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把趕人作爲目的,不想惹麻煩;蕭燕把砍人作爲目的,就要惹麻煩。
兩人的目的南轅北轍,當然攏不到一起去。
風沙只好拉下臉,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契丹有契丹的習俗和規矩,除了性子蠻點,說話直爽點,其實蕭燕遠比繪聲聽話多了。既然服氣那就認主,既然認主那就任盤。
至於喜不喜歡主人要她這樣那樣,那是另一碼事。
主人發了惱,儘管蕭燕心裡不太情願,還是快奔出去。
迎面的幾個混混嘻嘻哈哈,嘴上還有調戲的話語,顯然不把蕭燕放在眼裡。
蕭燕打小跟着部族勇士南征北戰,深諳奇襲之術,突然間加速,衣袂往後陡飄,同時一聲嬌叱,彷彿短雷爆耳。
激得人心臟都停了半拍。
蕭燕趁勢拔刀,一刀砍倒一個,順勢一刀撩倒下一個,回身裙揚,蠻足鑽心。
舉手投足間,已有兩人飆血仰倒,一人吐血飛跌。
宛如母狼撲羣羊,轉眼間一片狼藉,當真令人膽寒。
附近的混混無不目瞪口呆。
南唐錦繡繁華,文風濃郁,尤其深處腹地的核心疆域至今還未曾受過當今亂世的戰亂洗禮。
江湖人起了紛爭都是點到爲止,別說開殺戒,血都少見,免得惹麻煩。
可見官府權威尚在,民間安寧祥和。
死了人算是大事,起碼不像天下間那麼多戰亂頻繁的地方,人命賤如草芥。
混混們發現惹上殺人不眨眼的狠人,頓時作鳥獸散,居然有人嚷着快去報官。
風沙不免生出一種荒謬的錯亂感。
自從離開辰流,行經中平和東鳥這一小一大兩國,停泊的大小城鎮少說也有十好幾個。
包括東鳥的都城潭州在內,殺人報官這種事從沒遇上過,哪次不是拉齊了人手殺回去。
花娘子顯然也不太適應,愣了少許才說道:“原來他們真不是風少的人。”
風沙跟着回神,指着大發神威的蕭燕道:“真是和她來約會的,就我們兩個。”
花娘子轉目往四方掃視,找尋埋伏的刀兵,似乎還是不信,嘴上道:“她是風少的貼身侍婢吧?”
言外之意,還用着着約會?
風沙苦笑道:“你就當我這紈絝大少膩味無聊,想玩點新鮮的花樣好了。”
花娘子忍不住咯咯兩聲:“這麼說倒還有點道理。”
自打剛纔跟風沙撞面,花娘子還是頭次展露笑顏。
風沙輕咳一下:“此地不宜久留……”
話還沒說完,近街響起尖銳的鑼聲,急促且刺耳。
本來一片蕭瑟冷落的街面隨之起了騷動。
整條黑市街的門鋪都匆匆收攤,砰砰砰的關門聲、栓門聲接連響起。
門後窗後明顯有人往外窺看。
這種場面風沙在流城沒少見。警鑼一響,巡街的巡城司武卒馬上衝來抓人。
當初風沙受到栽贓陷害,被誣陷殺了人,巡城司馬上堵門、收屍、查案。
最後雲虛擺平了巡城司,風沙擺平了捕頭吳天浩,才把這樁命案給抹過去。
風沙好久沒聽到警鑼響,猛然一聽,還真有點心驚膽戰,趕緊把追殺性起的蕭燕招呼回來,順手拽上了仍在發呆的花娘子。
幾下轉到偏巷裡,風沙跑得氣喘吁吁,見兩女氣定神閒,額上連半顆汗珠都沒有,不免覺得好生丟人,裝模作樣的湊臉出牆,一面擦汗,一面往回眺望。
多名持刀拽鏈的差役已經圍上了屍體查驗,遠處更有差役重重敲開黑市商鋪的門,找老闆活計詢問情況。
花娘子怔怔瞧了一陣,嘆道:“如果潭州的官差也都這樣,城內的幫會起碼垮掉一半,剩下的也得乖乖夾着尾巴做人。”
“亂世出英雄,如果世道不亂,英雄多半關在牢裡等着被斬首。南唐的世道和東鳥的世道顯然不一樣,江湖人士恐怕都得夾着尾巴做人,誰敢快意恩仇。”
風沙語氣略帶譏諷,臉色不太好看。
東鳥之所以世道亂,四靈要付很大的責任。
南唐的世道能夠這般安穩,隱谷功不可沒。
兩相對比,令風沙倍感顏面無光。
花娘子向風沙行禮道:“殺人露了臉,死的還是地頭蛇,以這些官差的態度,恐怕不久之後會有通緝令,兩位好自爲之,奴家先行告辭。”
“三河幫在義安鎮尚有些勢力,量不至遇上什麼麻煩,還請花娘子代爲轉告柳仙子,風某真心願意護送一程。”
風沙對永嘉十分關心。保護好佳音的親妹妹,既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的義務。
花娘子毫無誠意的隨口應了一聲,便即閃身飄退。
風沙目光促閃,望着花娘子的倩影消失的地方發呆。
蕭燕根本不關心通緝令,氣鼓鼓的道:“都說不是主僕,你剛纔還使喚我。”
風沙收回目光,笑道:“你武功好殺人痛快,我可是細胳臂細腿。你總不能光圖自己快活,一點都不顧及我的安全吧?”
蕭燕嘟囔道:“你不是有手弩護身嗎!”
風沙盯着蕭燕:“弩箭有限,防不了近身,你要是突然給我一刀,我死定了。”
蕭燕愣了愣,搖頭道:“我答應成爲主人的女奴,願意爲主人粉身碎骨換得自由。主人一諾千金,我也一諾千金,要我違心違諾,那不可能。”
風沙笑了起來:“好,好!我答應你,此去江寧府,我一定讓你完成最後一次大功,你以自己的本事換來自己的自由。之後你我平起平坐,敵友隨意。”
蕭燕喜動於色:“我相信你。我不願與你敵,我願意與你做朋友。”
風沙含笑道:“我有言在先,今次下船約會,你我就是朋友。”
蕭燕好似突然想起什麼:“被那花癡一攪和,我差點忘了正事,走,這邊走。”
風沙被蕭燕突如其來拽得踉蹌,不禁苦笑道:“慢點慢點,什麼正事?”
蕭燕笑靨如花:“你是我朋友,我要請你喝酒吃肉。”
風沙嚇了一跳,忙道:“回船上吃好了。”
蕭燕不滿道:“我請你吃飯你不來,是瞧不起我嗎?我刀都買了。”
“買刀?吃飯?”風沙愣是沒想明白兩者的關係。
“不然你以爲剔骨刀是幹嘛的?待我捉頭小獸給你烤了。對了,還要買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