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斯曼進行一場思維風暴的時候，羅南的招呼聲入耳：
“魏斯曼團長。”
“啊，羅教授。”
“這是我在默城能夠找到的，屬於‘水箱’的最後一具分身了，這是個壞消息，也勉強算是個好消息，你明白的。”
魏斯曼微微點頭。
壞消息是，他們折騰這麼久，仍然沒有抓到“水箱”的真身，危機沒有真正解除。好消息則在於，默城範圍內，如果連羅南都蓋章說，沒有再發現“水箱”的蹤跡，那麼這傢伙很可能真的已經離開了。
說實話，過去三個小時，“水箱”在默城周邊如此堅持，好像不進城誓不罷休的姿態，實在讓公正教團上下壓力山大。如果他放棄這個執念，果斷跑掉，也確實是一個好消息。
畢竟，沒有誰真正指望能夠將具有“共生鏈條”的“水箱”給解決掉。
早年全球追殺未果，已經是一次證明，何必再證明第二次？
“羅教授，感謝您……”
說到這裡，魏斯曼話裡不自覺卡頓一下，實在是面前這處“展臺”和“叢林”，讓“感謝”這個詞兒也變得嘲諷和詭異。
羅南倒沒什麼感覺，繼續道：“你知道，我和李維那邊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這次沒碰到‘水箱’也就罷了，碰到了還讓他從眼皮子底下跑掉，我是不太甘心的。所以接下來，不管貴教團如何考慮，我還要再查一查的。如果造成一些其他的、不可預料的影響，還請見諒。”
這……魏斯曼想說話又覺得詞窮。
作爲這個城市的實際利益相關方，魏斯曼當然不希望羅南畫蛇添足，造成真正不可收拾的局面。但羅南是公正首祭請過來的，而且明言將“水箱”的事情交由羅南全權處理，魏斯曼只是配合、輔助。
如今“水箱”只留下分身，真身無影無蹤，說是離開默城是可以，但萬一還潛伏呢？
事情沒有真正解決，現階段他們沒有任何立場干涉羅南的行爲，否則就是把人往死裡得罪。
在一個被抹除“死亡”的區域裡，搞這種事兒……
魏斯曼終究是一個祭騎士，而非純粹政治生物，這些念頭也只在心中一閃，沒耽擱太久，便道：“當然，‘水箱’之事的處理權，是首祭閣下與您的約定，我們無條件服從。”
“很好。”
羅南也不廢話，手指在空中繞了個圈，這片區域忽然就格外明亮起來，
魏斯曼扭頭一看，卻是窗外那輪妖異的明月斜照，將其清冷光束凝注到眼前仍在膨脹收縮的“灰黑肉袋”上。
羅南倒是很耐心地給予解釋：“我需要再進行一些分析，看看這個能做夢的‘肉袋’還會有什麼情報，需要共享嗎？”
魏斯曼差點就點頭了，但這一刻，理智壓過了好奇心，他露出極淡的笑容，向後退了一步，以此表明態度。
羅南也笑，又順口開個玩笑：“放心，爆掉前我會示警。”
說話間，他也閉上了眼睛。
現階段的“鏡鑑”，幾乎等於是羅南能力的集成，是一些複雜能力快捷展示的通道。隨着“月光”垂落，羅南觸碰到了眼前這個“灰黑肉袋”奇妙的精神世界，好像有高溫氣泡翻涌上來，一個個膨脹炸裂，又有新的替代。
分身就是分身，哪怕有一點兒意識殘留和做夢的能力，本質上也是殘缺不全的。
羅南在那些記憶氣泡中，看到的只是一團團胡亂潑灑、塗抹的油彩，偶爾有一些相對完整的片段，卻零落得不成樣子。
不過，羅南沒有停止，而“鏡鑑”的最本質的“溯源追根”能力也在持續起作用。
要說羅南不是特別有耐心的那種人，至少和李維相比就是個渣渣，但他有勉強可以梳理“宇宙級大事件”的算力，是以地球百億人的思維算力爲底座，用“禮祭古字”模擬古神模式，持續優化而成。
面對這些記憶碎片，其實不需要還原成人類的邏輯線索，只要捕捉到，以此定位，自然就能夠抓取類似的信息，以其爲中心聚攏成形。
於是，大約七八分鐘後，羅南做出了第一個判斷：“時間線應該很近。”
他直接說出了口，魏斯曼微怔，但還是配合地問了句：“‘很近’是指……”
“分身的記憶，時間很近，就是這一兩天……嘖，不是我特別想要的。”羅南說着，緊接着又確定一點，“他好像成功擺脫麻煩了。”
魏斯曼這下，好像有點兒聽懂了：“您是說，逼迫‘水箱’不斷分裂的元素，他已經掙脫了？”
“嗯哼，另外，也可能是他在‘默城’附近不斷折騰的原因。”
羅南扭頭看向魏斯曼，笑起來：“獨家情報，看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魏斯曼正要回應，忽地面色一肅，低喝道：“小心……”
話音方起，那具“月光”投注的“灰黑肉袋”忽然就是一個超大幅度的膨脹，以至於其外殼崩開了一個極大的裂口，濃墨般的汁液從裡面噴濺出來。
羅南就在“墨汁”噴濺的區域內，但這些一看就不好相與的汁液，卻在半空就開始膨大、起泡，然後快速分解崩散，好像化爲了無數極微小的孢子，紛揚飛起，又湮沒無蹤。
魏斯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這時羅南才“哦”了聲：“不好意思，精細操作還是有問題……”
說話音，那個崩開的裂口內，慢慢剝離一道指頭大小的血肉細條，有點兒像那些羅南製造的、隨着狂風暴雨飛降的血肉條塊，很容易混淆。但細看去，這玩意兒好像要精細許多，上面密密麻麻分佈着類似血管神經的脈絡，形成了詭異的花紋，多看幾眼甚至讓人眩暈。
它上面的疑似“血管神經”有相當一部分已經探出去，與崩開的“灰黑肉袋”粘連在一起。
唔，“灰黑肉袋”之前也是這麼寄生在能力者體內的。
大哥別笑二哥。
魏斯曼本能就認爲，這是一件邪物。
他謹慎開口相詢：“這是什麼？”
羅南想了想：“機芯吧，血肉機芯。之前被‘水箱’毒力壓制，現在緩過來了……唔，我以前見過，似乎不至於如此精細且強韌，應該是專供‘水箱’的加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