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風沙再次入駐芙閨樓,江寧的局勢陷入一種針對唐皇的冷暴力。
朝野之間開始大規模的串聯,熱議儲位空懸一事。
對此,唐皇當然不可能毫不知情,倍感不安偏又無可奈何。
隱谷單純以影響力掀起朝野上下對儲位未定的不安,引導諸人發現皇位順利交接,不起任何風雨,才於國有益,最關鍵於己有利。
如果橫生枝節,朝堂必將發生劇烈動盪,於國無益,最關鍵於己有傷。
畢竟誰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在狂風暴雨之中倖免於難,還不如順風順水,至少能夠維持現狀不變。
沒人會傻到妄議太子人選,僅是熱烈關切。
並不針對李澤,或者別的什麼皇子,更是自發而起。
唐皇想殺雞儆猴都找不出理由,甚至找不出一隻具有代表性的雞。
頂多推測紀國公可能會出些事,猜不中到底會出什麼事。
只待適當時刻,一干重臣拋出紀國公出使北周一事,朝野上下將會立時恍悟。
保證皇位順利交接的最好辦法,當然是皇儲僅剩一位,另一位出使他國。
理由冠冕堂皇,誰也說不出不是。
本來一片散亂,並無具體目的的羣臣將會由此議題瞬間結成利益共同的整體。
除非唐皇下定決心血洗朝堂,否則點頭同意是唯一僅剩的選擇。
本來唐皇還是有辦法提前因應的。對付隱谷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祭出四靈。
偏偏隱谷未雨綢繆,早就祭出了風沙,針對四靈做了安排和告誡。
四靈私下一琢磨,發現搞風搞雨的確獲利不多,爲此跟隱谷懟上根本得不償失,又在四靈大會的檔口,何必節外生枝?於是來了個高高掛起。
隱谷全力推動,四靈漠不關心。
唐皇無處借力,朝堂失去平衡。
大勢所趨的大勢正在迅速席捲成型。
這天深夜,芙閨樓風沙別院。
明天就是凰臺宴會,風沙早早就睡下了,打算養足精神,明天親自壓陣。
豈知月上中天之時,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風沙手忙腳亂的梳洗打扮,勉強弄得立整些,趕緊下樓會客。
李玄音並膝跪坐於塌,顯得秀美而恬靜,裙襬平鋪如流波,儀姿優雅滿貴韻。
那張清麗脫俗的容顏毫無表情,那對明淨澄澈的妙目射出的神情又特別複雜。
烏亮生輝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風沙的臉龐,似乎想要看透這層臉皮下面到底隱藏着多少秘密。
對李玄音的到訪,風沙倍感驚訝且擔心,行禮道:“公主深夜造訪,必有要事,不妨直言。”
儘管有周憲和周嘉敏姐妹聯手幫襯,李澤還是有很可能鋌而走險。
現在凰臺纔是最安全的地方,李玄音居然孤身跑來芙閨樓,出事怎麼辦?
李玄音尋上風沙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啓脣道:“你是我姐夫?”
這一驚非同小可。
風沙臉色微變,緩緩入座於對面,不置可否道:“公主何出此言?”
“母后親口告訴我的。”
風沙擰眉不語,思緒劇烈起伏。
“母后說現在只有你能幫父皇解危厄,要我過來求你。你何德何能?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姐如今人在哪裡?爲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你?”
李玄音的神情飽含着疑惑,一連串發問,語氣大有急躁之意。
聲如銀鈴迴響,急脆不斷。
李玄音自幼就和姐姐分開,她被送去廬山修玄,不知姐姐去了哪裡。
每年節慶回宮的時候,方能與姐姐小聚幾日,那時常問姐姐去哪裡、幹什麼,是不是也去山裡修玄,迴應僅是含笑不語。
再年長一些,再也沒了姐姐的音訊,姐姐再也沒有回宮,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無論李玄音找誰打聽,皆一問三不知,問父皇母后還會挨頓罵。時間一長,好像她的姐姐並不存在於現實,僅僅存在於她的記憶之中。
風沙沉默一陣,輕聲道:“公主問的問題,我一個都答不上來。”
李玄音倏然挺身探手,一把揪住風沙的領子,嬌叱道:“我姐在哪裡,我現在就要見她。”
繪聲在樓上,流火和授衣在門外,三女聽見響動,紛紛衝了進來。
風沙擺手道:“都出去,不準進來。”
繪聲死死盯着李玄音的手,急道:“主人!她……”
風沙冷喝道:“閉嘴,滾出去,不準偷看偷聽。”
三女只好退走。
李玄音悻悻然鬆開纖手,冷冷問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夫?”
風沙嘆氣道:“是。”
李玄音怒道:“你這麼好色,住於風月場,身邊都是美婢,到底把我姐置於何地?哼!難怪你回江寧也不帶着她,方便你胡天胡地,是不是?”
風沙苦澀的道:“公主說是就是吧!”
李玄音輕哼一聲:“母后讓你幫父皇解危厄,你到底幫是不幫?”
風沙沉默下來,深深凝視那張酷似佳音的嬌容,拒絕的話愣是說不出口。
李玄音臉蛋微紅,羞惱道:“你,你盯着我幹什麼?說話呀!”
風沙垂目道:“容我考慮一陣好不好。”
唐皇顯然已經窘迫到無子可落,居然把他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一旦答應幫忙唐皇,所有的部署全都打亂。牽一髮而動全身,甚至會拖垮不止一個大局,導致本來良好的局面立時傾覆。
這個頭重逾千斤,不是那麼好點的。
李玄音勃然大怒:“還需要考慮?你對得起我姐嗎?她的父皇難道不是你的父皇,她的母后難道不是你的母后?”
風沙嘆了口氣:“母后有跟你說,父皇遇上什麼麻煩嗎?”
“是沒說,不過母后說你肯定知道,別想裝糊塗。”
風沙柔聲道:“我沒想裝糊塗,我的確知道。我是想說連父皇都覺得棘手,連母后都不方便直言的麻煩。你覺得我能扛下嗎?”
李玄音呆了呆,旋即擰起秀眉:“難道扛不下就不扛了?難道我姐白嫁你了。到底什麼麻煩,你現在告訴我。”
風沙拿這個任性小姨子毫無辦法,苦笑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李玄音立時接口:“一句兩句不夠,那就十句百句,大不了千句萬句,我就坐在這裡,等你給我講個清楚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