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家長,有時像山。一面擋住冷風以致冰雪皚皚,另一面鬱鬱蔥蔥常年四季如春。
整座潭州城都因風沙的怒火迅速震動起來。
四靈和隱谷無孔不入,掌控了潭州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上至朝廷,下至幫派,地頭捕快,江湖人物,大小商鋪全部動了起來。
理由衆說紛紜。官面上的人在找某位重臣最喜愛的小孫女,江湖上的人在找某個耄耋前輩的小孫女,商界的人在找某位大老闆的小孫女。
爲尊者諱,所以具體是誰家的小孫女,各家人猜各家人。儘管羅列一長串人名,始終沒個準頭。
總之照着畫像,找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就對了。
當然有幸災樂禍的,更有心思齷蹉的,然而頂多私下裡調侃這個大人物家的小姑娘究竟如何遭遇,明面上卻是不敢。
爲了防止可能的歹人狗急跳牆來個撕票,各家都有各家的辦法。
潭州幾個年高德勳的江湖前輩聯手發出追殺令,同時透風誅連令。
追殺殺一個,誅連殺全家。江湖是講道義的,一般禍不及家人,只有罪惡滔天的大魔頭纔有此“殊榮”。
東鳥朝廷頒佈告示,限期投案,否則將議罪“不道”。
不道乃十惡不赦之罪,意味着此人滅絕人性,以殘忍方式殺害多人,罪在不赦。至於怎樣纔不會被定爲“多人”,自己體會。
商界重金懸賞。不是懸賞歹人,而是懸賞歹人的家人。
種種之類,就是昭告一個意思:小姑娘沒事,死你一個。如果有事,全家陪葬。
正在這一切緊鑼密鼓,各方忙着摩拳擦掌,準備誅殲除惡救無辜少女於萬般爲難之際的時候,宮天霜自己回來了。
風沙正在跟雲虛商談向東鳥求冊封一事,聽到消息直接跑上甲板,瞪着眼睛使勁打量,見她似乎無異狀,這才稍稍放心,抱在懷裡好一陣磨蹭。
宮天霜呆了呆哎呀道:“鬍鬚扎疼人家了。”
風沙趕緊鬆手,寵溺的笑道:“好好,我輕點我輕點。”
宮天霜心中暖暖的,笑道:“讓您擔心了,我沒事。”
宮青秀帶着宮天雪後腳趕到,捏起她手腕摸了摸又看了看,蹙眉道:“這是跑哪去野了,知道風少多擔心你嗎?”
沒辦法,誰讓她是師傅呢!這時候再心疼也非要板起臉。
宮天霜低着頭躲到風沙背後。
風沙趕緊圓場:“人回來就好,什麼事進去說。”
回艙的路上,宮青秀蹙眉不解。
宮天霜失蹤她很擔心,如今安然無恙回來,她則更加憂心。
爲了營救宮天霜,風少是下了血本的,四面八方能驚動的全驚動了,結果一下子打到空處。
這遠比和人家血拼一場還要折損威望,且是憑白折損,扔到水裡都聽不見響。
威望這東西無形無質卻又威力無匹,用起來快攢起來難,如今白白浪費,你要她怎麼還。
風沙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笑道:“要不在來幾次以身相許的戲碼?”
宮青秀玉面飛霞,忍不住扭臉回看。
宮天雪和宮天霜頭很整齊的低着頭,整齊的過了頭,顯然故意裝作沒聽見。
雲本真則向她擠出個討好的笑臉。
回到艙房,雲虛正負着手仰着臉瞧着書架,轉過身迎上來,握着向宮青秀的柔胰,親熱的叫了聲妹妹,轉向宮天霜道:“人回來就好,要是受欺負了跟我講。”
宮天雪和宮天霜趕緊拜見公主,然後又喚了聲:“師伯。”
還在流城的時候,雲虛扛不住風沙的壓力,選擇和宮青秀結拜了姐妹,用以緩和兩人關係。
不管之前真心假意,現在宮青秀和昇天閣在她眼中的重要性並不亞於風沙。
這次就是靠着宮青秀劍舞退兵,纔有向東鳥求冊封的底氣。僅此一點,她就覺得當初低頭低的不虧,且是大賺特賺。
深切體會到爲什麼風沙一直把宮青秀捧在掌心裡寵,容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幾人分主次坐下。
宮天雪和宮天霜站在下首不敢動彈。
“這裡都是自家人,那麼拘謹幹什麼。”風沙向雲本真道:“還不給兩位小姐搬凳子。另外下去備桌家宴。”
雲本真趕緊搬來凳子請兩女坐下,然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風沙又打趣了兩句,方纔問宮天霜怎麼回事。
宮天霜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最後兩人進城,易雲將她送來碼頭,便即告辭云云。
言語中對易雲頗多讚美和感激,撒着嬌要風少好好報答人家。
風沙含笑聽着,那對瞳眸幽芒隱閃。
雲本真忽然推門進來,湊他耳邊低語,說的就是那個房中槍。
房中槍的確是風沙的人,奉命混入江湖人裡面保護伏劍。
這事一出他便緊追不捨,就算宮天霜安全返回,他也沒打算放過易雲,奈何受了傷,實在撐不住,於是找了碼頭上的暗哨接替他追蹤。
不管這人好心還是歹意,根底一定要查清楚,屆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風沙不動聲色道:“知道了,你妥善安置。跟他說一聲,他做的很對也很好,我謝謝他。”
雲本真應了一聲,再次退了出去。
風沙擠出個笑臉:“既然霜兒想報恩,那就報恩。只要不是以身相許,隨你心意。”
宮天霜臉蛋唰地紅透,啐道:“風少又來了,沒個正經。”
風沙笑了笑,向宮天雪道:“以後你和師妹再出門,身邊一定多帶點人。”
宮天雪羞赧的點頭,宮天霜一臉不情願。
“我知道你們不喜歡那麼多人跟着,怕做些私密事讓人知道了不好意思。我叮囑下去,往後除非出事,他們什麼都不會說,滿意了吧!”
宮天霜嘟囔道:“風少要問,誰敢不說。”
宮天雪偷偷扯她裙角。
宮青秀訓斥道:“就因爲你這次亂跑,風少他……他爲你操了多少心,還敢頂嘴。我罰你禁足,不準再出去。”
風沙笑道:“霜兒活潑好動,把她關房裡還不憋出個好歹。這樣,她那恩人不是不恨坊的東主嗎?最近我常去那兒,就把她禁足在我身邊好了,一舉兩得。”
宮青秀有些猶豫,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那個不恨坊的頭牌荷官夕若在風少房內過夜的事,宮天雪已經跟她說了。
伏劍一擲千金的事鬧很大,她一查就知道,自然以爲這是伏劍給風少打掩護。
如今一聽居然還要常去不恨坊,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心裡更不是個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