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收回視線，在同桌白見頻繁投來的目光中，拿起江宿的紙條打開：“留個電話號碼，就算熟了。”
林薇張了下口，又扭頭往後看了一眼。
少年耷拉着眼皮，面無表情的靠着椅背，心不在焉的轉着指尖的筆。
整個人看起來很默然，就彷彿剛剛塞給她紙條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掀了一下眼皮。
和他視線對碰的那一剎那，林薇不知怎麼心驚了一下，下一刻飛速的將頭轉了回來。
林薇盯着紙條上的字看了會兒，卷吧卷吧塞進了桌兜裡，提着筆繼續做題。
八點半，晚自習下課鈴響了，班裡瞬間炸開了鍋，走讀生嚷着“回家咯”，拎着書包往一個接着一個的往教室外躥。
林薇拉開包鏈，剛想往裡面塞東西，有人喊住了她：“林薇。”
林薇擡頭，是樑思晨。
樑思晨是住宿生，長相斯文，常年佩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看起來很文氣。他還是一班的班長，不過平時不怎麼愛管事，常年泡在題海里，走到哪兒嘴裡都是振振有詞，不是在背英語單詞就是在背古詩詞。
樑思晨拿着一本奧數題，湊到了林薇跟前：“這道題你做過嗎？”
林薇將書包放在身後，看向樑思晨手裡的書。
這題她還真做過，林薇拿着筆，輕聲細語將解題思路給樑思晨講了一遍。
樑思晨成績在班裡一直都名列前茅，林薇不需要說的太詳細，只需要把重點的地方點明，他就瞬間懂了。
“謝謝，謝謝。”樑思晨連道了好幾遍謝，推了推鏡框，把自己的想法講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後，他擡頭看了眼林薇的身後。
剛剛還坐着的江宿，已經走了，他想了想，又開口：“林薇。”
林薇擡了下頭，“嗯？”
樑思晨欲言又止。
林薇着急收拾東西回家：“有事？”
樑思晨將筆夾在奧數題裡：“你跟那個留級生很熟？”
“啊？”林薇愣了下，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留級生指的是江宿，她眨了下眼睛，沒正面回答樑思晨的問題：“爲什麼這麼問？”
“我上課看到你跟他傳紙條了，也看到你回頭跟他說話了，看起來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樑思晨皺皺眉，猶豫了會兒，又說：“林薇，你最好別跟他來往，他以前班裡有個同學跟我是一個小區的，我聽他那個同學說起過他，說他好像落井下石了他最好的朋友。”
“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不清楚，但是跟他一年前那次打架有關係，他那個最好的朋友，被他害的……”樑思晨壓低了聲音，“進去了。”
林薇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樑思晨口中的進去，指的是……坐牢。
這短短的幾天，林薇已經聽過太多有關江宿的傳聞了，雖然是真是假無從考據，但樑思晨的這個傳聞還真的挺讓她吃驚的。
高中生跟坐牢這種事扯在一起，總覺得像是編故事。
樑思晨看了眼時間，見離第三節住宿生要上的晚自習開始只剩下不到兩分鐘了，“快上課了，我不跟你說了，總之你離他遠點吧，你看他整天不好好上課，就算是來了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玩手機，跟他這種人混在一起沒出路的。”
林薇沒說話。
樑思晨抱着書回自己第一排的位置了。
白見和林薇一樣都是走讀生，剛剛林薇和樑思晨聊天的時候，白見都聽到了。
兩人收拾完東西，一塊拎着書包出了教室後，白見問：“樑思晨說的那事是真是假啊，真要是落井下石了自己好朋友，那江宿也太不是人了吧。”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白見突然說了句：“薇薇，我還是挺佩服你的！”
“嗯？”
“你居然都不怕江宿，還敢跟他傳紙條，我挺怕他的，連看都不敢看他。”頓了頓，白見又說：“不過江宿長得是真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可惜了。”
林薇被白見的話逗的笑了下：“你看都不敢看他，怎麼知道他長得帥。”
“……”白見被噎的卡了會兒殼：“林薇，你討厭。”
過了會兒，白見好奇的問：“薇薇，你上課和江宿傳紙條說了點什麼？”
“沒什麼。”
白見剛想纏着林薇繼續問，就看見站在校門口接她放學的媽媽，她收了嘴邊的話，跟林薇說了句再見，就一路小跑出了校門。
林薇走出校門口，想了下，沒直接去附近的公交車站牌，而是拐去了相反的一條街，往裡走了大概一百米，她看到了亮着燈的大衆書屋。
推門進去，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收銀臺的“大衆書屋”陳私。
陳私也看到了她，連招呼都懶得跟她打，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個袋子：“你的。”
林薇走過去，看了眼袋子裡的各種卷子，她伸手進去隨便翻了翻，在語文卷子裡看到了兩張紅色的一百元鈔票。
陳私看了眼林薇，見她沒像從前那樣拿了卷子立刻走人，有點稀奇：“有事？”
“沒事。”林薇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將手抽出來，然後看了眼陳私手邊堆滿了菸頭的菸灰缸，“就是想提醒你一聲，少吸點菸。”
陳私笑了：“呦，娃娃長大了，會關心人了。”
陳私也就比她大五歲，說話的語氣跟她長輩似的……
林薇翻了個白眼，抱起那一大袋子卷子：“再見。”
陳私伸出手拍了拍林薇腦袋：“快回去吧，等會兒沒公交車了。”
林薇換了個語氣，又說了句“再見”，然後就離開了大衆書屋。
回到家，林薇洗了個澡就扎進房間，她先將夾在卷子裡的那兩張一百塊錢掏出來，放進了書包裡，然後又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本本，將這筆賬記了下來。
陳私自打她媽媽去世後，每個月都會給她一點零花錢，都被她清清楚楚的記在了這個本子上。
現在雖然不說，但以後要還的。
林薇合上本，塞回抽屜，拎了書包，拉開拉鍊，她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掏了出來。
各種課本練習冊和試卷裡，夾着一張捲起來的數學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