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喚魂曲

方檸知道他有所動搖了,她不應該太急的,不然就這個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老妖精,再一個想不明白,重新走回去,那麼她的努力就白費了。

方檸轉身再看向遠處,看着被陽光照出一道光暈的大山,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跟着我做個深呼吸,感覺到了嗎?這空氣中有一絲甜甜的味道,很清新,有泥土的味道,有新葉抽芽的味道,這就是新生的開始。”

方檸說完馬上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龍嘉淳,見他果然也閉上眼睛學着自己在深呼吸,不由的揚起嘴角。

“天地間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不光是人,這樹、這山,這江、這河,就連泥土都是有生命的,有生就有滅,有來就有往,這就是規律。”方檸再道。

“那麼,做爲一個不死人,是不能容於天地間的,是嗎?”龍嘉淳冷冷的道。

方檸搖頭:“不一定,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對於生命的看法是怎麼樣的。”

“怎麼樣?無論是怎麼樣都不會讓這樣的人存在,你說過,這樣的人存在,就是違背了天理,所以會天地不容,人人得以誅之,不是嗎?”龍嘉淳怒瞪着方檸。

方檸一點也不惱,搖了搖頭,轉身後退了幾步,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要不說,人類是需要進步的呢,以前他們的想法可能會有些不可理喻,或多、或少會因爲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將莫虛有的罪名強加給別人,以保全自己的所謂‘名正言順’,如果你因爲這個就與全天下人爲敵,按照他們規劃好的劇情來表演,就算你不是個大反派,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了,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龍嘉淳一時間沒明白方檸怎麼會這麼說,而且她的說法,與以往的那些人都不同,這明顯是在說那些人的不對,說以前的那些人有私心,怎麼會這樣?他愣神了。

方檸嘆了口氣:“記得很小的時候,鄰居家的爺爺是一位英雄,他從很年輕的時候就參加了部隊,隨軍打仗了,而且還參加了不少大的戰役,但在一場戰鬥中,他的腿部中了彈,而且一個班的兄弟全都死了,被救活後,他就受到了審察,讓他說明當時的作戰情況,爲什麼只有他一個人活着,而那些戰士都死了。”

龍嘉淳看着方檸,眉頭微皺着。

“爺爺說不明白,也說不清楚,因爲當時的戰鬥打得很激烈,一個炮彈過來,他的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戰友是怎麼死的,所以,他從那以後,不再是軍人了,也不是英雄了,更不是戰士了,他用一隻腿,回到了老家,最後連個媳婦都沒有,就那麼過了一輩子。”方檸眼中涌上了一層淚霧。

“他認爲不公平是吧?”龍嘉淳問道。

方檸卻搖頭:“沒有,他說,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現在他受了委屈那不算什麼,最少他還活着,而那些死去的戰友呢?卻永遠也看不到勝利的這一天,所以,他不後悔,他還要好好的活着,將戰友們的日子好好的一起過了,這樣才能對得起那些與他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對得起天地良心。”

“迂腐!”龍嘉淳不屑的冷哼着。

“我不認爲他是迂腐,反到是感覺到了內心的一種震憾,於是在我當兵後,一直心存感恩,當我的戰友一個個的倒在我的面前,而我卻無力挽救時,其實內心的痛,遠不比那些倒下的,瞪着眼睛盯着我的他們少,我知道完成任務,帶他們回去,纔是我要做的,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不會白白的犧牲,這就是良心。”方檸說完擡頭看向龍嘉淳,淚也同時順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龍嘉淳有一瞬間的閃神,但他馬上別過頭去,深吸了口氣,看向遠處。

“龍先生,有些事真的不是你自以爲的那樣,當年的邪尊也說過,他欠魔尊的,如果不是當年他沒有好好相勸,也不會讓魔尊那麼執着於長生不死和死而復生的秘術,如果當年不是他的幫助,魔尊也不會找到這些秘術的所在,當魔尊開始操控秘術開始煉製傀儡時,他沒有及時的阻止,這也讓因爲復生親人而失敗的魔尊更加的走火入魔,邪尊知道錯了,可是後面呢?他找過魔尊,可是魔尊給過他說話的機會了嗎?”方檸也皺眉的看着他。

“沒必要,一切的路,都是魔尊自己選的,不需要別人來相勸,眼看着所有的親人死在面前,他想復活,有什麼不對?他想永遠看到世間的美景有什麼不對?爲什麼世人就容不下他?”龍嘉淳大喊了起來,眼中全是狠厲。

“因爲他們怕,他們怕魔尊做出來的傀儡吸他們的血,他們怕自己成爲食物,他們怕自己現在的一切成爲泡影,他們怕被取代,他們不瞭解魔尊爲什麼要製作這些傀儡,所以,他們容不下異類。”方檸平靜的道。

“異類?是,我承認,那些傀儡確實是異類,它們是死人,但卻不是鬼,是你說的行屍走肉,那又怎麼樣,它們聽的是我的命令,我讓它們殺人,它們纔會張開那長着獠牙的大嘴,我沒讓它們殺人時,它們很乖的,就如同玩偶一樣,安靜的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它們沒有殺人的欲~望,而人類呢?他們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想殺多少就殺多少,他們就可以,爲什麼?爲什麼!”龍嘉淳大吼着,臉上閃現着悲悽和憤怒。

方檸站起來,與他面對面的站着:“你從來不吸血,你只是個不死人,這千年來的孤獨,你還沒過夠嗎?”

“爲什麼要夠,我被他封在這裡已經千年了,我用了千年的時間,才參透了這陣法,我纔可以走出去,纔可以看看現在的大陸是個什麼樣子,我一點也不孤獨,所以,我要拿回本就屬於我的一切,是他欠我的。”龍嘉淳目光再次陰冷了起來。

“拿回來了呢?你要怎麼用?你會管理嗎?天下會怎麼樣?你已經制造了一個冰都的傀儡之城,你看到後果了嗎?滿城的行屍走肉,它們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沒有笑容,走起路來東倒西歪,你要的是這樣一個大陸,是這樣的一個天下?”方檸的音量也提高了起來。

“天下人欠我的,我就要向他們討要,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纔是王者,而那個他們敬仰的邪尊只是個自私自利的人而已。”龍嘉淳大袖一揮,一股勁風涌向方檸。

方檸沒想到他說出手就出手,一點準備沒有的她,被這股勁風掃過,身體如離線的風箏,向一邊的山崖跌了過去,她驚呼了一聲後,馬上運用靈力來減緩自己衝出去的速度,就在要衝出山崖的時候,抓住了一根樹枝,然後整個身體就吊在了崖邊。

方檸用盡全力的抓着那樹枝,因爲被龍嘉淳的掌風打中,身上一時也使不出什麼力來,而且稍一用力,混身都疼,而兩腳也騰空了,背上的羽翼此時也展不出來。

她瞄了眼腳下,那是萬丈深淵,不知道跌下去,會不會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就在她腦中胡思亂想,而手上也越來越沒力氣的時候,腰間突然被一條布袋纏住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就被拉了過去,當她再次撞入龍嘉淳的懷裡的同時,就聽到了他沒好氣的咒罵:“你是個傻子嗎?不會躲的嗎?還是轉世戰神呢?狗屁,就是個笨蛋一個……”

方檸感覺混身都疼,腦子也不夠使了,可他的罵聲還在不斷的往自己耳朵裡鑽,讓她不爽到了極點,她弱弱的道:“有本事就把我扔回去,摔死拉倒,這個破戰神,你以爲我想當呀,好好的長出一對翅膀,人不人,鳥不鳥的,啥玩意兒……”

“噗……”方檸聽到頭頂上有人笑了,而她卻感覺眼皮越來越沉了。

“你個老傢伙,脾氣也太大了,說出手就出手,招呼都不打一個,這回我是真的不行了,好疼呀……”方檸不得不靠在他的懷中。

就在這時,方檸感覺到身上一震,然後有一股熱流從後心處涌了進來,剛剛還疼的不行的身子,現在瞬間就好多了,而且她的眼皮也不那麼沉了。

“別費勁了,我估計我的筋脈全都斷了……”方檸虛弱的道。

“我不會讓你死的……”龍嘉淳也輕聲的道。

半個時辰後,方檸面色紅潤的坐在原本的那個大石頭上了,而此時的她,身上一點也不疼了不說,而且感覺功力也增長了。

方檸不由的撇嘴:“你比我們厲害太多了。”

“活了千年了,平時也沒什麼事做,不練功幹什麼?”龍嘉淳負着手,依然站在那裡,任山風吹着他,身上的衣服烈烈作響,看着很飄逸。

方檸從手鐲裡拿出皇上賜的那支笛子,放在脣邊吹了起來,龍嘉淳先是一愣,然後閉上眼睛靜靜的聽了起來,如天地間的一場戰役,看着一個個倒下的人,滿地都是血,然後方檸突然音調一轉,又是緩和的溫柔的,如春風吹過,萬物復甦,天地間再次一片綠色,春意盎然,一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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