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的話讓方副主事沉默下來。
許久後緩緩道:“隱谷不樂見潭州因戰亂而損毀,不樂見城內百姓遭受池魚之殃,更不樂見東鳥因爲某些人的私利陷入動盪,事實上早有放棄潭州的打算。”
風沙根本不在意話裡那些在他看來冠冕堂皇的廢話,徑直道:“我是否可以認爲方主事這番表態是代表隱谷表態?又或僅是代表潭州隱谷的表態。”
兩者區別很大。
方副主事一字字斟酌道:“隱谷已經授命我爲全權特使,我的話就是隱谷的話。”
風沙追問道:“我能否理解爲是王塵親自授命方副主事爲隱谷全權特使?”
這點不問明白,他沒辦法和四靈講價。
方副主事面露遲疑之色,沉吟道:“我可以跟風少說是。一旦出了這門,我不會承認。”
王塵的身份很重要也很特殊,做爲隱谷的當代行走,實際上就是隱谷的少主,她是不能犯錯的,哪怕錯了也是對的,隱谷會替她承受一切後果。
然而是人就會犯錯,不犯錯是不可能的。想要不犯錯,除非不用負責。
總之,隱谷不會讓王塵事先擔責,如果結果是好的,則會事後追認。
風沙點點頭表示理解,笑道:“我希望隱谷還能繼續信任我,最好選在適當時機,儘快重返曉風號。我也會盡快取得‘見血封喉’的解藥,以表誠意。”
如果王塵能夠回船,那就是一種很鮮明的表態,他面對四靈時將會底氣更足。
方副主事淡淡道:“只要何主事安然無恙,我們沒有不信任風少的理由。”
換句話說如果拿不出解藥,此事休提。
風沙想了想道:“我現在就去聯繫四靈,方副主事如果有閒,還請暫留曉風號等我的消息。當然,你和貴方人員來往自如,我會下令給予一切方便。”
方副主事點點頭,起身告辭。
風沙又派人去聯繫何光,還是約在那家離碼頭不遠的高家茶攤。
他帶着繪聲先去等待。
繪聲邊牆上掛了一盞燈籠,給茶桌鋪上了一層鮮豔的蜀錦,點上了一鉢薰香,擺上了果盤點心和一壺熱茶,然後在旁伺候。
何光姍姍來遲,繪聲給他倒了杯茶。
何光顯得有些緊張,一口將茶灌下喉嚨,抹嘴道:“上面願意聽聽隱谷的條件。不過非要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有些事情可以談,有些事情提了就崩。”
風沙失笑道:“你儘管把心放回肚子。我剛纔問了,隱谷明確告訴我,他們的確有放棄潭州的打算。”
何光神情頓鬆,睜大眼睛道:“此話當真?”
在四靈看來最大的關節就是這個,只要這個條件談妥,其他什麼事情都好說。
風沙含笑點頭。
何光唔了一聲:“那麼隱谷總該給一個不可逆的保證,否則光憑風兄紅口白牙,兄弟我回去沒法交差啊!”
風沙擺擺手:“別急,隱谷也有條件。第一,立刻撤走城外那支東鳥水軍。第二,交出見血封喉的解藥。第三,出城的時候,朗州軍必須暫時撤開圍城。”
當然是信口胡說,三個條件包括解藥那條,其實都是對他有利的條件。
何光思索道:“第三條我現在就能應承,至於前兩條,什麼見血封喉,我不知道,聽都沒聽過。至於撤走水軍……我做不了主。”
毒害隱谷主事這種事,就算知道他也絕不會承認。總之,有些事可做不可說,他不會傻到給人露這種把柄。
“關鍵正是這兩條。”
風沙正色道:“隱谷向我保證,只要做到這兩條,他們便相信我們的承諾可靠,其高層會立刻重返曉風號,一旦隨我出城,這個保證不就不可逆了嗎?”
何光微微動容,拿手拍了拍桌面,下定決心道:“聽起來的確很有誠意。好,我這就回去聯繫上面。”
“等等。”
風沙叫住他,湊到耳邊小聲道:“隱谷似乎懷疑朗州軍有屠城的打算,嘴上沒明說,隱約有試探。偏偏不把這當條件提出來,實在蹊蹺,不可不防。”
“兄弟所慮甚是……”
何光身往前探:“隱谷一向道貌岸然,什麼百姓什麼福祉天天掛在嘴邊,按理說裝也要裝點樣子,居然絕口不提,不會有詐吧?”
風沙露出擔憂神色,低聲道:“我懷疑他們故意不提,就等屠城,之後再大肆宣揚,敗壞我們四靈的名聲。要知道這種事越描越黑,根本解釋不清的。”
何光悚然一驚,咬着牙道:“果然夠陰險的,隱谷盡是僞君子,哼!你放心,我會向上頭說明情況,絕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風沙心裡暗哼一聲,四靈果然有屠城的打算,不然何光的思路不會這麼順,一下就做出此等反應。簡直豈有此理。
別看他和現在的四靈不對付,其實他纔是真正關心四靈的人,對四靈近十年來不擇手段的惡名深惡痛絕,無法容忍四靈做出此等事情。
何光走後,風沙又喝了會兒茶,方纔慢悠悠的返回曉風號。
待方副主事進門,他立刻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四靈的態度並沒有預料中那麼強硬,解藥這事似乎有鬆動,目前難在他們否認此事與四靈有關。”
方副主事似乎對此早有預料,輕描淡寫道:“只要何主事無恙,此事隱谷不會深究。”
風沙愁眉不解,嘆道:“其實這都算小事。你可知道朗州軍有屠城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