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清明之後是穀雨。
四靈六位上執事一致決定,四靈大會將在月底的穀雨當天召開。
距離穀雨不到半月時間,望四靈所屬全力配合,全力籌備云云。
東鳥上執事特意派人警告風沙最近安分點,不管好事還是壞事,什麼事都別做,四靈不缺他一個幫忙的,反正別幫倒忙。
風沙樂得如此,他正忙着跟王塵密談。
墨修和四靈少主兩種身份,分別代表着兩種利益。
風沙毫不猶豫的選擇犧牲四靈的利益,維護墨修的利益。
四靈的利益無非是金錢地盤,乃至實實在在的權力。
墨修的利益則是看似虛無縹緲的禮樂。
禮就是規矩,樂就是教化。
兩者結合,就能塑造思想。
塑造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思想,而是一個文明的主體思想。
比如一個沒有類似愚公移山傳承的文明,絕對不會產生人定勝天的概念。
百家之間的禮樂之爭延續了數千年之久,其中有增有刪、有改有編。
整體上儒家佔住全面的上風,法家次之。
好比在危機四伏的大地上設了兩條平行的欄杆。
兩條欄杆之間就是路,這條路就是皇朝。
欄杆就是“禮”,撞上欄杆就是“失禮”,欄杆損毀就是禮崩樂壞的亂世。
將無形之禮變成每個人心中有型的欄杆,就得靠“樂”,也就是教化。
於是大多數羔羊再也不會亂哄哄的亂竄亂跑,將會順路而行。
不至於路入歧途,掉下懸崖,跑進沼澤,被狼襲擊。
儘管單隻羔羊無比孱弱,羣體同向則會形成無可阻擋的滾滾洪流,遇山移山,遇水填水,可以輕易踏平兇猛的狼羣。
欄杆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束縛,總有羔羊不服,非要以角頂之。
這時就要以鞭抽之,以儆效尤。
鞭就是法。
這條道路上最大的利益爲何?
自然是禮,也就是誰家之禮是欄杆。
其次的利益是“設禮”。
能夠決定如何設下兩條欄杆的頭羊,就能夠決定羊羣前進的方向。
怎樣才能成爲頭羊?當然要有一定的規矩。
這個規矩迭代很久,產生過無數鬥爭,最後勝出的是科舉。
風沙爭得就是在隱谷設定規矩之中插入墨修的利益,儘管佔不了大頭,多少要分上一杯羹。
這是個極其慎重且鄭重的過程,失之毫釐將謬以千里。
任何一點現在看似微不足道的讓步,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造成極大的影響。
當然脣槍舌劍,錙銖必較。
風沙比較吃虧,這件事他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幫他。
看似和王塵放對,其實王塵身後一堆鬼才。
總之,兩人白天在凰臺的密室裡吵架,晚上各自趕回去準備明天如何繼續吵架。
連吵幾天,始終僵持不下。
期間,南唐皇室低調的宣佈太子妃下葬。
風沙收到訊息,王龜以內宦的身份出現在下葬的隊伍裡。
對此,風沙倍感奇怪,然而實在分不出精力兼顧,只能讓雲本真派人留意點。
風沙和王塵又吵了一天,決定明天罷吵。
因爲不恨坊明天開張。
兩人都怕弦崩太緊以致崩斷,心照不宣的找個藉口緩和一下。
當天傍晚,繪聲傳回消息,韓晶的船終於進城。
雲虛親候碼頭迎接,宮天霜代風沙迎接。
韓晶途中已經收到報信,知道如今是雲虛掌總,所以一切事宜先將向雲虛彙報。
待雲虛梳理完畢之後將會召集聚會,怎麼也得三兩天。
天色已黑,風沙難得偷閒,繪聲和宮天霜帶着孟凡來了。
其實風沙和孟凡沒什麼太深的關係,繪影、繪聲和巧妍是他的人,孟凡算個人質,順便愛屋及烏而已。
對於孟凡第一時間來看望他,風沙嘴上沒說什麼,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也知道孟凡哪裡會念着他,八成是繪聲的主意。
自從被主人留在二小姐身邊,繪聲別提多失落了,好不容易抓到個機會來看望主人,自然想要討好。偏又不敢跟雲本真搶活,只能可憐兮兮的拿眼偷瞄。
孟凡帶來了繪影和巧妍的手書。
風沙十分開心,一張又一張展開細讀,末了收信笑道:“你繪聲姐和花娘子在江寧給你弄了一個極樂窩,我只想說你別極樂昇天,忘了巧妍還懷着身孕呢!”
孟凡顯然已經知道了,乾笑點頭。
繪聲忙接話道:“二小姐和花娘子擺了桌酒給孟凡接風,若是主人無事,能否賞光?”
風沙搖頭道:“你們玩你們的,我就不去了。孟凡留一下,你們去外面等他。”
儘管繪聲十分不甘心,只得隨宮天霜出門。
風沙向孟凡道:“既然你來了,把該做的事繼續做下去。”
孟凡低聲道:“我聽二姐說他進宮當太監了,這是真的嗎?”
風沙嗯了一聲:“這件事十分蹊蹺,霜兒和花娘子都有涉入,柳豔牽扯更深,你聽我跟你細細道來。”
孟凡一向輕浮輕佻,一點都不穩重,與人交朋友倒是一流,哄女人更有一手,天生是個做探子的料。
從潭州開始,巧妍一直於暗中主持對付王龜,孟凡則和王龜做酒肉朋友,沒少混在一起吃喝玩樂。
將大致情況講訴之後,風沙道:“花娘子對你言聽計從,你又和霜兒交好,我相信你能輕易混進去。我想要知道一些我還不知道的人和事情,越快越好。”
鍾儀心加上孟凡,應該能夠查清楚大致情況。
孟凡轉轉眼珠,輕輕點頭。
風沙又道:“巧妍不在,我有責任替她看着你,辦事歸辦事,不準胡搞亂搞。如果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我的耳朵裡,不光你姐跟着倒黴,還有花娘子。”
孟凡臉色微變,苦着臉點頭。
君山的時候,大姐管他管的很緊,嶽州近在咫尺,愣是連一天都沒好好玩過,巧妍有孕在身,不能亂來,之後又坐了那麼久的船,簡直快憋瘋了。
秦淮風月甲天下,本想好好領略一下,一下船得知花娘子居然爲他弄了個在秦淮都算頂尖的青樓,簡直快喜瘋了。
結果這會兒被風沙當頭涼水潑下,心裡那個苦啊!
早知道就不該聽二姐的話,屁顛顛跑來看望風沙,這不是自找不自在嘛!
哪怕晚上幾天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