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從靈雖然年紀不大,偏得聰明、果決。
不光令風沙想到武媚,更令他想到雲虛。
然而云虛陰柔陰毒,遠不如武從靈剛烈剛愎。
換做類似情況,雲虛發覺自己力不如人,肯定什麼屈辱都能忍受,往後再來徐徐圖之。
武從靈則直接選擇玉石俱焚,寧死也要拖人下水。
這件事風沙本來佔理,誰讓這小子居然敢對他的女人動歪心思,更何況還是堂兄妹關係。
哪怕下重手懲罰,誰也說不出不是。
人死就不一樣了,畢竟這小子沒有真的得手,罪不至死。
武從靈這招其實挺狠的,但是以爲這樣就能讓王崇跟他死命鉚上……只能說還是幼稚了些。
“你知道我這幾天過的什麼日子嗎?沒有人搭理我,更沒人願意接納我,就像一條被人遺棄的小狗……”
武從靈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十分怨毒:“其實不是他要灌醉我,是我想被他灌醉……”
風沙眉毛漸漸立起。
“……所有人都把我視作你的女人,我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人多麼骯髒、多麼下賤……”
武從靈笑得很開心,笑得直喘氣:“好了,你可以把我這個兇手交出去了。否則只要我還活着,你一定顏面掃地。”
風沙垂目道:“夜嬈,夜嬈是吧~你現在派人去找王崇,我就在這兒等着他。”
夜嬈顫抖一下,沒敢動彈。
風沙瞧她一眼:“我知道你擔心事後被滅口,所以幹完這事你就去曉風號。就算有什麼牽掛,之後我替你辦妥當。”
夜嬈遲疑的點頭,忙不迭的退出去。
武從靈盯着她出門,向風沙道:“她還幫着堂兄灌我酒,我不信她猜不到之後會發生什麼。哼~一條好狗。我肯定她非但不會逃走,反而會拖着主人咬你。”
風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人若作死,天不饒也。我給了機會,怎麼選擇是她的事……你也一樣。”
武從靈不理人,伸手推開繪聲,到矮几旁坐下,繼續吃果子,一副生死看淡的樣子。
在她看來,風沙既然沒急着逃走,還敢在這兒等着王崇來,那就是打算把她交出去。換句話說,她死定了。
但她畢竟贏了不是麼?不用再像個物件一樣被人送來送去,還被棄若敝履。
風沙拉過繪聲吩咐道:“出去弄點茶水來,順便讓雲本真接管側臥當壚。”
繪聲顯然還未完全定神,呆了少許才領命退下。
風沙往武從靈身邊挪坐,問道:“你當真不怕死嗎?”
武從靈咬着果子含含糊糊道:“你不怕死嗎?現在沒人保護你,我一隻手就能掐死你,最好離我遠點。”
明明眉秀臉嫩,說起話來老氣橫秋。
風沙擡手就是一弩。
弩矢如電劈,倏然從武從靈頰邊掠過,激起鬢邊垂髮劇抖幾下。
武從靈下一口愣是沒咬下,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瞪着他。
風沙神色自若的重新上弩,隨口道:“我不喜歡殺人,讓人知道我能殺他就行了。”
武從靈收回目光,繼續咬果子吃。
風沙拾來個果子擦了幾擦,伸手等着給她,嘴上道:“這幾天日子很不好過吧?看你似乎憔悴很多,是不是求助無門,反而百般勸你乖巧順從?”
武從靈再次停嘴,一巴掌把他手中的果子拍飛,粉臉含霜道:“不用你裝好心可憐我。”
她落得現在這個下場,還不都是風沙害的。
風沙毫不在意的繼續抓來個果子自己吃,邊吃邊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相對於皇帝那張寶座,一個女兒算什麼?”
武從靈扔下手中的果子,使勁瞪着他。可惜剛纔胡亂一把,弄得一臉果汁果醬,瞧着好生滑稽。儘管如此,也不掩天生麗質。
“他生你養你,讓你享受天家富貴,難道你不該報答?”
風沙笑道:“你要知道,他不光是在爲自己爭皇位,更多人逼着他爭,如果他不願意,那就有願意的人取而代之。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不光是你,他也一樣。”
武從靈眸光有些散亂,很快回神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他自己不願意,誰還能逼他?難道……難道我對他不重要嗎?”
總算露出氣鼓鼓的樣子,這纔像個少女本該有的模樣。
風沙淡淡道:“你不願意,可以一死了之。他不願意,那就死全家。最近這些年,被屠滅的皇族還少嗎?你以爲爲什麼?”
武從靈呆了少許,搖頭道:“我還是不懂。”
“慾壑難填而已。”
風沙悉心解釋道:“小官想做大官,大官想封侯拜相,封侯拜相之後又想稱王,如果當王的不想當皇帝,下面這些人怎麼辦?水沸頂蓋,火燒屁股啊~”
武從靈不做聲了。她忽然感到腦袋很亂,或許酒還沒醒。
風沙不再多言,自顧自的喝酒吃果子。
過了一會兒,雲本真拎着茶水,帶着繪聲進門。
雲本真拜過主人之後,指使繪聲清理這一片狼藉,她則警惕的盯着武從靈,愣是插到主人和武從靈之間坐下。
又過了好久,王崇突然氣急敗壞的闖了進來。夜嬈緊隨其後,伸手指着風沙道:“就是他。”
王崇跳着腳道:“風沙你欺人太甚,我……我跟你拼了。”
風沙掃了夜嬈一眼,衝王崇冷笑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勾搭任鬆的時候,你就該想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王崇怔住,漲紅的肥臉瞬間發白,結巴道:“你……你什麼意思?”
“以爲我不知道你剛纔在哪嗎?”
風沙斜眼瞟着王崇,心道你還真敢和任鬆預謀對付我啊!
當然只是詐言,然而看王崇的樣子,顯然被他猜中了。
王崇低下頭,眼光促閃。
風沙挑眉道:“你兒子是我親手殺的,如果你想報仇,可以動手試試。”
武從靈倏然轉眸,無比訝異的盯着他。
王崇猛然擡頭,臉色陰晴不定。
“永王府我已經圍了三次,哪次有人敢來救你?沒那個實力,不要折騰那麼多事。人這一口氣,短的很吶~”
風沙起身到王崇身側,輕輕拍了拍他的肥臉:“潭水淺海水深,哪裡能跳哪裡不能跳,你心裡要有數,否則淹死也就一口氣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