施令,只有我爲尊主!”
“稱霸江湖有那麼重要嗎?你難道真的不覺得孤獨嗎?”我挑眉,鄙夷地看向嫦蓿。
“孤獨?”嫦蓿一笑,“從我親手殺死第一個人起,我就不覺得孤獨了。”說着,嫦蓿斜睨想我,幽幽道,“你知道我殺死的第一個人是誰嗎?”
我不語,心裡一如地獄。
“是我的結髮髮妻!”嫦蓿冷聲,陡然狂笑,聲音變得又粗又可怖,“當年我和髮妻也曾有過山盟海誓,也曾像你們這些口口聲聲要長相廝守的人一樣情比金堅!可是呢?情是什麼?別傻了,別再傻了!你對她用情至深,可是她對你卻是背叛!你體會過背叛嗎?你知道心底被掏空之後再被所愛之人厭惡背叛的感受嗎?我恨!”
說着,嫦蓿猛然一指我道,“你愛上的人是皇帝,即便他現在愛你,可你花容月貌又能維持多久?深宮裡的女人那麼多,你真的相信他現在年少輕狂可以爲你癡狂,就一生都可以對你如此情深嗎?而你再深情,你抵得過人事變遷、情意消散,最終生老病死的命運嗎?早晚,早晚你們都會跟我一樣明白,所謂情這一字,不過是世上最無稽之談之物!”
“你胡說!”我猛然喊道,“雲珏他爲我可以死,我同樣可以爲他死!就算這世上真情寥寥,就算他是我的劫,我也不後悔!不像你,除了恨和怨,可曾有過被人真心相待?”
“我就是沒有!”嫦蓿逼近我,笑得極其駭人,聲音變得也越來越粗重,“結髮之妻本該真心待我,因爲,爲了她我已經付出全部,從此也再無真心可言!可是換來的是什麼?你想知道嗎?我生死相隨不離不棄換來的只是她和別人的背叛!你能體會我爲她放棄江湖、放棄自由、背叛師門甚至大好的前途都不要……只爲她棄劍種田,卻被她嫌棄厭惡,甚至想要和人聯手殺害的心情嗎?”
不等我再出聲,嫦蓿揚袖指天,“我爲情苦了半生,才幡然醒悟!世上人情冷暖不過是美夢一場,癡人不醒徒添悲哀!只有生爲霸者,只有不擇手段爲自己謀求來的一切纔是真實的,纔是值得的!我若壽與天齊,我若蓋世武功縱橫天下,誰還敢欺我騙我不從於我?你懂嗎?這纔是人該向往的一切,什麼狗屁的情字,癡纏之人愚蠢之極!”
我啞然,沒想到嫦蓿竟然也是如此……可憐之人。
但更可悲,可怖。
不過她的聲嘶竭力,卻讓我也對情字感到恐慌。情可以一往而深,不計生死,可也會讓人變得面目全非,失去自我。嫦蓿也曾是個有情之人,現在因這一情,變得人不人不鬼,甚至已經深陷地獄難以自拔。她的可怕,也是爲情。
妃兒寫下的關於嫦蓿的秘密背後也是情……她和妃兒,和我,根本是一樣的,但是可惜,連她自己都還深陷不知。
妃兒自從聽到了嫦蓿有百毒解,可以暫緩言岑夜裡痛苦,就一心想着要爲言岑偷來此藥。
卻不想翻遍嫦蓿房中,解藥沒有找到,找到的卻是被嫦蓿藏在妝臺、枕下、塌下那些零零碎碎剩着的人骨。
而就在妃兒發現嫦蓿秘密的同時,嫦蓿竟出現在妃兒身後。
妃兒嚇得魂飛魄散,甚至將手中的人骨都扔了出去。可是嫦蓿卻依舊面上帶着親柔的笑意。
她將地上的骨頭小心撿起,拂去塵土,微笑對着妃兒說出了自己全部的秘密。
她原本是江湖正派名門中的一個弟子,大好男兒,因爲骨骼奇佳,悟性奇高,所以有許多江湖中的師父想要收其爲徒,光續門派。
其中有一個邪教老者,一心想要收嫦蓿爲徒。
他曾承諾嫦蓿,若是跟他一起,便可睥睨江湖天下,便可壽與天齊。小還可容顏不老,大更可號令羣雄。只因他掌有一邪功,嫦蓿很適合練就。
但是那時的嫦蓿曾在市井間相遇一位俏皮女子,不計較她家世出身,懵懂少年一心戀慕上了相遇之人,情深熱血之時,更願意
放棄一切換取相守之好。爲了與心上人廝守,嫦蓿多次離開師門,甚至不惜爲了心儀之人偷竊門派財寶,也最終背棄師門,爲她相守。
可是癡情錯付,這段情卻是孽緣。
女子家境困苦,乃嚮往金銀之人,起初還和嫦蓿私定終身,發誓同甘共苦,可是沒有幾年,就已經心猿意馬。
嫦蓿得知了髮妻背叛,本想隱忍下去,可是一晚柔情之後,卻被髮妻親手下毒害命,他不死而逃,狼狽在外,可依舊沒有求得轉機。妻子勸說嫦蓿再次回家, 他不計前嫌願意原諒,可不想換來的是髮妻相好之人無情的報復。那兩人合手,竟然毀了嫦蓿身家命根子,讓她落得現在這樣不男不女的地步!
被拋屍荒蕪之地喂狼,本以爲自己已經必死無疑,可卻再被人救起,那人正是當年想要收嫦蓿爲徒,和其一起稱霸天下之人。
邪功出世,必須慘無人道,重生一次的嫦蓿更加適合練就此功,也的確沒錯。
嫦蓿如惡魔般從地獄甦醒,殺人食骨,誓必斷去七情六慾。而那第一個被他所殺之人,就是曾經叫他付出一切的結髮之妻。他恨得切齒,殺人食肉,扒骨磨粉喝下,其餘的還作爲此生紀念,時刻提醒她再不動情。
她練就蓋世邪功,容貌也因此越發年輕美豔,便以女妝度日。功至一半,邪念入骨,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癡情之人。她再將師父斬殺,心只冷道,既是稱霸天下,自然容不得二人,她要做,就做天下第一。
可誰知,這邪功卻太難練,練得越深入,就越是容易走火入魔。
壓制不住自己,迷失本性堪爲野獸妖魔的人怎可稱霸天下?嫦蓿不甘,遂四處尋找秘方。正在此時,她遇見了老夫人。
老夫人是一個經歷很多的女人,她江湖中聞見嫦蓿之名,尋覓而來,只爲納她於麾下。交換條件便是,她有壓制住嫦蓿體內入魔之氣的藥物,只要她爲她做事,她便會一直將藥供給。
嫦蓿多年輾轉尋方無果,吃下老夫人的藥卻當真管用,卻不想她竟然是給她服食劇毒之藥壓制她的走火入魔,這劇毒之藥可以壓制,但是服用久了一旦停用,便會完全淪爲獸性魔物。嫦蓿上了老夫人的當,便只能被其牽制府中,長久爲“奴”。
可雖然如此,但嫦蓿一直未曾停過尋方,終於得知到一種邪惡之方,可以助他功力大增,擺脫走火入魔之苦。
只不過這種邪惡之方,便是要嫦蓿這樣女體男身的人才能修煉。
嫦蓿只道是天要助她。
此方便是,十二具處子之身,使之身子爲嫦蓿所用,破了處子,沾其精血。再將其血喝下,其肝臟作藥而服食。如此一來,便可以將她走火入魔的虛空填補,魔性相溶於骨髓,她也就不必走火入魔,而是可以成爲真正的魔。
嫦蓿言道,當她成爲真正的魔時,眼睛則不會爲墨色,而是幽藍如魔。
妃兒知道嫦蓿將自己的事情悉數告知,自己必然逃不過一死,可是爲了言岑,她提出了交換條件。
那條件就是,嫦蓿必須交出百毒解。本以爲嫦蓿會稍作考慮,沒想嫦蓿竟然一口應下,當着妃兒的面從妝臺上取下了銅鏡,並從銅鏡身後取出了藍色瓷瓶給她。
嫦蓿那時只道,她雖淪爲魔,可還是個願意成人之美之人,她只希望妃兒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獻給她,作爲報答,她會在此之前,對她很好,答應她的一切要求。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決意嘗試此法,她希望圓滿。
妃兒以爲已經替言岑取得百毒解,也便膽戰心驚的於嫦蓿做下了約定。
可是妃兒害怕自己會死,以後便沒機會再跟言岑說起嫦蓿的事情,她更怕這樣危險的人會傷害他,會傷害世間之人。一想到自己所剩時日不多,妃兒就想好了一切。
她將最後一封信和自己之事悉數寫下,信和解藥放入井中地道,留有所有真相的冊子則藏於廢棄的舊屋之中。因爲她知道即便再也收不到信了,言岑仍舊保持着每日都要派人去井底看看的習慣,而她更打算,若自己真的死了,日後有一日一定要讓言岑知道真相,知道她是愛他的。
爲了破壞嫦蓿成魔之計,妃兒於深夜悄悄潛入房中,並在日裡偷偷給言岑下了合 歡之藥,趁他意識情謎之際,將自己徹底獻給了此生最愛之人。
妃兒道,那一晚雖然短暫,但是她今生也了無遺憾。只是可惜不能看着言岑幸福安康一生,也不能跟他實現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約定。
而直到妃兒被嫦蓿發現背叛,殘忍殺害之後,妃兒都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告訴言岑。
只是妃兒並不知道,在她死去之日,言岑也死了。這是我後來對比了妃兒所記下的內容,才知道的。妃兒死後,言岑詭異的死在了井邊,說詭異是因爲他根本沒有中毒,也沒有任何傷口,只是含着一絲滿足的笑意死了。
也許世上困苦,情深真的爲毒,那就不如與你同去,共赴黃泉也好。
我想嫦蓿的毒藥言岑並未吃下,但妃兒的信他一定看了。
雖然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知道妃兒最後一封信裡究竟寫了什麼,且也許言岑直到死,也並不知道他此生從小便心繫之人就在身旁。但是,他一定還是有幸福的,因爲他喜歡的人,是一個如此深情的女子。
直到死後化爲白骨,也執念着想要他平安,想要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的,一往情深的女子。
只可惜她並不知道,他們的約定,同年同月同日死,當真是實現了。
妃兒會將所寫之物讓我看去,想必因着的,就是冥冥中的情。
我們是不同的人,可都在深陷在一個情字裡不能自拔。不管滄海桑田人事變遷,不論是過去還是將來,都一樣。
我失魂道,“愚蠢也好,至少有血有淚。”
“無妨,今日之後,我便是最強之人,天下奈我何?無血無淚算的了什麼?”嫦蓿狂傲罷手,一把捏起我的下巴,鬼魅一笑,“情字困苦,人世荒唐,那我也順便成全你好了。”
我將手中的匕首背在身後,衝着嫦蓿悽楚一笑。
雲珏既然已死,那我也陪他。至少,不能讓他太過孤單。他從小就獨自一人了那麼久,如果現在還這麼孤單,一定會受不了的。
嫦蓿一使勁,立刻將我拉近身前,用手撕扯起我的衣裳。
我並不反抗,任由她撕扯,可是手裡卻攥緊了匕首。
我斜睨向地上的雲珏,腦中回想起和他初識初遇、從相互猜度比鬥,到在宮中相知依偎和經歷的所有事情——
他虛情假意的對我好,他狐狸心性的暗中算計我,他故意在身邊安排了各樣的女子,他承諾幫我討還公道,他醉酒大鬧我的宮中……他因爲我受劍之事愧疚,爲我修建宮殿,對我越來越好……
雖然不經意之間,誰也沒有刻意,但他就是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身邊,再毫不留情的闖入我心中。
不管他承認還是不承認。
在宮外,他拋去皇上的身份,將我擁入懷中之時……那感覺好像就是跌入天雲之中一般。
只是我決意的太晚,不夠堅定,不像妃兒那樣敢愛敢恨,義無反顧。
但是從此以後,我一定要跟雲珏在一起,我要將我的情意全無保留的給他。
此生只爲一人,哪怕淪落,哪怕悲慼,但是愛的淋漓盡致,不枉此生。這也許是一種極致的快樂,像是飛蛾撲火,卻纔是情字真正的涵義。
我一咬牙,身後的匕首飛出,趁着嫦蓿最不備之時,狠狠的扎向她的心口!
嫦蓿一驚,一腳踢在我的腹部,可沒有完全躲過我的一擊,我還是劃傷了她的手心。
我吃痛倒地,感覺口中一熱,一股血腥之味自口中而來。
我看向雲珏,再次抓起匕首,艱難起身,死命的看向嫦蓿,“我,我和你拼了!”
“你瘋了!”嫦蓿冷睨我一眼,甩了甩手。
我起身,再次衝向嫦蓿,瘋狂的將匕首對準她。可是嫦蓿根本毫不作意,傾身一閃,倒是將我的手臂反扣住。
她一用力,我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一般的刺痛。
“不自量力,想死嗎?”嫦蓿冷聲。
“你殺了雲珏,我死也要跟你拼了!
”我狂聲怒喊,眼淚倏然而下,狼狽如喪獸一般。
“他沒死,只是疼暈了。我的藥雖然毒,可是一時半會兒還不至於讓他死。”嫦蓿嗤鼻,“而他即便死了又如何?你就算苦心救他,對他再好,他可是皇上,遲早要把你這樣的女人拋棄掉,你以爲你有多大能耐能夠抓住這樣男人的心?別以爲我不知道宮裡的女人……呵,到時候被打入冷宮,可別哭,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說着,嫦蓿將我狠狠一推,匕首一取。
我轉身,看向雲珏,再看向嫦蓿,“那你還能救他嗎?”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都說了救他也沒用,他遲早……”嫦蓿的話音未落,我就撲通一聲跪下,我低聲,“百毒解是不是可以解百毒,是不是可以解他的毒?”
“你想要百毒解?”嫦蓿眼角一眯,很是玩味。
我點頭,心中無比絕望,“你給我百毒解,我可以……”
“成就你。”
“啊,聽上去真的好好呀。”嫦蓿聲音一嬌,徐徐說完,立刻又是一粗,“但不可能!”
聲罷,嫦蓿一頭撲上來,壓在我的身上,瘋狂的咬在我的脖頸之間。
我看向雲珏,一個念頭冒出來,我絕不能讓嫦蓿這樣對我!我寧可……自己死。
而就在我以爲陷入絕境之中時,一聲石門移動之響傳來,嫦蓿頃刻停下動作,緩慢轉眸。
來的人讓我也大吃一驚。
竟然……竟然是老夫人和豔婷!
還有……還有穆寒!
他們三人前後而入,慢慢的走到石室的中央。
“嫦蓿,你還真是憋不住了?”老夫人的聲音更加清幽,她的聲音很冷,不刻意,就讓人覺得骨髓脊背都陷入陰鬱之中。
嫦蓿身子一顫,放了我緩慢起身。
“休再阻我!”嫦蓿聲音一粗,許是心知道交戰不可避免。
老夫人撫着染黑的青絲,理了理血紅的嫁衣,那雖然歷經了風霜卻仍舊清麗絕豔的面容上滿是微笑。
笑得那樣入神如癡,那樣溫婉親暱,卻更是詭異。
“嫦蓿,我何曾阻你?我爲你製藥,多年爲你阻擋追殺之人,讓你在我的宅子之中安生度日,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怎麼能是,阻你之人?”老夫人輕聲。
“哼!不是因爲你,我怎會不得自由?你當初騙我,只是爲了你的什麼破濟世會!區區一幫烏合之衆還想要天下江山?我告訴你,臭老不死的女人,我早就想要殺了你以泄心頭之恨!”嫦蓿厲聲,切齒之言分外狠毒。
可是老夫人卻滿不在乎一笑。
豔婷一急,連忙道,“嫦蓿姐,快些跟老夫人認錯吧,不然你會死的。”
“ 閉嘴!”嫦蓿怒道,拂袖指向豔婷,“都是你,你也背叛我!你們都背叛我!你這丫頭表面簡單,可是一心向着老夫人,我不是告訴你別驚動老夫人嗎?你怎擅自通報?告訴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任何背叛我的人都必須死!”
“我……嫦蓿姐我不能……”豔婷還未爭辯,老夫人就罷手阻攔了她。
穆寒上前一步,卻是帶着面具。他看一眼地上的雲珏,嘴角一動,手中劍柄一落,長劍寒光一現,直指向嫦蓿,“妖人壞事,死。”
見此,嫦蓿也擺出了接招之姿。
“別急。”老夫人緩聲,“自己中毒已深,還以爲天下無敵。”
“你說什麼?”嫦蓿一驚,旋即又是一笑,“你是說走火入魔嗎?我已經練就了最高之境,雖然現在還差一點,但也不至於會怕你!”
“哦,對。你是說之前你殺死的那十一個處子婢女吧?”老夫人聲色一遲疑,馬上又點點頭,“怎麼樣,她們對你,還有幫助吧?”
“你知道!你、你竟然知道!”嫦蓿一愣,顯然不可思議。
老夫人聲音清寒,“當然知道了,你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這麼多年,我爲難過你半分嗎?可惜,你卻不知感恩。”說道最後,聲音一沉,令人心裡一駭。
“你知道爲什麼不阻止我……”嫦蓿慌了,似乎想不明白,“你,爲何?你難道不怕我功成殺主嗎?”
“當然不怕。”老夫人道,“你本來就是功成殺主的人。”
“難道……難道是你……”嫦蓿一驚,“那些婢女是你故意……”
“並不是完全故意。”老夫人罷手,不願意再聽嫦蓿自己揣測,出聲言道,“你既然偷偷的存心,我便成全於你。那些處子之身你要,我就權當賜你。只不過我她們再被你吃下肝臟喝下血湯之前,我都喂她們吃過一點東西。”
嫦蓿怔怔聽着,陡然道,“你給他們吃的藥,難道?”
“我給她們吃藥是有用途的。”老夫人突然咧嘴而笑,血色紅脣揚至頰側,尤爲驚悚。
“我找的婢女都是啞巴耳聾之人,這樣行事方便。但是未免萬一,我一定會在她們入府服侍的時候,給她們吃下一種藥物,這藥,可以把啞巴變得更啞,聾子變得更聾。這一點,你是知道的。”老夫人繼聲,不管眼前的嫦蓿已經駭然得面如死灰,悠悠又說,“不過你不知道的是,這個藥長溶於人血液之中不散,對於你這樣練就邪功的人來說,是一種慢性的毒藥。毒藥吃多了,總會有發作的一天,對吧?”
我心裡也是大駭,這個老夫人簡直是對一切都瞭如指掌,連這麼狡詐的嫦蓿她都玩弄了,她怎麼會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嫦蓿咬牙恨道,陡然間捂住心口跪了下來,“爲什麼,爲什麼!”
“這藥本來也不會怎樣,也就是我給你種下的一種蠱毒。只要我養的蟲子不死,你就不會死。”老夫人依舊輕聲。
嫦蓿的聲音陡然變得虛脫不堪,“那我現在怎麼會……怎麼會……”
“可惜啊,我在來之前把那蟲子已經,捏死了。”老夫人莞爾,這才解釋道,“我本是想要留着你好好爲我所用的,可是你真是不聽話。”
陡然,老夫人聲音也是一粗,“不聽話的人都要死!”
“噗——”嫦蓿來不及出聲,狂嘔出一大口血,我眼睜睜的看見,她的血中還殘帶了一些別的!
她還吐出了心肝!
我捂嘴,駭然的看着這一切,簡直要吐。
“呀!”豔婷也是尖叫一聲,身子一顫,險些要暈過去一般。可是老夫人仍舊笑着,彷彿在欣賞一場絕妙的好戲。
她冷眼看着嫦蓿一陣狂嘔、將五臟六腑都要吐完之後,才冷冷道,“穆寒,拖出去。”
穆寒點頭,“是。”
“豔婷你也回去。”老夫人吩咐。
豔婷早就忍受不住,不等老夫人聲落,捂住嘴就往出衝。
穆寒從我身邊帶走半條命都沒了,只存着一息的嫦蓿時,輕輕睨我一眼。
我也驚恐的看着一切。
穆寒陡然一笑,那笑容很駭人,彷彿在說:準後孃娘,你以爲你很聰明嗎?
待他離去,石室之中,只剩下了老夫人和我兩人。
她走來,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道,“準後孃娘,不,應該是叫皇后了吧?”
“你,你早就知道了……”我顫聲。
老夫人露出白齒,笑容燦爛,“不,我沒有皇后娘娘那麼厲害,的確被你瞞了一陣。我真是佩服皇后娘娘的癡情,還有,大膽。”
“深入虎穴之中,只爲救下心上之人。真是佩服。”老夫人靜靜道,“這些日子,勞煩皇后娘娘侍奉於我,真是覺得愧不敢當呢。”
“爲什麼,爲什麼你明知道我是來救雲珏的,卻不揭穿我?”我慌張道。
老夫人默然挑眉。
許久,走向雲珏,看了看他,用手指猛地點了他幾個穴道。
我一驚,大叫道,“你要對他做什麼!”
“別急,我不殺他,他還有用。”老夫人回眸睨我,目光冰寒,“你也有用。”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壓着聲音道。
“我就是想要看看皇后怎麼救皇上,怎麼打動皇上的心,然後……怎麼讓皇上爲了你,死去活來,甚至放棄……天下。”老夫人出聲的同時,一聲輕咳陡然響起,雲珏身子一動,竟然醒轉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