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我穿着陸勵準備的黑色禮裙,裙子不短不長,大腿的曲線被勾勒得恰到好處,頭髮被理髮師盤成了成熟大氣的韓式編髮,許多沒化過妝的我也在今晚被人專門精心描繪了下。
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去時陸勵像是微怔了片刻,他盯着我,原本手裡要丟的菸蒂也一時間忘了丟掉,狠狠地燙了下他的手指。
“嗯——”陸勵悶哼了一聲,嗖得一下把煙丟出窗外,轉頭深沉對我說:“唐穎,你今天真美。”
美嗎?
剛纔照鏡子的時候是挺好看的,連我自己都差點沒認出自己。
“我剛嫁給你的時候不好看嗎?”我轉頭看向窗外。
“好看。”陸勵突然抱住我,嘴脣在我肩膀上湊來湊去,低低地說:“唐穎,我已經回頭了,爲什麼你還要和我作對?”
從出了會議室到現在其實陸勵都忍着沒罵我,我看得出來他很生氣,這會突然來了那麼一句,我心還挺慌的。
“哪有?”一口唾沫悄然入喉。
陸勵的眼神變得肅殺,他的臉探過來,字字都鋒利得像把刀:“今天在會議上爲什麼讓我作爲第一期採訪對象。”
我心驚肉跳,嘴上還是淡定得很:“我嫁過的男人,個人感覺還是挺上得了檯面的,年輕有爲,事業有成,長相也抵的上一般的三線明星了,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陸勵坐直,輕咬了下嘴脣:“你這麼覺得?”
他的模樣有點心虛,恐怕他也知道自己算不得什麼好男人。
我定了定心,輕輕抓起他的手:“你把這個節目交給我管意義不同。我選你當我的第一期採訪對象也意義不同。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有奇怪的想法。好吧,我是有點私心,私心是你一旦在媒體面前曝光,你的私生活不用我監督,自然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
陸勵鬆開手臂,半信半疑地盯着我:“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我很優秀,而且如果我參加採訪也能變相的讓大衆監督我的行爲?”
“不然呢?”我縮了縮鼻子,聲音裡盡力隱忍,反而變得更低柔了:“陸勵,你給我的項鍊,我每天都帶着。”
撒謊這東西終究會一回生二回熟,有時候還會上癮。我的謊言說的平和自然,連自己都差點信了。
過了十幾秒陸勵的神色平和下來,緩緩把我的手放進手掌裡拍了幾下:“那就好,我知道了。”
我衝他笑了笑,忍不住試探道:“陸勵,以後你也不會再幫小黎求情了是嗎?這一次我可能會告得她牢底坐穿。”
陸勵的手一抖,我明顯察覺到了。
他最後都沒有表態,或許是覺得氣氛尷尬,他只能用幫我係安全帶的動作緩和這份尷尬。
“繫好了。”陸勵勾了勾脣,在我看來,他這一瞬間竟然卑微成了我腳下的泥,至少在經年累月中我從未看過他這個樣子。
“飯局在什麼地方?”我悄悄然轉開了話題。
陸勵的手握着方向盤,淡淡說了句:“在江辭雲的娛樂城。”
我身子陡然一僵,那個地方有我和他的記憶,每一寸地方都在浪漫與現實中不停拉扯,那天他在我耳邊的低喘和情到濃時的愛語也又一次席捲了我的大腦。
我感覺到陸勵的目光正迸過來,我調了調坐姿,強行鎮定地說:“好。開車吧。”
車子啓動,而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今晚月光正好,一絲微風都不起,一切都過於風平浪靜。原本我也沒想到今晚這個飯局和別的飯局會有什麼不同。直到我上船的一瞬間,很多工作人員看見我就恭敬地喊我老闆娘時,我的手心開始冒出冷汗。
“老闆娘?”一處轉角,陸勵把我生生逼到了牆邊,他眯着眼,牙齒也好幾次咬得出了咬肌:“唐穎,你揹着我到底幹了多少事?你和江辭雲該不會睡過了?”
我心裡咚咚直跳,講真,我比陸勵還要緊張,不敢去想今晚究竟會發生什麼。
我冷下聲說:“陸勵,你看不出來嗎?今天像是個鴻門宴。現在你應該相信我和江辭雲不是一夥的吧?他故意這麼做,爲的就是打擊你。你要是現在就認輸,我一定瞧不起你。”
陸勵暴躁地扯了扯領帶,半信半疑地說:“今晚來的都是大人物,要是他借你再羞辱我,我的臉皮子還要不要?”
他的臉皮子?在我心裡他哪裡還有什麼臉皮子?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陸勵似乎開始懷疑帶我來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我把頭偏向一邊,淡淡地說:“是你要帶我來的。”
上頭說今晚的飯局要攜伴出席。陸勵會帶我來,一方面是應這個邀,另一方面我不信他半點小心思都沒有,總之今晚我不會太好過就是了。
“唐穎,你是知道我脾氣的。我已經退讓成這樣,要是你敢讓我丟人,別怪我到時候不念我們的舊情。”陸勵惡狠狠地警告我。
我們目光對峙着,誰都不肯退讓,陸勵這次是玩真的,我看得出來。
恰在這時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穿耳而過:“哎呦,這不大名鼎鼎的陸總嘛,你也來了啊?我還以爲你早死了呢。”
我和陸勵同時扭過頭。
“你是?”陸勵站直,微微整理了下領帶。
我輕聲呢了句:“嚴靳,你也在?”
“我怎麼就不能在了?瞧着像流氓啊?”嚴靳笑着走近,一把將我從那個角落扯了出來,手臂微微攬住了我,嘴巴湊在我耳邊說:“你今晚真好看,某些人看見了一定會喜歡。哎,要不要我給你們準備點靈光的東西,晚上好派用場啊?”
我一縮,這小流氓的意思這麼明顯,八成指的是那種東西。
陸勵看得一頭霧水,擡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嚴靳:“你們……”
嚴靳鬆開手:“我們怎麼呢?抱一下你就吃醋了?陸王八蛋,上次你的腿沒瘸夠滋味兒是吧?”
“是你乾的?爲什麼?我好像不認識你。”陸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嚴靳挑起一側脣角壞笑了下,胡扯八道:“唐穎是我認的老妹兒,我那時候是聽說了你上醫院堵她心,我一時忍不住就伺候伺候你。”
我心口一窒,那件事陸勵當初好像沒怎麼懷疑到我身上,嚴靳這麼一說,估計陸勵對我會更警覺吧。再說我什麼時候成他老妹兒了,八成是爲了沈茵在拉攏我,男人爲了喜歡的女人,還真是什麼幼稚的事都幹得出來。
“嚴先生,你到底是哪位?”陸勵上前了一步瞥我一眼後看向了嚴靳。
嚴靳晃悠着身子,吊兒郎當地快滴出水來:“再下不才,你上頭老闆靠得我爹吃飯。”
我一怔,陸勵也一怔。
江辭雲身邊這批人還真個個都是厲害角色,主要是平時他們都不難相處,總讓我的潛意識裡忽略這批人的身家背景。
陸勵悄然把我扯回身邊,逢場作戲地笑了笑說:“那以後我們也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嚴靳冷笑了兩聲,擡手輕輕拍了幾個陸勵的胸口說:“對,可真是一家人。走吧。”
我的手被陸勵緊緊握住,他像是在用手勁把嚴靳對他的挑釁發泄在我身上,好幾次我的手骨差點折到一塊,可他還故意笑着對我說:“唐穎,別忘記剛剛我和你說的話。”
“你捏疼我了。”我瞪着他。
陸勵說:“如果等等表現不好,我保證你更不好受。我治不了他們,還治不了你?”
我疼得紅了眼睛,聲音也刻薄起來:“你再這樣別怪一會不配合你,我可不欠你的。太讓我失望了!”
“你可以不信,有本事就試試看。”陸勵真的發了狠,從上船開始他其實就震怒了,加上嚴靳那樣一鬧,他這會的火氣絕對是火山級別的。
我沒有說話。
陸勵帶着我跟上嚴靳走進飯廳,裡頭早就圍坐了好幾桌子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傢伙,很多人身邊帶的女伴都不像是原配老婆,有個看上去快六十的,身邊竟坐着個頂多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大抵這批人面對這些場合也早就司空見慣,不會稀奇。
嚴靳把我安排到較爲靠前的位置,嚴靳和秦風都在。
我在人羣中好幾次搜索江辭雲的身影,但我沒看見他,也不確定今晚他究竟會不會出現。
“在找誰?”陸勵拿起茶杯,不陰不陽地問了句。
“我在看今晚到底有哪些人過來。”我說。
陸勵瞥我一眼:“最好是。”
嚴靳和秦風沒一會就離開了,有相識的人喊他們過去,我們的桌上空蕩蕩的,越發讓我覺得緊張。
我憋不住了,輕輕扯了下陸勵挺括的衣袖:“今晚的排場挺大的,知道是爲了什麼嗎?”
“沒從你那些哥哥嘴裡聽到風聲?”
我一聽,氣也不打一出來,丟給他一句:“你不說就算了,用不着陰陽怪氣的。”
陸勵打量我一眼,又喝了口茶水,緩緩地說:“這種聚會隔一段時間就會辦上幾回,每一次都不會是單純的相聚。要麼是有重大消息要宣佈,要麼是金錢和身份的比拼,你看看他們穿的就知道了。就拿我們隔壁桌的老頭來說,他原本是個種菜的,後來農業發展迅猛,他承包下輸不清的地做有機蔬菜,短短几年已經是農業的大亨。前段時間他的公司股票上市就大大的利好,聽說最近還請了江辭雲團隊裡的人專門幫他操盤玩着金融遊戲。還有他身邊的女伴表面上叫他乾爹,背地裡就是小情人,那桌上坐着的都是想巴結他的。”
我大腦飛速運作,這麼說來這幾年陸勵的身價和商場上的口碑應該也不錯,不然怎麼有資格來參加這種聚會。想想真是諷刺,壞人活千年,有些人明明有衝勁有理想,卻被這個社會打壓地奄奄一息。
我暗暗籲出口氣,又緊跟着問道:“那你覺得今晚是有重要消息公佈,還是他們要玩身價比拼找找存在感呢?”
陸勵深皺着眉頭,丟給我一句:“江辭雲辦的。我怎麼知道他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