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鬧市帶兵器的規矩自然是有的,哪國哪城都有。
然而當今亂世,除了安分守己的平頭百姓,攜刀帶劍的人多了去了,真要管絕對管不過來,也就對弓弩這種遠程軍械纔會強勢杜絕。
奈何江城會在城裡霸道慣了,除了高來高去的江湖人還不太敢招惹,城裡的地痞流氓和各家零散出來的護衛,那就沒少以此爲由頭來個敲詐勒索。
三個打手居然全部撲街,還撲的莫名其妙,瑩瑩躲在後面瞧得心急,這才忍不住現身。
風沙笑了笑道:“其實我與真兒小姐並非主僕,實乃至交好友。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不得已欺瞞。還望瑩瑩姑娘贖罪則個,另外代我向貴家小姐道歉。”
瑩瑩神情微變,蹙着柳眉上下掃量,一臉不信道:“你是江湖人?”
風沙抱拳道:“鄙人胡九道,江湖人稱胡九刀,重新見過瑩瑩姑娘。姑娘若還是不信,可以向江城會的楚涉楚少俠打聽一下。”
“你認識楚涉?”瑩瑩神情古怪起來。
風沙歪頭道:“聽姑娘的口吻,似乎跟楚少俠相熟?”
瑩瑩輕哼一聲:“他未婚妻是本姑娘的手帕交,契若金蘭……”發現自己失言,趕緊閉嘴。
風沙似無所覺,笑道:“青衫水羅剎名震兩江,沒曾想竟是瑩瑩姑娘的閨中密友。既然是手帕交,看來瑩瑩姑娘是江州人咯?”
伏劍曾經提過,楚涉的未婚妻人在江州,江湖上小有名聲,人稱青衫水羅剎,她爹就是楚涉的師傅,乃是江城會的高層。
兩人不但青梅竹馬,還是指腹爲婚。
至於這位青衫水羅剎姓甚叫甚,他就不清楚了。
瑩瑩臉色劇變,怒道:“你才江州人,你全家江州人,江州人沒一個好東西,卑鄙骯髒,無恥下流,男人都是賤骨頭,女人都是……”
聽她一串污言穢語,越說越過分。男人聽了搖頭,女人聽了掩面。
簡直不敢相信種種污濁不堪的字眼,居然會出自這樣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之口,而且一罵就是一城人,比潑婦更潑婦。
風沙靜靜聽完,淡淡道:“傷心之人自有傷心之處,看來瑩瑩姑娘曾被江州傷得不輕。至於受過何等創傷,從姑娘激烈的言辭之中,或許可以略窺一二。”
雲本真噗嗤嬌笑。主人罵人真狠,還不帶髒字,頗有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意味。
瑩瑩俏臉都快滿漲出血,雙眸射出無盡恨意,叱道:“撕爛你的賤嘴。”兩指倏然帶風,直勾風沙面門。
旋即慘叫一聲,捂腕踉蹌,連退好幾步。
雲本真拈花般兩指捏着短柄,刃芒襯亮她的冷眸,刃身好似花枝作顫,原本附着刃鋒的絲絲滴血,瞬間如同飛瓣。
下一刻,瑩瑩的側臉現出一道斜斜的血線,猩紅刺眼,甚至掛上長長彎彎的睫毛。
她明明看到血滴迎面,有意閃躲,豈知念頭還未及轉完,臉上便是一涼,愣是沒能躲開。不禁發呆,連手腕的劇痛一時都忘了。
她又不傻,知道自己遇上真正的江湖高手了。
正值飯點,飯館裡客人本就不少。
瑩瑩越罵越惡毒,客人多半都是江城人,與比鄰的江州同處江城會治下,多少沾親帶故。
一個個聽得火冒三丈,又不好跟一個小女子計較,聽得風沙暗諷刺人,各自解氣。
見得瑩瑩動手之後自取其辱,大家心裡暗爽,興匆匆的看着熱鬧,居然沒一個人跑去街上找江城幫的巡邏。
雲本真那隻彷彿柔弱無骨的纖手反握住匕首,剛還冷漠的目光火一樣燃燒起來,盯着瑩瑩慢慢繞桌,飢渴的眼神就像看着一隻待剝皮的小獸。
每次捕獲獵物,她都忍不住興奮,且是極度昂然的那種興奮。就像貓咪喜歡玩弄老鼠一樣,不一點點的徹底玩膩玩透,根本捨不得吞下肚子。
風沙轉目掃視飯館諸人,伸手攔住雲本真,輕聲道:“江湖事,江湖了。胡某隨時恭候姑娘找回場子。告辭。”
大庭廣衆之下,他不能不顧忌影響,所以把事情定義爲江湖恩怨。至於瑩瑩回去會不會添油加醋,升格矛盾……估計是肯定的。
他正好前一筆、後一筆,加起來算個總賬。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自是憋了一肚子火。
風沙原本打算在家鄉多呆幾天的,現在則着急想走了。
中途,回了一趟曉風號,以墨修傳人的身份,拉下老臉去求了隨同曉風號的司星宗高層,希望給馬玉顏撐撐臉面。
司星宗並不止東鳥這一支,凡是稱帝之國必有分支,駐於皇宮替皇帝監看天象。哪怕皇帝天天換,他們永遠在那裡。
總之,司星宗的地位神秘且崇高,和皇權牢牢捆綁在一起。儘管擁有官身,很少涉足世事。如果適當擡舉一下馬玉顏,絕對沒人再敢輕視她。
到了傍晚,馬玉顏趕回閩商會館。
風沙面色不渝的靠在躺椅上對窗望天。
雲本真挨在旁邊伺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還在惋惜到手的獵物飛走了,不怪主人攔下她,只怪獵物翅膀硬。
馬玉顏乖巧的貼上去,小聲道:“接風宴已經定下,明晚石城山。”
風沙凝滯的瞳珠終於閃爍起來,正色道:“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一定要驕傲的亮相,擺足公主架子。我已經做了安排,會有足夠分量的人挺你。”
馬玉顏感激道:“風少爲我們付出良多,不光玉顏銘記在心,閩國上下也永不敢忘。”
風沙笑了笑,衝雲本真道:“你以風門掌教的身份陪同玉顏公主參宴。我有兩點叮囑:維護玉顏公主的尊嚴;保護玉顏公主的安全。”
雲本真趕緊應是。
“明天我會以三河幫客卿的身份出席。”
風沙轉向馬玉顏:“若無意外,就當我不存在。若有意外,我給你壓場子。什麼都別擔心,什麼都別害怕,天塌不下來。就算天塌下來,我替你去頂。”
他擁有許多忠心耿耿的屬下,願意爲他做任何事,甚至願意爲他去死。
這些死忠當然不會是大風颳來的,是他以不惜血本的悉心維護換來的。
真正奉行“兼相愛,交相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