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紫雲,你走吧,和雲大哥一起離開龍谷。”龍千尋垂下眸子再次說道。

紫後抿脣不語,捏着書籍的手卻是緊了緊。龍千尋在想什麼,她知道。

龍千尋緩緩轉過頭來,望着紫後,暗淡的眼底,瞳孔有些渙散,再也不復之前的碧色。她眯了眯眼,努力地想要看清紫後,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龍千尋心尖一痛,索性緊緊閉着眼睛。

“紫雲,明天就是第七天了!現在的我已經看不清楚你了,明天恐怕就會完全瞎掉!我不想你和雲大哥看到我眼瞎的樣子…”她想在他們心目中留下最美的一面。

那個有一雙碧色眸子,眼神晶亮的龍千尋!那個無論何時,笑起來眼睛的弧度如下弦月一般龍千尋!

龍千尋說着,兩行清淚順着面頰蜿蜒而下。

那一刻,紫後鼻尖一酸,幾乎落淚!

“紫雲,求求你,明天一早你就和雲大哥一起離開吧!”龍千尋搖着頭,語氣帶着乞求!她依然閉着眼睛,像是在逃避什麼。

“好!”紫後仰了仰頭,將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紫後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就像一陣清風,吹散縈繞在龍千尋心間恐慌急躁的情緒。

似乎是沒有想到紫後會答應的這麼果斷。龍千尋身子一僵。她怔愣須臾後,這才緩緩睜開閉着的眼睛。

睫毛沾染了淚水,龍千尋雙眼迷濛如同遠山隔着雲霧,朦朦朧朧。

那一刻,紫後覺得龍千尋脆弱的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脆弱的令人心疼。

她想給她一個擁抱,給與她溫暖和鼓勵。

她也這麼做了。

“紫雲,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是你!”龍千尋被紫後突如其來的擁抱僵硬了身子,卻在瞬間放鬆。

深深吸了一口紫後身上那股子清淡的味道,龍千尋嘴角勾起滿足的微笑。

伸開雙手,也回以紫後一個大大的擁抱,彼此之間傳遞着溫暖。那一刻。龍千尋甚至覺得,此生能夠認識紫後,真是莫大的幸運!

“紫雲,和我一起去峰頂看日落吧?”許久之後,龍千尋這般詢問道。

“嗯!”紫後點頭答應。

當西沉的落日,最終徘徊在西山雲海之上,一點一點下沉。滿天的彩霞,蒸騰而起,五彩繽紛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落日峰頂,清風徐徐。

一處光滑平坦的巨石上,紫後和龍千尋並肩而立。傍晚的風,帶着些許涼意,從下方萬丈懸崖下吹來,將兩人的衣袍墨發吹動的獵獵作響。

“紫雲,這是我在落日峰上看過的最美的日落。”龍千尋望着遠方,聲線輕靈。此時她的雙眸呈現出淺淺的灰色。

遠方五彩晚霞甚至是那一輪漸沉的紅日倒映在她的眼底,竟也是灰色的!

然而,龍千尋卻笑了,笑的滿足。

她忽然明白,這世間的風景,或許大多都是美好的。因爲,美好與否,真的不在乎風景的本身,而在乎看風景的人擁有的心境。

落日峰的落日,她看了很多年。即便每每看之,都如畫卷一般美好。然而,過往的所有,終究不及今日。

即便一切色彩都是灰白,卻是她看過最美的風景!

“這也是我看過最美的日落之一!”紫後紅脣微微彎起,絕色容顏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

看過無數次日落,大多都輕易的遺忘在記憶之中。再美的風景,如果無心去欣賞,終究不會刻骨銘心。

如今細細想來,那些雄偉壯觀,婀娜秀美,如雲煙過眼,如煙花瞬逝!而剩下的,纔是刻骨銘心。

說到日落,她曾經和陌雲皇在西涼城,在萬里自由之境,在魔雲城…諸多地方,留下許多美好回憶。那些,是最美好的風景之一。

而此時,這樣風景,身邊的人,她亦會銘記於心,一直到生命消殞,靈魂寂滅!

‘千尋,你要努力堅持下去,等我煉製出絕世寶丹!我定會竭盡所能,讓你恢復當初!’

紫後偏過頭,無聲在心底發誓。柔和的光芒照耀在紫後臉上,美好的令人窒息。她看着龍千尋的眼底,滿滿的都是堅定…

清晨的龍谷,異常的寧靜。

淺淺的薄霧被剛剛升起的旭日柔和的光芒驅散。七十二峰籠罩在雲海之中,如同一把把絕世寶劍,更如同一個個英勇的守衛,一動不動守護着龍谷。

遠處,巨大的廣場一望無際,蜿蜒如巨龍的石階,掩映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亭臺樓閣。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紫後從落日峰下來,沿着寬敞的大道一直往最前方的龍谷入口走去。

龍谷的出入口前方,是一處巨大的廣場。廣場一頭靠近七十二峰,另一頭則是三個巨大的圓柱形高臺。這高臺就是出入龍谷的大門。

紫後有意放慢腳步,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很快走到了高臺之下。

此時尚早,廣場上的人不多。

紫後望了望身前幾十丈高的巨大高臺,如同巨人屹立。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轉過身去。

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紫後眼底劃過一抹不捨。

十多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對於修煉者來說,短暫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她卻經歷了許多。

無論是人是物,無論多少,到底是激勵了成長。於她的人生來說,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紫後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去,正準備飛上高臺離開,身後卻是傳來熟悉的聲音。

“紫雲!”

紫後聞言,身子微微一僵。

來人是誰,毋庸置疑。

紫後有些無奈苦笑。她已經選擇了低調離開,卻最終還是遇上了最怕的一幕。

離別於她,終究還是一場路途長遠的修行。

“紫雲!”龍千尋遠遠凝望那一道背影。即便眼中的一切都模糊不堪,周圍的一切都是灰白,那熟悉的背影卻異常清晰。

“千尋!”紫後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去。

隔着一個廣場的距離,她能夠清楚看到龍千尋一襲藍色長裙在風中搖曳的身影。

就這樣遠遠看着,龍千尋依然如初見那般,美好的如風中精靈。

在龍千尋的身後,竟還有一大羣人。

人羣最前方是龍傲天和龍肅封。至於二人身後,則是一衆龍谷長老和弟子。

一衆人,竟有數百人之多!且還不包括在角落裡在遠處遙遙眺望的人。

紫後微微訝異,想不明白爲何前一刻還是寧靜的龍谷,何時如此熱鬧起來了。

“丫頭,要走爲何也不說一聲?”龍肅封這般問道。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很是慶幸,到底是趕上了!不然就這麼錯過,他定然會留下很深的遺憾。

“唉~”龍肅封忽然重重一嘆,情緒有些低落。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他看得出來,紫後非池中之物,日後九重天外,無邊寰宇,定然都會留下她的痕跡。想要再見,不知何年。

“你救了我龍谷,我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龍傲天難得開口。

身後無數人點頭附和。

大家都知道紫後馴化了魔龍,更知道紫後解開了龍千尋的封印,拯救了龍谷!

或許沒有紫後,龍谷並不會滅忙。然而,若是沒有紫後,龍谷卻會在往後的十幾年裡甚至幾年中,漸漸衰落,最終消失。

紫後於龍谷,無異於再造!

“我和千尋本是朋友,所做的那些都是應該的。再說了,千尋纔是真正拯救了龍谷的人!”紫後搖了搖頭,笑着說道。

龍傲天面色微微發緊,卻是堅持道,“無論如何,你是我龍谷的恩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是啊,紫雲大人是我們龍谷的恩人!”

“紫雲大人,謝謝你!”

“紫雲,大恩不言謝…”

……

龍傲天這話說完,無論是龍谷的長老還是弟子紛紛出聲附和,言語之間表達的,大抵相同。

“既然你們堅持這麼認爲,那就這樣吧,不過我現在真的要走了!”紫後聳了聳肩,並不打算和這些人討論她是否是龍谷救命恩人的事情。

是或者不是,於她,並沒有什麼意義。

“丫頭,就不能多待一點時間嗎?”龍肅封眼含期待小心翼翼問道。

紫後聞言,眸光微閃,望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龍千尋,揚脣一笑,“西荒古禁那邊神蹟很快就會出世。我和人約好了,不能食言!”

“這…”龍肅封無言以對。縱然心中再有不捨,卻總不能叫人做那失信之人!

紫後這話真假參半。真的那些是西荒古禁的神蹟的確是很快要出世了。她前兩天接到魔雲城那邊的消息,不會有假。至於和人約好了,這便是假的。

雖然和陌雲皇說好了在西荒古禁見,但是並沒有約定好具體的時間,所以也沒有食言一說。

龍千尋在一旁抿脣不語。

紫後深深看了一眼龍千尋,裝備轉過身去,卻聽到龍千尋的聲音道,“紫雲,雲大哥怎麼沒和你一起?”

“我昨天和他說過了,他說今早就走,不過不和我一起。或許他現在早已經離開了吧!”

雲中月的性子使然,行事也習慣了孤身一人。所以他拒絕自己,她並不覺得奇怪。

“他走了?”龍千尋面色微變,低低呢喃一聲。那一雙本就朦朧的雙眼,更是晦暗不明。

“或許吧!”紫後點了點頭。

紫後說完,縱身一躍飛上其中的一個石柱,正欲離開。卻聽龍傲天忽然大聲道,“且慢!”

紫後不解轉身,卻見龍傲天忽然跪地。見龍傲天跪地,身後一衆龍谷族人紛紛跪地,甚至於遠方的一衆弟子也紛紛朝着紫後這邊跪了下來。

“我以龍谷谷主的身份在此起誓,從今日起,龍谷所有族人必須聽從我族救命恩人的任何指令,忠誠於她!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龍傲天的聲音宏亮而深沉。那夾雜着玄力的聲音傳到龍谷每一處角落。

他的聲音剛落下消失,他的腳下便有一道金色的符文印記一閃而逝。那是誓約大陣。若是違背,龍谷所有生靈便會真的天誅地滅!

這一點毋庸置疑。

龍谷衆人顯然是沒想到龍傲天會這麼說。然而也並非所有人都這麼驚訝。比如一衆長老們似乎都很淡定,顯然這件事情並不是龍傲天心血**的衝動之舉。而是和一衆長老們商議過的。

於是龍傲天說完,衆多長老們紛紛附和,都是表示同意的。

衆多弟子以龍谷的族民,見衆多德高望重的長老們全都同意了,心中本就爲數不多的抵抗情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這樣的誓言換取的是龍谷的繁榮安好,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紫後根本沒有想到龍傲天會來這麼一出,更被眼前跪了一地的龍谷之人嚇了一跳。

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

“龍谷主這又是何必?”紫後有些無奈嘆了一口氣,“我都說了我做的一切並沒有什麼。再說了,我會出手,只是因爲我和千尋是朋友!”

“無論你的初心是什麼,你還是我們龍谷的救命恩人,我說了,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紫後望天,實在是有些無力。

然而,她也並非矯情之人,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可以坦然接受。

“隨便你們!”紫後挑了挑眉梢,“要是沒事,我可要走了!”紫後指了指前方的入口。

紫後說罷,轉身便走。每次轉身離開都被叫住,紫後希望這一次可以果斷一點。

然而,這樣的想法,終究是未能實現。

“紫雲!”龍千尋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等紫後轉身,龍千尋的身影就朝她飛了過來!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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