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長公主書房。
彤管還是一襲披紗坐於案後,美眸冷冷地看着一份書折,許久之後,取火折點着,火光明暗,映得無暇的臉龐陰晴不定。
書折的內容很簡單,也很複雜。
李重於高平之戰中立有戰功,由殿前司指揮使,拜任成德軍使、同平章事。
同平章事就是“使相”。
李重是郭武的親侄子,彤管的表兄。
所謂使相,名義上爲宰相,實際上沒有宰相的權力。
簡而言之,明升暗降。李重交出了殿前司的大權,不再列屬於禁軍。
彤管的駙馬張永力薦同樣立有戰功的趙儀。
趙儀由梁州騎兵指揮使升任爲殿前司都虞侯,領嚴州刺史,轄侍衛司。
並令其選武藝超絕者,署爲殿前諸班。
因爲李重調任的關係,殿前司指揮使一職空懸,趙儀這個殿前司都虞侯就是侍衛司最大的頭目。
彤管屬於特命特使,在侍衛司並沒有正式的職務。
她在侍衛司的權力源於李重之前的授權,如今能否延續,趙儀說了算。
另外,柴興借高平大勝之餘威,全面整頓禁軍,斬敗將樊愛能、何徽等七十餘人,士兵有升爲軍主、廂主者,以取代、以彌補。
彤管不禁想到凌風跟她說的刀盾之語,清洗果然開始了。
不止侍衛司,是整個禁軍。
黑袍人又遞出一管密筒。
彤管默默的接過,檢查密封之後,開筒展卷,瞧上幾眼,神情微變,皺眉道:“宋州交接凌風?”
黑袍人正色道:“這是他離任前最後的傳信,應該不會有假。”
彤管柔聲道:“我知道他爲此冒了很大的風險,有機會替我謝謝他。”
“他的命都是長公主給的,肝腦塗地,沒有二話。凌風乃是長公主親自擒下的重要人物,憑什麼說交就交?還沒到任就搶功,哼!早知道不該把消息傳回去。”
彤管冷冷道:“不止搶功那麼簡單。南唐紀國公找我要過人,我跟契丹燕國大長公主搭過線,如果船到汴州,人沒了。你說他們會找誰要人?”
黑袍人驚怒道:“好呀!這不僅要搶功勞,還想讓長公主背黑鍋。趙儀不是駙馬爺力薦的人嗎?爲什麼和您過不去?”
彤管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苦澀的道:“天都變了,何況人呢!”
黑袍人唉聲嘆氣道:“眼看就要到宋州了,現在怎麼辦?”
彤管再度陷入沉默,起身去到窗前眺望黃昏,冷不丁道:“傳我命令,過宋州而不入,直駛汴州。”
黑袍人領命而退,過了陣去而復返,急匆匆道:“水手拒不奉命……”
彤管怒而轉身,喝道:“那就宰了,一直殺到奉命爲止。”
黑袍人顫聲道:“諸散直皆不奉命,言說已經接承上令。”
彤管反而不惱了,笑道:“手腳真快,我的話沒人聽了。”
黑袍人肅容道:“屬下誓死效忠長公主。”
彤管回到案後,取筆寫了個條子,遞出道:“趁着送飯送進去,讓他自己想辦法逃命吧!”
黑袍人接來道:“他?能逃早逃了,還能等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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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管淡淡道:“你看他把自己當犯人嗎?簡直比客人還自在。我總覺得他有辦法脫身,只是搭我個順風船而已。”
黑袍人搖頭道:“船上都是侍衛司的高手,我不信他有本事逃掉。”
彤管嬌哼道:“逃掉是他的本事,逃不掉該我倒黴。”
一旦她到汴州交不出人,這個凌風的來頭越大,她的麻煩越大。
關鍵這是來自外部的麻煩,她壓不下。
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上一把。
如果凌風成功逃脫,頂多是個監管不力,侍衛司還能把她怎樣不成?
如果凌風逃不掉,這個黑鍋她背定了。
黑袍人嘆了口氣,揣起紙條離開。
風沙看到紙條的時候,估摸外面的已是傍晚。
紙條成卷藏在酒壺裡,一倒酒就堵住細長的壺嘴,取出展開之後只有被酒水暈染開的兩個字:再見。
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彤管的親筆。
風沙知道出事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一點也不着急,該吃吃該喝喝,末了向繪聲打了個手勢。
繪聲微怔,臉蛋莫明一熱,忽然起身去到門邊,重重敲門。
最近當抱枕的時候,主人沒少湊她耳邊嘀嘀咕咕,大部分時候是些羞羞的話,偶爾也會叮囑一些事情,教授一些手勢。
教授的方法有些特別,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孟凡則一臉懵比。
風沙拽着他胳臂走到門後,低聲道:“待會兒跟緊點,別拖後腿。”
孟凡下意識的點頭。
窺孔倏然拉開,湊來一雙眼睛,離窺孔有着相當的距離,很難從艙內偷襲。
正是收走碗筷的時候,看守不虞其他,僅是習慣性的防備。
風沙雙瞳之中倏然燃起幽火,好似穿透冥冥九幽,直接透進腦海,刻上靈魂。
有種無法遏制的衝動和渴望,似乎只要順從這雙眼睛,將會感到無上的愉悅和快樂。
看守莫名其妙的道:“兩個。”
另一個看守疑惑道:“不要跟他說話。”
風沙道:“看我。”
那人下意識扭頭望來,同樣莫名其妙的喃喃道:“於副都頭。”
頓了頓,又道了聲“是”,然後轉身離開。
過不一會兒,他帶來另一個黑袍人,顯然是於副都頭。
於副都頭打開窺孔道:“找我什麼事?”
風沙的瞳眸再度幽閃。
於副都頭嗯了一聲,掏出鑰匙開鎖。
很快,艙門打開。
三個黑袍人着魔一樣先後進門,然後開始脫衣服。
風沙擔心隔壁有人窺聽,嘴上隨口扯着閒篇,向已經看傻眼的繪聲和孟凡猛打手勢。
繪聲和孟凡一齊回神,附和說話的同時也開始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