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搭在額頭上,睜眼望着漆黑的營帳帳頂,對漪蘭輕聲而平靜道:“方纔我做了夢。”
漪蘭問:“是做了噩夢嗎?”
衛卿道:“是同一時間,浮現出許多個夢境。夢境重疊,教我分不清楚,撐得腦袋快要爆了。”
漪蘭道:“慢慢來,總會有清楚的那一天的。”
過了一會兒,衛卿沙啞道:“你說我晚間暈過去了?”
“是呢。”
衛卿閉上眼回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擡了擡手,撫上自己的嘴脣。
脣上散發着熱度,又腫又酥。
她才平定下來的心,立刻又怦然。
她還和上次一樣,以爲那是夢。可今晚,看清楚是他,感受到的是他,一切都來得真實而又洶涌。
心口好燙。燙到她呼吸都有些發沉。
漪蘭說還請了軍醫,只是軍醫也沒診斷出有什麼異常。大抵是上回重傷留下的後遺症。
她暈倒過後就跟睡着了一樣,殷璄一直守着她,直到將近半夜漪蘭不得不回來休息,他才離開。
後來外面的天色一點點挑亮,衛卿都沒能再睡着。
漪蘭倒是抵抗不住朦朧睡意,睡得很香。
等天色亮開以後,漪蘭按時醒來,準備去打水給衛卿洗漱,然她擡頭一看,只見衛卿的牀榻上空空如也,早已沒半個人影。
漪蘭連忙更衣尋出帳去,卻到處都沒找到衛卿的影子。
等她焦急地去找殷璄,說衛卿不見了的時候,親兵亦匆匆前來稟報,道:“大都督,衛小姐一大早,便騎馬衝出軍營了。”
北方入冬了,南方還是深秋。
秋寒經過一夜的醞釀,鋪下一層淡淡的白霜。
白霜掛在路邊的草葉尖上,晶瑩剔透,路面也襯得冷硬,腳踩起來咯吱咯吱的脆響。
馬蹄聲踏伐在空曠的路上,更顯得空靈悠遠。
衛卿騎在馬上,手裡挽着繮繩,一個勁地猛揚馬鞭,往前馳騁。
她正好需要借這山間清冷的風,讓自己清醒清醒,冷靜冷靜。
前方楓葉紅似火。
那是一片楓林,楓葉颯颯往下落,層層疊疊,秋風一起,猶如紅浪橘蕊一般耀眼美麗。
只是衛卿還沒跑進那楓林,後面便響起了一羣緊蹙的馬蹄聲。
衛卿草草回頭一看,即使沒看清來人的樣貌,僅僅是那身形和氣勢,她也知道是誰。
殷璄縱馬跑在前面,身後跟着數名錦衣衛。
衛卿卯足了勁往前跑,可是她隨便偷來的馬怎比得上殷璄的戰馬,錦衣衛被落在了後面,殷璄疾馬直追,兩人的距離一點點被拉近。
衛卿頭皮一陣發麻,她現在還不想看見他,或許等自己清醒下來以後再去面對會更好。
可殷璄顯然不給她這個機會。
眼看着殷璄的馬就在衛卿的側後方了,兩人相隔不過眨眼一瞬,以極細微的差距先後跑進了那片火紅的楓林裡。
因着安營紮寨,方圓百里之內的山野間全部被肅清,這片楓林裡除了風聲和馬蹄聲,再無其他。
待兩匹馬齊平,殷璄縱身一躍,一下子躍到了衛卿的身後,雙手繞過她身側,牢牢把控住馬繮,將她毫無間隙地圈進懷裡。
他的男子氣息落在她耳畔,擾得衛卿一陣耳熱。她曲肘便往後擊去,想奪回自己的控制權。
殷璄一手緊緊摟着她的腰,卻在她耳畔低沉道:“在馬上亂來,你不怕摔死我?”
衛卿動作一滯,慢了一瞬,頃刻又被他制住。
她不由懊惱,動手去搶繮繩。
殷璄的脣幾乎就貼着她的耳廓,又道:“我說過,你跑不了。”
衛卿輕輕一顫,殷璄已然先發制人,猛地收臂勒馬。
馬蹄高高揚起,殷璄摟着衛卿,當即把她拽下馬。他再隨手用馬鞭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痛就跑遠了。
衛卿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馬就這樣沒了,冷眼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殷璄,道:“我只不過出來靜一靜,殷都督有必要這麼大張旗鼓嗎?難不成真怕我跑了?”
殷璄隨手捏着馬鞭,不置可否地動了動眉梢。
她若是不在乎,又怎會一再遲疑,讓他奪得了先機。
即使想不起以前的事,如今的她也遠比她自己認爲的還要在乎。
殷璄又是步步緊逼,道:“你想靜什麼?”
衛卿身體緊繃,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他的氣息侵擾。只是還不等她說話,殷璄突然就俯頭下來,瞬時傾軋在她脣上。
衛卿氣息不暢,費力地推開他,他垂眸看着她,眸裡淵深無底、暗夜無邊,“是靜這個?”
昨晚在營帳裡施展不開,可眼下楓林中卻是地方寬敞。可是真當殷璄逼上來的時候,衛卿竟一樣的毫無招架之力。
她被殷璄逼到一棵楓樹下,後背貼在了樹幹上,楓葉片片飄零,滿目豔紅。
那豔烈的背景,襯得殷璄一身黑袍,眉目端然如墨,那張臉丰神俊朗,英雋至極。
他伸出手指,修長有力而又骨節分明,輕輕摩挲着衛卿的脣。他像是一頭被喚醒了狼性的狼,圍追堵截住了自己的獵物。
衛卿深吸一口氣,氣急咬牙道:“大都督要點臉,我也是有婚約的人!”
殷璄道:“無妨,很快就沒有了。”
說罷,他便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脣。
她以爲自己冷靜下來就可以了,可是在被他擁吻的時候,突然間明白,不管自己冷靜多少次,一旦沾上他,依然會潰不成軍。
他在掠奪,衛卿在顫抖。
秋風捲起來的楓葉在林間跳舞。
她的烏髮散落在他的臂彎裡,和他的衣色融爲了一體。
衛卿渾渾噩噩,阻擋不及他的攻勢,心裡的防線截截坍塌,被剝離流露出了本來模樣。
她眼角嫣然,眼神溼潤,臉上依稀有紅霞。
殷璄聽得她凌亂的呼吸輕喘聲,像是極具殺傷力的誘惑。
楓林裡的風久久不止。
他將她壓在楓樹下,纏綿不休。
悸動如潮水般涌來,讓她骨子裡都在發酥。枯寂已久的心田被滋潤,封鎖已久的心門,彷彿伴隨着吱呀一聲,終於緩緩向他打開。
殷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