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告別文承敏走出教學樓,一起來韓留學的徐子若如花蝴蝶般朝我飛奔而來。在國內上大學時,子若是我們東亞語系公認的妖嬈美女,無論什麼季節都喜歡穿着花裡胡哨的裙子招搖過市,引無數女生爲之側目,無數男生爲之魂牽夢縈。那時我們就是同宿舍上下鋪的好姐妹,現在一起來到韓國,依然在同所大學、同一個宿舍,真是段難得的閨蜜緣分!
子若拉着我的胳膊,朝教學樓裡面瞟了一眼,“你們這兒好像很文藝的樣子!不錯嘛!”,然後看了眼教學樓正門正中央掛着的木質牌子,“這裡叫‘學藝館’嗎?”
子若不說我都沒注意,原來我們的教學樓叫“學藝館”,正門中央上方的木質牌子上剛好寫着這三個繁體漢字。我早上來得匆忙,也是現在才注意到。
我問:“你那邊怎麼樣?第一天上課有意思嗎?”
子若一臉頹喪,“哎呦,別提了,國際通商能有什麼學頭?大半個班都是中國學生,我覺得跟在國內上學都沒區別。沒辦法,先把學歷拿下來吧!”她拍拍我的肩膀,“還是你厲害啊,敢瞞着父母偷報這麼拽的專業,算你任性!”
我小聲對子若說:“要是哪天我媽打電話來,你可千萬別說漏!”
子若做出一個把嘴封上的動作,“放心,姐一定罩着你!”
我問:“怎麼樣?你那邊問到關於佳佳的事了嗎?”
子若嘆了口氣,“我說孩子,你還沒放棄嗎?不用猜了,你親愛的佳佳學姐一定黑在了韓國,要是讓校方知道了肯定要被遣返,她纔沒那麼傻!”
“那總該讓家人知道吧?”
子若聳聳肩,露出無奈的表情,“傻孩子,說不定她已經和家人偷偷聯繫過了!”
我無法相信子若的說辭,“聯繫過的話,她媽媽不會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好啦,你就別替別人操心了,你要是不放棄,我再帶你去中國留學生會問問,反正我們人文學院根本沒人聽說過她。”
佳佳學姐曾是我們學校話劇社的臺柱,當初能夠進話劇社,也是多虧了她的指引。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沒有話劇社的大一大二該會是多麼地無趣。我們曾經一起創作、一起跳舞、一起排練到深夜,一起參加大學生戲劇節,是她讓我相信,有夢追夢的日子纔是最美好的。她也曾經說過,到韓國交換她會選擇藝術專業,她一定會在那裡等我。可當我歡歡喜喜把她送到韓國後,她先是和大家斷了聯,後來,就直接失蹤了。
韓國多山,很多大學都是建在山上的,從校門走到教學樓就需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嶺”,不少人調侃說自己剛吃完早飯,爬到山頂時就又餓了。還好我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但一向高跟鞋不離腳的子若恐怕要難受了。
校內馬路兩旁的路燈柱子上掛着一排排寫着“建校100週年”的藍色旗幟。下山的小路兩旁種着一排排櫻花樹。現在正值深秋,樹上綴滿了綠色的葉子,傍晚昏黃的霞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射到地面,留下斑駁的樹影。
學生會辦公室空空如也,我們果然來得不是時候,現在已是工作人員下的班時間。我和子若剛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就看到一個身材頎長、皮膚透着健康古銅色的男生大步走進來。
我迎上去,“請問……”
男生用他那雙有神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我,“都是中國人,說中文就行。”
對啊,這裡是中國留學生會,我一下子放鬆許多,“我想找下會長。”
男生思索了一下,“會長剛剛離開,我是副會長,找我也行。”
我開門見山,“你知不知道一個叫紀佳佳的女生?她去年來過咱學校。”
聽到“紀佳佳”三個字,副會長的臉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笑容,我甚至以爲方纔是自己的錯覺。
“沒有!”副會長回答得很乾脆。
我繼續追問:“學生會都不知道嗎?”
副會長坐在會長的辦公桌前,微笑着說,“同學,學生會要管理好幾百箇中國留學生呢,我們不瞭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子若撞了撞我,“哼,就知道會是這樣,還是算了吧!”
我失落地對副會長說了聲謝謝。
副會長追問,“紀佳佳……她怎麼了?”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失蹤了。”
副會長的眉眼向上一挑,“我會繼續幫你查。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我叫齊飛。”
齊飛話音剛落,本要拉着我離開的子若忽然來了興致,“哦?你就是齊飛?”
齊飛擡眼看子若,“怎麼了?”
子若身姿妖嬈地走過去,“聽說學生會有一個皮膚古銅、身材修長的網球王子,叫齊飛,原來就是你啊!你可是留學生裡的風雲人物,我還沒出國就聽說過你!”
齊飛不以爲意,淡淡地說:“一定是他們把我傳得太誇張了,不要全信。”
子若笑逐顏開,“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徐子若!”
齊飛沒有理會子若,反倒是笑着看向我,問:“那她呢?”
子若說:“她叫林韻詩!”
幹嘛把我名字告訴他?多事!
走在下山吃飯的路上,我對子若說:“總感覺那個齊飛怪怪的。”
“哪裡怪?”
我解釋說:“眼神,還有講話。你說……關於他,都有什麼傳言?”
子若神秘地說:“聽說追他的女生不計其數,中國的、韓國的,歐美的,都能組成一個聯合國了!”
“這麼有人氣?”
“是啊!我倒是很想駕馭一下這種類型……”子若斜眼看向我,“不過他似乎對你更感興趣,你要小心哦,這個人水很深的!”
我嫌棄地看着子若,“你胡說什麼呢?”
第一學期來到東南大的外國留學生住宿條件都是最棒的,但最好的時日只有這一個學期,所以我們必須倍加珍惜。
我們的宿舍公寓樓叫Global Village,聽起來很國際化。一共分爲ABCD四棟,裡面住的是各個國家來韓的留學生。經常能在公寓一樓大廳裡看到很多歐美學生在沙發上聊天嬉戲,也有很多中國和韓國女生把歐美學生當做練口語或男女交往的最佳Partner。
我和子若就住在D棟3樓,大廳是個公共區域,圍着大廳的是六個小房間,每個房間住兩人,我和子若剛好睡上下鋪,牀邊就是我們的桌椅和衣櫃,裝修很是講究,生活十分便捷舒適。
晚飯之後,我剛坐在宿舍的椅子上休息,就收到一條來自文承敏的短信:“今晚七點學藝館有演出,四樓大劇場,要不要一起?”
呃?我這算是被人約了嗎?居然還有演出可以看!
我一看時間,已經六點四十五分!於是“騰”地起身,直接下樓飛奔向學藝館。
學藝館離宿舍樓不是很遠,當我氣喘吁吁趕到時,文承敏已經安靜地等在大劇場門口。
他見我走來,溫柔地笑說:“抱歉,這麼突然地通知你,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有演出。”
“沒關係!”
他從劇場門外的宣傳臺拿了本演出宣傳冊給我。那冊子的設計很美觀,裡面印着本劇導演獻給觀衆的話和所有演員的照片,都是我們學院的學生,每個人分工明確,有不同角色的分工,也有照明、音響、化妝、道具等劇組Staff的分工。
由於距離演出開始還有一點時間,劇場尚未開放,門口的觀衆已經繞着三層的環形露天樓道排了一大圈。
刺客,劇場的藍色大門被兩個學生打開,觀衆終於可以入場。
我們走進暗黑的大劇場,巨大的舞臺被精緻地佈置成一個雙層舞臺,藍色的燈光籠罩着一切,充滿了冷豔色調的神秘感。舞臺一層是個酒吧,有吧檯、酒桌,二層是一個充滿金屬質感的舞臺,上面設有一排面向觀衆的金屬樓梯。
文承敏摸黑找到舞臺第三層靠中間的兩個座位,真是絕佳的觀賞位置!
之後又有很多學生入場,他們見到文承敏紛紛鞠躬行禮。
舞臺上打下紅色的燈光,氣氛頓時變得光鮮又神秘。
文承敏小聲說:“開始了。”
一道黃色的燈光打下來,一個身穿卡其色長款風衣的漂亮可愛女生出現在舞臺二層中央。音樂聲響起,那女生唱了起來。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原來是場音樂劇。
緊接着,一羣身穿黑風衣的男生和一羣穿着性感黑裙的女生從舞臺二層的樓梯上奔下來,伴着音樂跳起了快節奏的性感舞蹈。他們舞技嫺熟,一看就是苦練了很久的成果。
我驚歎不已:“他們的舞跳得好專業!”
穿卡其色風衣的女生突然脫掉身上的外套,露出裡面的豔紅色短裙,將風衣帥氣地擲出去。不知不覺,四個身穿黑衣的男伴舞朝女生圍過來,五人配合默契,舞蹈整齊劃一。
突然,一個帥氣的高個子黑風衣男生邊踏着舞步,邊向紅裙子女生靠近,四位伴舞剛好將紅裙子女生舉起來。高個子黑風衣男生一把將紅裙子女生拽下來,二人跳起了性感的Salsa。
終於,女主角出現了!一個身穿銀色亮彩長裙的高個子妖豔女生從樓梯上走下來,走到衆人的最前方,擔任起領舞的角色,並將整場舞蹈帶向最GAO CHAO。
臺下的觀衆發出歡呼與尖叫聲。
舞終,銀裙子妖豔女生從身後掏出一把手槍,指向那個帥氣的高個子黑風衣男生。只聽“嘭”一聲槍響,舞臺上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音樂劇的第一幕精彩結束。
我激動地爲臺上的演員鼓掌,“哇!真的好棒!”
文承敏看到我激動到難以自持的樣子,有些意外,“原來你這麼喜歡戲劇?!”
“喜歡,喜歡,超級喜歡!這個音樂劇是原創的嗎?”
此時,舞臺上的燈光亮起,剛纔的銀裙子妖豔女生和帥氣的高個子黑風衣男生同時出現在舞臺之上。
文承敏指着舞臺上的黑風衣男生說:“這個故事是他自編自導的,曲子也都是他作的,他跟我同屆,是我們戲劇專業的名人——鄭燦宇!”
走出學藝館時,已是晚上九點半。文承敏陪我一路上山。晚風拂過,山上的紅葉被吹得沙沙作響,片片落葉繽紛飄落,溫柔地落到我們腳下。
當經過韓國學生公寓旁的那片杏樹林時,沉默的文承敏突然開口問:“回來把你那位中國女前輩的具體情況告訴我一下。”
聽到他的話,我懵了一下。
文承敏耐心補充:“你不是說她失蹤了嗎?我幫你找找看。”
想不到,這個文承敏看起來少言寡語、清冷不好接近,骨子裡卻是個熱心腸。
我很感激,“那太感謝了!”
“對你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我點點頭,“本來她也是要來咱們專業的……”
文承敏有些意外,“哦?是嗎?”
我尷尬地撓頭,“當初在中國,我藝考什麼都沒考上,所以只好來韓國找機會……”
文承敏緩緩眨眨眼睛,溫和的笑容浮上嘴角,“即使是曲線救國,也絕不放棄嗎?你很執着,也很聰明。”
對上他那直視我的溫柔眼神,我匆忙將目光轉移到了自己腳下。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外國留學生公寓的大門口。
我站定身子,“好了,我到了,今天能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出真的很開心。”
文承敏說:“這樣的演出以後學藝館還會有很多……一有我就發信息給你。”
也就是說,一有演出,就會有人約我一起看嗎?
“好……那……明天見。”雖然我不太確定明天有沒有和他一起的課,心中卻依舊期待。
道別後,我朝公寓樓道的電梯房走去,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始終目送着我。
電梯到了,兩扇門自動打開,我走進去,按了樓層,再次擡起眼看向公寓大門外時,電梯的兩扇門已經在我眼前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