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逆生果

紅彤彤的落日低垂在綿延起伏的沙丘上,絢麗的晚霞沾染着黃沙,風煙俱淨的天空出現一鉤淡如薄冰的殘月,幾隻孤鳥掠翅飛過。

藏月大沙漠深處,一位中年與一頭異獸站立着,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雖然血腥異常,中年人卻流露出傷感的神色。

一具殘缺不全的兒童屍體置於黃沙之上,他的手腳已經被腐蝕掉了,頭顱也被腐蝕只剩下顱骨,五官全無,根本看不出他本來的面貌。他身體上的皮膚和筋肉亦被腐蝕的差不多,像是被剝了皮,根根血淋淋的肋骨顯現出來,裡面是已經不在跳動的內臟。有兩處比較奇異:一處是他的心臟裡竟然長着一隻怪誕的還活着的蜥蜴,那傢伙似乎從他的心臟里長出來,半截身體都融合到他的心臟裡了,露出的上面半截身體和醜陋的腦袋,靜靜地趴在他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上;另一處是,屍體下面的方圓半丈的黃沙竟如水浪般,無端地動盪着,像是那屍體漂浮在風生水蕩的湖面上一樣。

這具殘缺的屍體便是江家採石場的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奴隸,原野。

那頭虎首蛇尾的靈獸搖了搖碩大的腦袋,竟然開口說話了,“如此死法,真是可憐。”

“哈哈。”中年人突然大笑起來,說道:“哪裡可憐,分明是天賜福祉!”

“大禹,你這老渾球又想幹什麼!?”綠色靈獸大驚道。

“輪迴,你的逆生果每五百年才能孕育出一枚,爲何這才四百年,你就孕育出來了?”大禹問道。

名叫輪迴的靈獸用燃燒着綠火的眼睛看着大禹,道:“這逆生果乃我本源凝聚之物,不僅可以使我木靈大增,還是你的第二條生命,難道你想用來救這個沒有一點天賦的小奴隸?”

“當初我本無意此刀,可是你說這刀有蹊蹺,可能隱藏着一個大秘密,我方纔追尋至此。”大禹摩挲着手中那柄斷了一截的三尺直刀,說道:“途中你又突然大喜,說逆生果孕育而生,此乃天地間唯一可以起死回生的靈寶。這個小傢伙偏偏又讓我遇到了。難道這一切不是天意?”

“不過都是巧合,這枚逆生果對你我來說都是天底下最爲寶貴的東西,其價值遠遠大於這把刀,它可以使我在百年之內晉升爲聖靈,到那時你就是聖靈武者,難道你忍心放棄再等個五百年?”輪迴獸怒道。

“我大禹能從一個普通子弟,苦修到被如今靈武界尊稱爲亞聖,豈是靠這逆生果?至靈與聖靈兩者之差,如天地之距,也不是一枚逆生果就可以彌補的,你還是別太有恃無恐,免得修爲怠慢,破不了瓶頸。”大禹道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此刀前任主人乃叱詫一時的聖靈武者,亦是一國開國之祖,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解封帝印的傢伙。”

“帝印……”輪迴獸猶豫了,“你如何知道?”

“我也不確定,但此刀曾六目大開,只解封魂印是根本抵禦不了它的腐蝕的,所以我推測他一定是揭開了帝印。千年來,這把刀遲遲不肯認主,卻唯獨跟了這個小傢伙,難道只是巧合?”大禹看着手中鏽跡斑斑的三尺直刀篤定地說道。

“你向來武斷,不過,要真是如此……”輪迴獸還是猶豫不定。

“只有解開帝印的人才能找到那個地方,這你比我更清楚。逆生果可以再孕育,擁有帝王魂魄的人可是千年不遇,一旦錯過,我們的終極目的可就更搖搖無期了。”大禹看着眼前殘缺不全的屍體說道:“帝王魂魄如繁星中的皓月,是或不是,只要逆生果祭出,一切便知曉了。”

“逆生果一旦使用,就不可能收回了。”輪迴獸說道。

“我願賭上一把!”大禹道。

輪迴獸沉默片刻之後,說道:“一般邪靈附體之後,便會消亡,爲什麼它還沒有死?”

大禹看着那隻已經一半融合到原野心臟裡的醜陋小蜥蜴說道,“它現在已經和這具屍體融合,只能不以斷地給他注入靈力。但宿主以死,就算傾盡汪洋之水也不可能救活這株枯木。我們要不救它的宿主,它縱然有滔天靈力,也終會耗盡。”

“那好吧,小輪迴之門一旦打開,將引來七日之內死亡的所有魂魄,你可要看好了。”輪迴獸說道。

大禹點了點頭。

只見輪迴獸緩緩閉上眼睛,身體上的靈力陡然收縮!四蹄、雙目還有毛髮上燃燒的綠色火焰也隨之消失,蛇尾也因靈力的收縮化爲普通的尾巴!

突然,一道極亮的綠光從它口中閃出,一團雙拳大小的透明果實飛了出來!

大禹擡手接過那顆逆生果:其表面是一層淡綠色透明的外殼,裡面悠悠旋轉着一個灰色漩渦,漩渦中心是一個漆黑的小洞,隱隱從裡面傳出萬鬼嘆息之聲……

“四百多年的修爲在此一舉了。”大禹猛然將逆生果拋入天空,只見空中倏地暴射出一層無形的能量波,一個直徑百米的巨大漩渦形成,緩緩旋轉在天空。

霎時間,陰風大作,天地變色,飛沙走石,萬鬼哭嚎!天空變成了幽青色,霞光隨之消失,西方搖搖欲墜的夕陽顏色慘白,天空中的殘月卻如滴血般猩紅!無數漆黑飄渺的鬼魂,從小輪迴之門中涌出,呼嘯着向大禹面前這具殘缺的屍體衝來。

大禹目光如炬,緊盯着天空中的成千上萬的鬼魂,企圖找到一個異常顏色的魂魄。

“你可知道帝王魂魄是什麼樣子?”輪迴獸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它已經靈力耗盡,渾身不見一絲靈氣,如同一隻久病的瘦虎,毛髮蓬鬆,病病怏怏。

“難道你不知道?”大禹震驚地問道。

“什麼!?”輪迴獸更爲震驚!

“唉!操着之急了,應該事先查明帝王魂魄是什麼樣子。”大禹說道。

“你現在才說這樣的話?!”輪迴獸一時氣急,轟然趴倒在地上,再沒有爭辯的力氣。

無數從小輪迴之門衝出來的鬼魂企圖衝向那具屍體,卻被大禹猛然爆發的靈力給震飛,旦它們仍瘋狂地飛過來,迎接它們的又是一記靈震,其中有不少直接被震得魂飛魄散,這才震懾得住它們,只敢圍繞着大禹數米遠,旋轉飄飛着。

就在這時,大禹看見天空中隱藏在無數黑色鬼魂裡的一隻白色魂魄,他猛然伸出手,空中出現一隻綠色的巨靈之手,將其抓住,然後運用靈力將其它魂魄震飛,大笑道:“就是它了!”

那隻白色魂魄被大禹用靈力抓到身前,看不見它的面貌,只能隱隱看出它生前爲人形的輪廓,大禹看着它說道:“小傢伙,我大禹現在用四百多年的修爲救你,你復活之後可願拜我爲師,助我找到神獄?”

那隻白色鬼魂嗚咽着點了點頭,掙扎着想衝向那具殘缺的屍體。

“好!”大禹鬆開靈力凝聚成的巨手,任它去找回身體。

僅接着的一幕卻令大禹驚駭失色。

只見,那隻白色魂魄剛衝入那具殘缺的屍體中時,一半融合在屍體的心臟裡的怪誕小蜥蜴突然一聲怒吼,其體形雖小,聲波威力卻極爲驚人,一聲之下,地動山搖,衝進屍體裡的白色魂魄瞬間被震成無數白色碎點,激飛出去,魂飛魄散了!

“怎麼回事?”大禹也懵了。

“那只是……一個解開魂印的人的靈魂……”輪迴獸沒有見過帝王魂魄,但解開普通魂印的魂魄還是見過的。它吃力地從地上站起來,先掃視四周,然後仰望天空尋覓,周圍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鬼魂,卻沒有一個奇特的,最後一聲狂吼,“沒有,傲慢的老匹夫,你還我四百餘年的修爲!!”

輪迴獸氣極,一聲吼叫耗盡了它體內所有靈力,其威力之大,將周圍無數漆黑魂魄震得如散沙一般,瞬間煙消雲散!然後再無靈力支撐靈獸形態,化作一道綠色飛入大禹體內。

天上地下,無盡的鬼魂被輪迴獸一聲震散,除了一隻幼小的魂魄,如野獸一般匍匐在地上,被一團從屍體中飛出的土靈包裹着,逃脫一劫。

大禹看着那個幼小漆黑的鬼魂,見他無一絲特別,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魂魄,臉上本來自信的神情化爲落寞,彷彿瞬間老了幾十年,嘆息道:“你叫什麼名字?”

“原……野。”那隻黑色靈魂顫抖着趴在地上沒有說話,但它殘缺的屍體上發出如破鑼般的聲音,“師……師父……徒兒,定會幫你找到……神獄!”

“罷了,是我太過自信,賭輸了。”大禹搖了搖頭,說道:“回去吧,我雖然救了你,但你被這麼強大的邪靈認主,若沒有帝王魂魄,遲早要被腐蝕得屍骨無存。如果你不使用它的靈力,還可以在世間苟活十餘載,若再像上次一樣使用,怕再也沒有人能救你。更別說想修煉成絕世高手去尋找神獄……回去吧。”

瘦小的黑色鬼魂應聲一閃,一道黑光注入那具殘缺的屍體上,那顆原本停止跳動的心臟,再次怦然躍動!

“既然浪費了那麼多,也不介意再耗費這一點靈力了。”大禹一擡手,一道綠靈沒入原野殘缺的身體之中。他身體周圍迅速形成一層厚厚的綠靈,然後綠靈化作綠色的硬殼,其形狀如同一枚巨大的豆莢。

“呼!”大禹又吐出一團綠靈,隨之化作爲一個高三丈的巨形木人,矗立在他面前。他撫摸着手中的生鏽的三尺直刀,依依不捨地摸了又摸,失望至極地說道:“刀的秘密沒有找到,尋找神獄依然是奢望,還損失了一枚逆生果,此行損失慘重啊。”

末了,他將手中的刀猛然拋向空中,說道:“這是他的東西,守護他直到長出身體吧。”

那個巨大的木人張口將刀吞入體內,走向那枚包裹着原野的豆莢,將其提起,然後迅速長出虯根深深扎入沙子中,同時長着片片巨大的葉子,隨後,它整個身體都化成了一株長着豆莢的奇異巨藤!

大禹仰望一眼天空,那小輪迴之門已經悄然消失了,天地迴歸本來樣貌,殘月依舊,夕陽依舊。他再次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廣袤的藏月大沙漠之中,微風和煦,一株長着一枚巨大豆莢的綠色藤形植物,沐浴在霞光之中,靜靜地孕育着一個重獲新生的少年。

在大禹心中,這次由自信導致的損失是慘重,但他不知道他的這個損失將造就出一個何等強大人物?未來三界的命運,也因他的這次失誤而徹底被改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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