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雪卻是越下越大,放眼往窗外看去,之間客棧的庭院早已是白雪茫茫。
蘇雲卿雖未有胃口,可爲了腹中的孩子,依舊堅持進食。
“王妃,老奴見您午膳用得極少,便讓廚房在晚膳中加了些提味的食材,您嚐嚐吧。好歹多吃些,將來生產也能夠順利些。”嬤嬤見蘇雲卿的午膳幾乎沒有動,雖知王妃是擔憂錦城內的百姓,但嬤嬤心中依舊爲蘇雲卿的身子擔心。
王妃的月份越來越大,再過一兩個月便要生產。可端看王妃的臉色與體型,除去凸起的腹部外,竟比往日還要消瘦。這樣又怎麼能夠熬過生產的痛苦?
蘇雲卿深知嬤嬤的用心,也知近段時日自己操心過度,這才導致體重不增反減,便笑着點了點頭,努力地吃着桌上的晚上。
‘蹬蹬蹬……’而這時,木質的臺階上響起一連串快速地奔跑聲,在這寂靜的晚上顯得極其的刺耳……
不一會,門簾被人掀起,追星滿頭滿身的白雪走了進來,只是她尚未靠近蘇雲卿,便被護住心切的嬤嬤給攔住,“追星,你身上寒氣太重,莫要過給了王妃。”
聽到嬤嬤的提醒,追星這纔回過神來,只是臉上的焦急之色卻瞞不過蘇雲卿的雙眼。
將用了一半的米飯擱在桌上,蘇雲卿拿過手邊溫熱的帕子擦了擦嘴,隨即出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竟讓你也露出這樣的表情。”
追星任由嬤嬤爲她擦去身上發上的雪水,眼底的焦急也顧不得收起,快速出聲回答着蘇雲卿,“王妃,方纔暗衛回稟,說已有十幾名百信死於中毒。那毒的毒性雖不及鶴頂紅等毒霸道,卻也十分難解,加上此時城中藥材匱乏,只怕這幾日還會有更多的百姓喪命。卑職得到消息後,忙趕去城門口,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要求出城的百姓。胡將軍正加派人手守住城門。屬下見胡將軍忙碌,便折了回來。”
“辰王果真是打算動手了。”聽追星影的回稟,蘇雲卿輕輕吐出這句話來。
只是,她語氣雖輕,但修眉卻已緊皺起來,一手撐着桌角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子,目色深沉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庭院靜立不語。
嬤嬤則是眼帶責備的看了追星一眼,目光再次看向桌上只用了一半的晚膳,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追星得了嬤嬤一個埋怨的眼神,順着追星的視線往桌上看去,這才驚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擡眸往蘇雲卿的背影看去,卻真覺得王妃這段時日清減了不少,從背後望去,竟看不出王妃是懷孕七個多月的孕婦。
“王妃……”歉意的話剛要說出口,房內卻忽然響起蘇雲卿清亮的聲音。
“追星,立即發信號通知王爺,讓他儘快做好應戰的準備。至於胡將軍那邊,既然胡將軍已經做出了決策,咱們便靜觀其變,看看對方到底想做到什麼程度。這幾日,客棧內的暗衛定要輪流看守,不得出半點差池。”蘇雲卿語氣強
硬地開口,說出的話如放出的箭般,只有正中紅心,沒有無的放矢。
“屬下知道,但是還有一事……”追星猶豫了一下,隨後道,“太子妃死了。”
“嗯?”因爲一直都在擔憂錦城的安危,最近一個多月蘇雲卿都未曾問過太子妃的事情,最近又一直都是胡海府裡的人在照顧,放心了不少,如今聽到死了,倒是有些意外。
“太子妃用的不是雪水,所以也中了毒。”
胡海府裡的人對太子亦是恨之入骨,自然不會給她食用雪水,太子妃養尊處優,身子連普通百姓都不如,自然是受不了這毒的。
“也罷!”蘇雲卿點頭,讓追星趕緊去忙正事。
黑夜中,北風呼嘯而過,夾雜着飄然而落的大雪,讓所有人均躲進了家中取暖。
而駐守在外圍的靖王軍中,卻是不斷有一縱隊的士兵不畏嚴寒堅持在大營內巡邏。而主帥的營帳,更是一盞油燈點到天亮……
三更天時,追影踩着腳下半寸高的白雪掀開了主帥營帳的帷幕,只見他雖穿着斗笠,可眉毛、睫毛上竟已是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遠遠望去與雪人無異。
“王爺,城內有消息傳出!”顧不得整理自己的儀容,追影擡起右手在臉上胡摸了一把,甩去沾在手心的雪水後,再次出聲稟報情報,“王妃傳來了消息,根據信號的顏色判斷,王妃是想告知咱們儘早做好應戰的準備。”
“知道了。”凌風華背對着追影,正面對地圖研究如何從另外兩軍的防守中取得有利的地勢。
在這寂靜的夜晚得到這個消息,只見凌風華原本背在伸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了起來,似是壓抑着心中無法宣泄的思念及對蘇雲卿此時處境的擔憂。
追影靜立於原地看着王爺努力忍耐的模樣,心底不由得一酸,卻什麼也不能說。
“半柱香後,讓所有將領過來。”漫長的一盞茶時間過去,寂靜的營帳內響起凌風華略顯沙啞的聲音。
追影聞聲擡起頭來,見王爺已經拿過擱在椅背上的披風穿戴好,面色冷峻地大步往營帳外走去……
“王爺,外面風雪太大,您還是披上斗笠吧。”見凌風華竟打算這般模樣出去,追影心頭一緊,忙將自己的斗笠拿過來,打算爲凌風華穿上。
一隻修長而蘊含力量的大手卻在此時拂開追影遞過來的斗笠,追影的耳邊同時響起凌風華的聲音,“不必了,你快去通知衆將領,莫要耽擱了時辰。”
語畢,凌風華掀開帷幕,大步跨出營帳……
漆黑的夜幕下是一片片飄落的潔白大雪,凌風華一步一個腳印地踩着厚積的白雪,腦中卻浮現當初蘇雲卿一身新嫁娘的衣裙立於靖王府的庭院內的模樣。
一陣寒風吹過,幾片白雪隨風落入衣襟中,瞬間將凌風華從回憶中帶回這片冰天雪地中……
一抹苦笑自脣邊泛開,素來睿智冷靜的黑
眸中浮現出少有的焦急,凌風華狠狠地甩了甩頭,踩在雪上的步子卻越發沉重……
“王爺……”迎風走到一座營帳前,守在外面的士兵見是凌風華,立即上前行禮,卻被凌風華阻止。
看着面前的士兵立於寒風大雪中,整個人已快要被大雪覆蓋,凌風華擡手用力地在他的肩頭拍了拍,這才自行掀開營帳的帷幕,緩步走了進去……
一陣寒風隨着掀開的帷幕灌入營帳內,幾片雪花飄了進來,眨眼間卻又化成了雪水,斜躺在木牀上的唐邵瑜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凌風華已經走了進來且落座在不遠處的座位上。
單手撐在牀上站起身,快步來到凌風華的面前,看着面色嚴峻的凌風華,唐邵瑜已經快到嘴邊的問話卻不知怎的重新咽回了腹中。
右手執起桌上的茶壺,爲凌風華倒了一杯熱茶,隨之落座在一旁,淡然地出聲問道:“天色已黑,王爺怎麼過來了?”
凌風華接過茶盞,無聲地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卻沒有立即將茶盞放下,而是將茶盞拿在手中端詳了半晌,這才低沉開口,“你可知冥塵將你帶來北方有何用意?”
唐邵瑜是少有的通透之人,凌風華的問話一出,他已隱約猜出凌風華話中的意思,加之之前凌風華與冥塵之間的對話,更讓唐邵瑜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唐邵瑜卻始終有些不明白凌風華爲何非要如此,不由得皺眉問道:“王爺是想將王妃託付於我?”
“冥塵此次願意與我聯手,大半原因則是爲了你姐姐。可他身爲北冥儲君,豈會沒有統一天下的野心?讓雲卿前去北冥避難這一步棋,說真的,連我自己也不知是對是錯!我所能賭的,也不過是冥塵對你姐姐的真心。但她若是揹着你姐姐對雲卿下手,我身在南夏只怕是鞭長莫及。既然他有心帶你前去北冥,我只能自私地要求你能夠在北冥的這段時間內,對雲卿多加照拂。”
此刻凌風華真的已經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唐邵瑜是正人君子,加上此刻只有他能夠前去北冥,凌風華只能如此了。
語畢,只見凌風華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右手揚起膝前的長帕便要朝着唐邵瑜跪下……
“使不得……王爺,使不得……”唐邵瑜心口一驚,忙站起身握住凌風華的胳膊,在凌風華下跪之前將其扶了起來,心底卻因爲凌風華此舉而震撼不已。
“唐家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到今日,也是多虧了王爺多次出手相救。況且我與王妃本就是朋友,互相幫助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王爺實在不必如此。”將自己妻子的安危交託給他人,若不是對自己有着全然的信任,只怕沒有人能夠有這樣的信心與胸懷。僅憑這一點,唐邵瑜便對凌風華佩服的五體投地,加上這天下的男子哪個不是覺得跪天跪地跪父母是應該?可是今日凌風華這樣身份尊貴又驕傲的人如此能夠爲妻一跪,實屬難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