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傑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離開幾天,上海這邊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他一回來就直接打電話給市長,直接找他要人。市長這廂,直接打電話讓巡捕房將人送回電影公司。
地上非常‘陰’冷‘潮’溼,御謙半邊臉貼在泥地上,整個人昏昏沉沉。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多少天了,身體冷熱‘交’替折磨着他,他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總是聽見有人不斷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努力地睜開眼睛,卻又什麼都看不見,只剩下一間冰冷的牢房。
這一次,他恐怕再也逃不過噩運了,是上帝想聽歌劇了。
他真的好累、好累了!他睜不開眼睛,只想沉沉地睡着。
好熱,他覺得全身火燙般熱,他扯開衣領,胡‘亂’之間,他‘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抓在手心,感覺到那是一個心形。
他記起來了,是飛飛,是她一直在呼喚他,叫他不要死,他依稀低喃:“飛飛,飛飛……”
他真累了,不願醒來,今生今世,怕是就此沉睡……
忽然,監獄的牢‘門’“吱”的一聲被打開了半邊,光線從外面透進來,但御謙已睜不開眼睛了。
但憑感覺,一雙厚實的皮靴自外面踏了進來,他試着動了動身子,但她太虛弱了,只能勾動手指。
那個人停在他面前,冷冷地說:“來人,把這個人擡走。”
‘迷’‘迷’糊糊中,御謙感到有人在搬動他的身體,可他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任人擺佈。
是要處決他了嗎?沈震東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他扯動着嘴角,卻扯不出一絲笑意,淚水從眼角中淌下。
他不知道還要多久,他才能見到上帝,因爲他已經暈了過去。
御謙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但見屋內光線朦朧。朦朧中,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凝注着他。
這是在天堂嗎?天堂比她想象中的暗。
他‘揉’‘揉’眼睛,喃喃道:“這是哪裡?我怎麼在這裡?”
“御謙,你終於醒了。”宋世傑大喜過望,‘激’動地上前去端詳着御謙的臉,他的眼睛,真的,他真的醒了。
“我還沒死嗎?”御謙愕然地看着宋世傑。
“傻瓜,我不讓你死,你就死不了。你有沒有聽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御謙昏‘迷’了三天,終於撿回了一條命。這三天,他在夢裡一直說着糊話,就連醫生都束手無策,此刻能醒過來,實在是一個奇蹟。
所有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御謙的腦子裡,他四處張望,連忙執着宋世傑的手問道:“宋老闆,飛飛呢?”
“飛飛的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傷養好。”宋世傑憐惜地說。
“飛飛被沈震東軟禁起來了……”
“這些羅姐都跟我說了,你就別擔心了,快點把傷養好,飛飛一定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御謙熱淚盈眶:“對不起……”
“別說這麼酸的話,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在宋世傑轉身,御謙落下了兩行清淚。
……
吹拂在秋日裡的風,感覺帶點涼意,秋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來臨了。
這幾天她思考了許多,或者知道是無法離開這裡,她的心反而平靜了許多,不再像以往那般煩躁。
她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是什麼,到現在,已有些說不清了。
御謙對她的好,華倫對她的默默付出,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但她沒有得選擇,自此至終,只有華倫會完完全全屬於她。
御謙這個人,有前途,有野心,還有一大堆‘女’人圍着他轉,她知道他不是三心兩意、朝三暮四之人,只是她害怕自己捉不住他。
突然一聲雷響,嚇了飛飛一跳,再往外看,天‘色’‘陰’沉,烏雲密佈,想來快要下雨了。這天真如孩子的臉般,說變就變,剛剛還是大晴天的呢。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忽明忽暗。飛飛正要關窗子,突然聽見遠處五娘那大喇叭在哭得呼天搶地。
飛飛心裡疑慮,這五娘平時是潑辣出了名的,她這麼一哭,肯定要出大事情了。
不過無論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對沈家來說,她完全只是一個外人,對她來說,只是她曾經住過的一個地方,跟旅館沒差別。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任雪嫺跌跌撞撞地走進來,只是見淚流滿面,飛飛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她問:“媽,出了什麼事?”
任雪嫺一個沒站穩,整個人跪倒在地,她放聲大哭說:“飛飛,你爸爸去了……”
飛飛的耳朵在嗡嗡作響,腦裡一片空白,她努力想集中‘亂’紛紛的思緒,可是,腦子是完全麻木的。
“老爺,你怎麼就這樣去了?你也不等等我……”任雪嫺哭得悲傷,喊得絕望。
飛飛身子一震,清醒過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生老病死,是人類的必經,沈震東走完了這條路,他去了。
“他是怎麼死的?”她聽着自己的聲音低低的,酸澀的。
曾經威風凜凜的沈震東,他怎麼會死?他最得意的招牌動作,便是拿槍指着別人的腦袋,他最喜歡說的,是打仗時的事,他的身體一向很好,很好……
“他病死的。小馬找了好久,纔在天寧樓的一套房裡找到,聽說他去時,全身都是咳出來的血……”任雪嫺抑制不住悲傷,又再大哭出聲。
飛飛立在那裡,眼淚慢慢的涌進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沿着面頰流下來,滴在她的衣襟上面。
她緩緩的走上前去,將母親扶起來,悽然地說:“媽,你要保重身體!”
任雪嫺抱着飛飛,泣不成聲。
沈震東靜靜的躺在太平間,飛飛望着他那一無表情的臉,猶記那天,他還能對她怒視冷視的,而今,他的眼睛卻永遠地閉上了。
這就是死亡,一切靜止,一切消滅,苦惱的事,快樂的事,都沒有了。過去的困頓,過去的繁華,也都消失了。這就是死亡,躺在那兒,任人凝視,任人傷感,他一切無知!
誰能明白這個冰冷的身子曾有一個怎樣的世界?誰能明白這人的思想和意志也曾影響過許多人?現在,野心沒有了,**沒有了,愛和恨都沒有了!只能等着化灰,化塵,化土!
她的兄弟姐妹,她的小媽們,全都滿臉悲傷,飛飛卻出奇的平靜,一直沉着臉,直至回家。
家裡,一大羣人坐在那裡,哭的哭,呆的呆,她想,一個人若死了,還有人真心地爲他哭,那他這一輩子活得值了。
巡捕房的人來了,幾個男丁立刻圍了上去。
那捕頭只是平靜地說:“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沈先生死於哮喘,當時並沒有人在場,他的‘藥’滾到‘牀’底去了。”
沈斌突然朝小馬問了一句:“爸爸怎麼會去那個地方?你爲什麼沒跟去?”
小馬誠惶誠恐地答道:“前幾天老爺突然問我要車鎖匙,我做下屬的也不好問他原因,只知道他那天心情特別好,笑得特別燦爛,還賞了我一壺酒。”
“那房子是你幫爸爸買來的?”
“是老爸叫我買下的。”
“可有人去過那房子?”
小馬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件案子就這樣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