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劍侍和弓弩衛撤走,內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繪聲趕緊收拾一片狼藉,初雲跟着幫忙。
兩女麻利的很,很快清掃一空。
風沙兀自發了會兒呆,還是繪聲輕咳一聲,這才驚醒回神,發現還有個等着教訓的周嘉敏呢!
可惜經此一鬧,開始惦記李玄音的安危,實在沒了心情。
風沙重新入席,勾勾手指。
周嘉敏忐忑的不安膝行過來,抱起酒罈結巴道:“我繼續敬您。”
風沙搖頭道:“算了,今天算你運氣好。繪聲你去通知一聲,把人撤了。”
繪聲領命退去。
周嘉敏沒想到這麼容易過關了,喜難自禁道:“多謝風少。”
初雲很有眼力價,立刻取來杯盞,給風沙滿了一杯,給周嘉敏滿了一杯。
風沙持杯在手。
周嘉敏雙手舉杯欲碰杯,結果風沙僅是自己喝自己的。
空舉着酒杯令周嘉敏十分尷尬,忙訕笑掩飾一下,低頭抿了一小口。
風沙盯着手中僅剩一半酒的酒杯,輕聲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是一位蛇蠍美人兒,居然連自己的親外甥都下得去手,他還不到四歲。”
周嘉敏垂首道:“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心狠手辣?風少給了我機會、給了我權柄,如果我不好好把握,既對不起您的看重,也對不起我自己。”
風沙繼續盯着酒杯沒吭聲。
周嘉敏大着膽子道:“我姐她天生心衰,絕對受不了喪子之痛,短則一年,長也不過三年,我就能成爲太子妃,甚至皇后,如此才能報答風少的幫助與扶持。”
風沙木無表情道:“有道理,如果你僅是個情人,我哪來奇貨可局?就好像大把的黃金扔到水裡,頂多聽個響。”
“就是這個理。我先是您的人,然後纔是南唐皇后。李澤懦弱,對我言聽計從,我對您言聽計從,到時只要您喜歡,南唐的一切,包括我在內,隨您把玩。”
“曾經有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工於心計,心狠手辣,連親生兒子都捨得下手。”
風沙轉起手中的酒杯,含笑道:“更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當了皇后又當了皇帝,天下大權,悉歸於她,黜陟生殺,決於其口。你知道這女人是誰嗎?”
當然是武則天。
但凡知道點武則天的生平經歷,就知道類似風沙這種人肯定死的慘不忍睹。
這一番話無異於把刀架到周嘉敏的脖子質問,回答不對,腦袋落地。
周嘉敏花容失色,一個勁的發抖,手中杯酒灑了大半都渾然不覺。
風沙笑了笑:“想當武則天也沒關係。如果你有本事弄死我,我佩服你。如果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反正機會只有一次,隨你。”
周嘉敏勉強鎮定下來,舉杯敬酒道:“風少豪邁大度,令人心折,李澤遠遠比不上您,我心甘情願做您的女人,讓您征服我,不是我征服您。”
風沙理也不理,一口飲盡,咄地頓杯於幾。
周嘉敏沒碰着杯,心裡既忐忑又尷尬,紅着臉跟着喝完。
風沙咂咂嘴似乎嫌酒難喝,又道:“今次你能讓我撤人,在李澤心中的分量將會更上一層,這些不用我教你,自己把握。有事還是通過初雲聯繫。”
就是趕人走的意思。
周嘉敏訕訕起身,福身行禮,走出兩步,猶豫着回身小聲道:“御街的刺殺,是您的意思嗎?”
風沙搖頭道:“有人嫁禍於我。但是你不準追究也不準追查,否則大禍臨頭。我言盡於此,愛信不信。”
周嘉敏懷疑就是風沙動的手,否則幹嘛恐嚇她不讓查?
她到底不敢多嘴,更不敢質疑,告辭離去。
風沙眸光幽閃起來。
其實楚涉和白綾剛纔現身的那一刻,他就有了點念頭。
柳豔和花娘子是老江湖,對望東樓所知不少,以她們的武功,穿一襲風裙,以假亂真很容易。
楚涉和白綾又給周嘉敏做護衛,正是最好的內奸。
最關鍵有動機。不是殺周嘉敏的動機,而是抓週嘉敏的動機。
她們查黑市那批黑貨查上週嘉敏,再想繼續查下去,自然要從周嘉敏入手。
扮成望東樓的刺客,像是希望擾人耳目。
若非李澤把東宮衛隊派來保護周嘉敏,她們已經得手了。
如今順着周嘉敏追到他的身上,這個動機已經不復存在。
這一手相當高明,頓時把好幾潭水給攪渾了,尤其每一潭都和他有關。
一是雲虛和宮青雅,有人冒充望東樓,她們肯定會追究到底;
二是李澤和周嘉敏,望東樓行刺周嘉敏,會令兩人浮想聯翩;
三是隱谷,何子虛代表隱谷發下最後通牒,限時討要交代。
因爲這次刺殺完全暴露了周嘉敏和李澤,以及他和周嘉敏的關係。
最爲關鍵,暴露了他想通過周嘉敏奇貨可居的圖謀。
李玄音等人對局勢所知寥寥,不可能攪得這麼精準,莫非是巧合?
風沙開始心不在焉的喝酒,等待跟蹤楚涉的弓弩衛傳回李玄音的消息。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弓弩衛急急趕回道:“楚涉進了清溪別院附近一棟民宅,周圍隱有玄武衛遙遙布控,職下等不敢靠近。”
風沙愣了愣,眉頭漸漸擰立,陷入沉思。
又過一會兒,傳令撤人的繪聲回來了,風沙問道:“雲虛會見趙儀夫人的那間酒樓是不是也在清溪別院附近?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繪聲點頭道:“雲首領給婢子看過地圖。”
風沙把那名報信的弓弩衛叫來,吩咐道:“你帶繪聲去那處民宅附近瞧瞧,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
兩人結伴離去,過一陣回返。
繪聲道:“民居與酒樓處於同一片街坊,背靠着背,當中僅隔着兩棟建築。如果地下有密道的話,來回頂多盞茶工夫。附近都有玄武衛,靠近不得。”
風沙喝了口酒,然後很不開心的把酒杯扔開。
繪聲貼心的很,趕緊取來茶具和小爐,初雲幫忙燒水。
風沙開始小口的喝茶,初雲默默的煮茶,繪聲則默默的喂主人甜點吃。
大約喝了兩杯茶,楚涉登上坊船,小心翼翼的道:“風少,有人想見您,還請您走一趟。”
風沙歪頭道:“永嘉公主?”
楚涉搖頭。
繪聲不滿道:“什麼人這麼大譜。”
楚涉忙道:“這位賀小姐是公主新交的好友,據她說也是風少的故舊。不是有意怠慢,實在是她體弱多病,走不得路、經不得風,所以纔會勞煩風沙。”
風沙嘆氣道:“知道了,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