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見到陸芊珞時,蒙承願覺得有許多話要問她,有許多事情他必須弄清楚。
可是在真正面對陸芊珞時,蒙承願才發覺,他竟是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在此之前,蒙承願拒絕了陸芊珞讓人準備的滋血湯,只說是自己沒事不用喝什麼藥。
而陸芊珞看蒙承願這樣子,分明只是強撐着而已,不過她知道蒙承願這不是單純的逞強,而是對她心有芥蒂,所以抗拒她的好意。
陸芊珞問的第一句話,並不是蒙承願爲何會回來澤京城。
看着蒙承願欲言又止,又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倒是陸芊珞先開了口:“蒙寨主,多謝你救了我娘。你這份恩情,我陸芊珞永不敢忘。”
“你不用謝我,我只是爲了救人而已。”蒙承願望着陸芊珞,那個問題幾乎出口,可是到了嘴邊時卻變成了冷淡的一句話。
陸芊珞一直注意着蒙承願的神情,如今見他待她格外冷淡,和當初離開澤京城時的他儼然兩種態度,便更加肯定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蒙復心出了什麼事嗎?
這是陸芊珞第一個想到的可能,如果有什麼事情會使得蒙承願對她心有芥蒂,那麼最有可能是有關蒙復心的事情。
時隔這樣久,陸芊珞仍舊沒有忘記當初蒙復心對她做的事情,不管蒙承願此刻待她如何冷淡,若是再有一次選擇的話,她依舊不會允許蒙復心留在澤京城。
“蒙寨主,你若是有什麼話,就請直言吧。”
蒙承願突然轉過頭來,濃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陸芊珞:“陸芊珞,爲什麼?蒙家對你們宇文家忠心耿耿,爲你們宇文家付出了這麼多,可爲什麼你們會如此無情無義?爲何要如此玩弄蒙家,如此玩弄我?!”
蒙承願聲聲質問,說過最後已是雙目泛紅,如同一隻暴怒的黑熊。
陸芊珞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蒙承願爲何會如此憤怒。
她本以爲蒙承願是因蒙復心的事情而對她心生怨憤,可是此刻聽他如此之說,好像並非是因爲蒙復心,而是因爲他自己?
這麼多年蒙家對宇文家忠心耿耿,而宇文家在世間已經沒有直系的後裔,或者更準確地來說,那人有是可能有,可是蒙承願卻是不知道的。
唯一一個被蒙承願知曉的,就是她陸芊珞。
不,這個時候,陸芊珞還想起了一人來,正是她的母親雲氏。
陸芊珞更是不解,蒙承願離開澤京城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並未對蒙承願做過什麼事情,而云氏更是沒有。
“蒙寨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我相識一場,有何事不妨直說吧。”陸芊珞猜不出來,只能將疑惑的目光望向蒙承願。
陸芊珞本是詢問,可是蒙承願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目光中憤怒更盛,渾身剩下都向外迸發着騰騰的怒氣:“陸芊珞,我問你,冷清霜爲何要傷害我娘?蒙家向來對宇文家忠心耿耿,可是宇文家爲何還要對我爹使用這般不堪的手段?你們宇文家,對得起我們嗎?!”
蒙承願的話,讓陸芊珞頓時僵硬在了原地。
蒙承願的話說得有些隱晦,可是陸芊珞卻聽出了他的意思。
陸芊珞不知道蒙承願的娘是誰,可卻知道他的父親是蒙勇,一個蒙家寨中人人敬重的英雄,一個爲宇文家的復國大業付出了一生的蒙家人。
蒙承願這話是說,冷清霜勾引了蒙勇,使得他娘受了傷害?
陸芊珞並不相信蒙承願這個說法,不是她維護自己的外祖母,而是如冷清霜那般冷清孤傲的女子,怎麼會折下一身傲骨做出這種不齒之事。
而且陸芊珞知道的是,冷清霜心裡喜歡的人是她的師祖白木風,並不是蒙勇。
聽出蒙承願的話中意思,陸芊珞的神情冷了下來。
哪怕她感謝蒙家這麼多年對宇文家的守護,哪怕她感激蒙承願救了雲氏,可是她仍舊不允許蒙承願詆譭冷清霜:“蒙寨主,我念你救我孃的恩情,可是絕對不允許你詆譭外祖母的清譽。”
“是不是詆譭,你自己看!”蒙承願陰沉着臉,從懷中拿出一卷畫來,神色憤怒地遞到了陸芊珞的面前。
陸芊珞冷冷地接過了這卷畫展了開來。
畫卷展開時,陸芊珞一眼就看出這畫卷是被重新裝裱過的,看這畫卷上發黃的顏色,便知道這卷畫已經保存了許多年時間。
這幅畫卷是一個女子的畫像,畫這幅畫的人似乎並不擅長作畫,畫的線條輪廓很是生硬粗陋,不過看得出來這作畫人畫的很是認真,每一筆輪廓都是用心勾勒上去的。
從那墨色的輪廓裡,陸芊珞看出這個女子正是冷清霜。
同一時間,陸芊珞注意到了畫像旁邊的一片字。
那些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難看是難看倒是讓人很容易認出來是什麼字。
“我一直在模仿你,哪怕可以模仿到你的萬中之一,希望這樣就可以讓勇將軍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終究是我太天真了,你美得無人能及,可是我卻如此醜陋,勇將軍的眼裡只有你,哪裡會有我的存在。勇將軍甚至都不記得我的名字……”
陸芊珞已然看出畫冷清霜畫像和寫出這些字的人是同一人,其中提到的勇將軍當是蒙承願的父親蒙勇,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幅畫應當是蒙承願的生母所做。
饒是如此,陸芊珞依舊不覺得冷清霜會是蒙承願說的那般,這幅畫這些字只能說明蒙承願的娘深深愛戀着蒙勇,而蒙勇的心裡卻只有冷清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蒙寨主,你僅僅憑着這幅畫就要詆譭我的外祖母,未免……”
陸芊珞的話沒有說完就頓住了,因爲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望着蒙承願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見陸芊珞如此神情,蒙承願知道她已經相信這些事實了,滿含憤怒的眼底含着一股悲痛:“陸芊珞,你們宇文家的人爲何要如此對我?!”
一想到娘一輩子過得那麼苦,那麼卑微,那麼自卑,那麼悲傷,而爹卻那樣淡漠無情,蒙承願就覺得胸腔裡的憤怒隨時都能迸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