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換個家。”
少年垂眸按着手機，說話的語氣淡的如同夏日清晨的薄霧，風一吹就散的那種。
林薇愣了愣，都還沒來得及去消化他這句話，一輛車停在了她和他面前。
江宿拉開車門，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娘，見她半晌沒動靜，伸出手輕輕地按着她腦袋，把她推到車門前：“上車。”
林薇以爲江宿會帶自己去酒店之類的地方，沒想到車子最後竟然駛進了一片住宅區的地下停車場。
下車，江宿帶着林薇穿過車庫，停在一扇門前，他輸入指紋，單手拉開門，等着林薇進去後，自己纔跟着也進來。
藉着入口的感應燈，江宿按開了開關。
燈光大亮，林薇看到了茶室和電影房。
江宿丟了雙拖鞋在林薇面前，啪的一聲響喚回了正環顧房間的林薇。
江宿倚着旁邊的鞋櫃，等着她換完鞋，站直了身子，帶着她踩着樓梯臺階往上面走。
大概爬了兩層的樣子，終於到了客廳。
江宿放下東西，指了下沙發，示意她隨便坐，就沿着走廊往裡面去了。
林薇沒坐，轉着腦袋，觀察了一圈這跟電視劇裡一樣的房子。
比起地下室，客廳裝潢的極其奢侈，傢俱打掃的一塵不染，東西擺設的很有規則，一眼望去整個房子冷冰冰的，一點生活氣息都沒有。
林薇越看越覺得這房子像開發商賣房的時候，裝出來的樣板房。
沒多久，江宿拎着個水壺和杯子回來了。
林薇一聲不吭的打量房子，看向了微彎着身，正倒水的江宿，她糾結了兩秒，“江同學，我們這麼潛進來，不太好吧？”
江宿眼神古怪的看了眼林薇。
“雖然這房子還沒出售，我們偷溜進來不一定會被人發現，但萬一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們這行爲估計都能上新聞頭條了。”林薇頓了下，還順道給新聞媒體編好了標題：“某高中兩名同學，離家出走，無處可住後，潛入知名樓盤的樣板房……”
“……”
“指不定人家開發商，還會給我們拍兩張照片，到時候就算是給我們眼睛打上馬賽克，那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的。”
“……”
江宿把水壺放在桌上：“這是我家。”
林薇：“……”
林薇面無表情的盯着桌子上擺放的、用她媽媽的話來說一堆沒用的裝飾品，沉默了半晌：“那你家的裝修的……可真是太沒靈魂了。”
江宿“嗯”了聲，“本來就沒人住，要什麼靈魂。”
林薇想到許述告訴自己江宿媽媽在他初中就走了，他爸爸工作忙很少回家，而他又因爲跟他爸產生了一些問題，搬出去住了。
這家平時可不是沒人住嗎。
江宿表情很淡，像是壓根沒把自己說的話往心裡去。
林薇看着他，不知怎麼回事，就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時間挺晚的了，等林薇喝完水，江宿就帶着她往樓上去了。
他把她帶進他臥室，給她拿了新的洗漱用品，又告訴她洗手間的一些設備怎麼用，就把空間留給她走了。
玩了一天，林薇出了不少汗，也挺累的，她洗了個很長時間的熱水澡，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她下午那會兒在超市裡買零食的時候，帶了包一次性的內衣，她沒睡衣，又不想穿換下去的髒衣服，最後只能把江宿送她的那條裙子套在了身上。
都快凌晨三點了，林薇還沒什麼睏意，她拿出來一直被她靜音的手機，按了下鎖屏鍵，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爲沒電自動關機了，她連上電源，趴在牀上躺了會兒，就站起身，繞着江宿的臥室轉了一圈。
他房間很大，就算是東西很多，看起來還是顯得有點空。
角落裡放着一把吉他，吉他旁邊丟着一個紙盒子，裡面放着本相冊。
她不是被相冊吸引的，而是被相冊裡夾着的一張被燒了一半的照片給吸引了。
她就挺好奇的，忍不住蹲下身，把那張照片給抽了出來。
照片上只有江宿，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大概四五歲，眉眼和現在倒是沒什麼區別，就是稚嫩的臉上奶膘肉呼呼的，過分的可愛。
只不過江宿的樣子，也不全，有一小半被燒燬了，林薇眼尖的在剩下的照片上，看到了一隻手，是個女人的手。
林薇把照片翻了個面，看到後面寫着幾個字，是江宿的字，但和他現在的字差距有點大，應該是他很多年前寫的：媽媽的手。
林薇動了下脣，掀開相冊，相冊裡都是江宿的照片，大多數都是小學時候照的。
林薇大概數了數，得有二三十張，她每一張都仔仔細細的找過了，她在那些照片裡，找到了許述，找到了程竹，也找到了江永識，除了那個被燒掉一大半的照片，她沒再其他的照片裡再找到一點點江宿媽媽的痕跡。
許述說他媽媽當初走時候很乾脆，什麼東西都沒留下。
是挺乾脆的。
連照片都毀乾乾淨淨。
她不敢想若是今天中午，她沒遇見江宿，這會兒她會是怎麼樣的一副光景。
她想她要麼是老城區沒拆掉的那個屋頂上呆着，要麼就是在哪個公園的長椅上躺着，或者是在24小時營業的KFC裡蹲着。
總之，不管是哪一個情形，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不傻，她知道在圖書館，江宿看得出來她不願意呆了，才說走的。
她下午也挺作的，一會兒要吃冰激凌，一會兒要喝奶昔，江宿也不嫌煩，就她要什麼給她買什麼。
她心裡很明白，江宿知道她這是跟家裡鬧了矛盾，但他沒問。
她想起來當初她被陳展搶了錢，在大馬路上追陳展，正好被他逮住，他帶她去吃飯，問了她一次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沒說，他就真的不勉強她了。
林薇從沒跟別人說過她家裡的事，一是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在賣慘，二是不想讓人把她的事傳來傳去。
就算是陳私，她也不說。
她不想讓陳私擔心。
可這會兒，她忽然很想跟江宿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