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字？”洛雨心裡說，“還真是好興致。”
換了拖鞋和李禹麟進了客廳。
屋子有一百二十多個平米，在中海這種一寸土地一寸金的地方，能有這麼大的住宅面積也基本上能看出這間房子主人的身份。
屋子的陳設不多，整個住宅的面積倒是有一大部分用在陽臺上。
陽臺那邊有三層的鐵架子，上面擺滿了花花草草，因爲陽臺光線足日照多的原因，有些花兒竟然還反季節地開在那兒，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花架旁邊放了一個小巧的水壺，看樣子李禹麟的師母剛剛是在給花花草草澆水。
“你導師在書房裡，去叫他吧。”老太太微微一笑，繼續去擺弄她的花草了。
李禹麟答應了一聲，領着洛雨走到一個半掩着的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導師，我來了。”
“進來吧。”房間裡傳來一箇中氣很足的聲音。
推開門走進去，書房並不大，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略微佝僂的背影，老人的頭髮半灰半白，正在埋頭奮筆疾書。
洛雨知道李禹麟他這個導師有着字畫的愛好後總是不自覺地把他和夏爸爸丈人比較。
老丈人的書房比這個房間大了不止一倍，而且還放有好幾個裝得滿滿的書櫥，牆壁上也掛了好些當代和近代的名家字畫。
而導師的房間除了筆墨紙硯和一張方桌，其他什麼都沒有。
見導師還在不停揮毫，李禹麟不敢打擾，於是領着洛雨靜靜站在導師後面觀看。
洛雨伸長了脖子朝宣紙上看去。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原來是《出師表》。”洛雨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大氣也不出一聲，等了約莫七八分鐘，馬元終於寫完了“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這幾個字。
“來啦。”馬元擱下毛筆轉過身朝着洛雨和李禹麟微微一笑。
洛雨這時候纔看到這位中國計算機領域泰山北斗的老先生。
計算機的發展在國內起步較晚，也是近幾年纔開始普及，雖然發展很快，但是與世界上發達國家的水平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馬□□先生作爲早期留洋海外，學成後毅然回國爲祖國效力的前輩，洛雨自然是抱了十二分的敬意。
與馬老先生相比，有些國家出資讓他們公費留學，畢業後卻放棄自己祖國的國籍然後加入外國，爲外國人賣命的那些白眼狼根本就是臭蟲。
用洛雨的話來講那些臭蟲的做法就是“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來罵娘”的人渣敗類。
這種渣滓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洛雨曾經這樣說，對於這種人絕對不能忍，不能忍的結果就是殘忍。
要麼忍，要麼殘忍，這也是洛大官人一貫的做人準則。
“導師。”李禹麟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介紹着，“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洛雨。”
然後又替洛雨作介紹：“這是我的導師馬元馬老先生，國內計算機領域的絕對權威。”
“呵呵，人老了，不要再說權威不權威的，只是一把老骨頭而已。”馬元笑着揮揮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看看我這副剛寫完的字怎麼樣。”
墨跡未乾，房間的空氣裡還飄蕩着一股墨水的淡淡的香味。
洛雨瞄了眼那根粗粗的墨棒，心裡說老爺子還真是有興致。
“好。”
“很好。”
洛雨和李禹麟幾乎是同時擊節叫好。
馬元微微一笑，心裡對洛雨和李禹麟的表現卻是略感失望，只道這兩個是爲了討好自己才這麼講的。
李禹麟對字畫並無研究，說出一個好子後的確是詞窮了。
而洛雨卻是摸着下巴繼續仔細端詳着這副《出師表》。
三國時諸葛亮的《出師表》曾被後世無數人抄錄過，最出名的有岳飛將軍的。
當年岳飛打破金軍，欲直搗黃龍時曾寫下《出師表》，以表達自己精忠報國之心。
而馬□□先生挑在自己來的時候寫這個，難不成是也有些特殊的含義？
洛雨被爺爺從小要求寫毛筆字，所以也算有些研究，當下一筆一劃斟酌起來。
馬元原本想將話題引導自己這次請他來的目的上，但是看洛雨的神情專注，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於是問洛雨：“有什麼不對的嗎？”
“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洛雨很是自信地一揮手，指着這幾個字，“我看着幾個字雖說表達了隱去之意，但是卻有一種不甘心的意思暗藏其中。”
“你真這麼想？”馬元突然有些激動地望着洛雨。
李禹麟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餓導師，導師在自己印象裡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樣子，這種激動的神情卻是少見。
洛雨常年混跡社會這所大染缸，察言觀色的本領與一些老人精相比也不呈多讓，看馬元的模樣，看來自己沒有猜錯，於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往下講。
“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託付不效。”洛雨皺了皺眉頭，指着宣紙上這龍飛鳳舞的一行，“和下面這句以傷先帝之名中間的筆法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動，好像是主人寫到一半突然有事耽誤了一下，然後回來繼續寫的，到後面北定中原纔好了些。”
“對。”馬元盯着洛雨點頭，寫這句的時候自己的確擱下筆詢問了下夫人李禹麟到了沒有，等到再繼續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覺，到後面感覺才重新醞釀了出來。
“那你從這出師表裡感覺除了什麼沒有？”馬元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洛雨。
見導師的表情，李禹麟手心捏了一把汗，看這副架勢，導師今天是故意考老闆的，能成不成就看老闆一句話了，不過從前面的進展來看老闆沒有猜錯導師的心事。
“三國有諸葛先生寫《出師表》，南宋有嶽元帥複寫。”洛雨轉過身吸了吸鼻子，目光灼灼看着馬□□先生，“我從老先生這裡面看出了八個字。”
李禹麟的拳頭因爲緊張緊緊握了起來。
“哪八個？”馬元饒有興致，端起茶杯。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洛雨一字一頓。
“啪”，馬元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上好龍井泡的茶撒了一地，清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