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漢皇以謀反爲藉口,殺光了郭武在都城的親眷,獨獨彤管逃出生天沒有死。
僅此一事,就能說明這個女人當真不簡單。
恐怕郭武特意把這個女兒培養成密諜,放在都城主持諜網。
郭武不是含着金湯匙出身的貴少,他十八歲從軍使的親兵做起,南征北戰多年方纔黃袍加身。
彤管當公主也沒幾年,以前沒那麼嬌貴,經歷應該很精彩。
風沙越琢磨,越覺得事情很有意思。
郭武將女兒彤管嫁給了張永,張永升任殿前司都虞侯,掌管侍衛司。
他的外甥李重爲殿前司指揮使。
表兄是禁軍首領,駙馬是侍衛首領,自己是公主。
可想而知,彤管在禁軍在侍衛司肯定橫着走。
然後,郭武病死。北周朝廷擔心國勢不穩,全力掩蓋,秘不發喪。
算算時間,彤管這時正在最前線和南唐密諜對線,更像是有人故意將她從郭武身邊調開,方便實施一些見不得光的陰謀。
之後高平之戰,張永深受柴興器重,先鋒出徵。
戰後,張永推薦柴興的心腹趙儀接替自己成爲殿前司都虞侯,接掌侍衛司。
李重被明升暗降,殿前司指揮使一職暫時空懸。
從事後獲益分析,趙儀獲益頗豐,四靈也將手伸進了侍衛司,乃至禁軍。
張永乃是司星宗弟子,代表北周司星宗的利益,主動讓賢形成這種結果,恐怕四靈和北周司星宗已經達成某種默契。
正在找刀滅佛的柴興怕是樂見其成,順水推舟,他巴不得把四靈往自己身邊扯得更緊,以期望四靈幫忙擋下將來來自佛門的反擊。
思緒至此,風沙一腦門黑線。
縱陽光明媚的午後都無法照散他臉上的陰霾,縱色彩繽紛的花園都無法讓他的臉色好看一點。
他卯盡全力想把隱谷拖下水,更多人則內外一起使勁想把四靈拖下水。
到時四靈再來個上屋抽梯,一切罪過由他身受了。
這是一鍋蛋花冷湯,又腥又亂。喝則難受,不喝餓死。
繪聲見主人眉頭緊蹙,趕緊使個眼色。
流火適時遞上杯茶。
風沙正好伸手取來喝了一口,目光轉向隔壁的花園。
彤管正在那邊散步,似乎漫無目的。
她時而轉悠,時而倚坐,行則漫不經心,坐則優雅慵懶。
有趣在於,無論風沙什麼時候看過去,總能和彤管那對漂亮的雙鳳眼對上視線。
這次也沒例外,彤管微微一笑,眼睛微微一眯,相當很迷人。
風沙端着茶盞遙敬一下,而後盯着彤管想彤管。
彤管到達宋州居然被趙義帶着侍衛司扣押,說明她不僅失權而且失勢。
連她的駙馬都不保護她,甚或至於就是張永的意思。
張永要向新皇表忠心,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和郭皇一刀兩斷。
偏偏公主和駙馬的關係不是那麼好斷的。
明着來不了,直接來不了。那麼只能暗着來,拐彎抹角的來。
讓侍衛司的彤管默默無聞的消失,使得晉國長公主可以病死。
他還是彤管囚徒的時候,曾經跟彤管玩過一個一問一答的遊戲。
由此發現彤管跟駙馬的關係明顯很不和諧。
想想也是,彤管年輕貌美,很有能力,又是公主,怎能容忍自己嫁給一個兒子跟她一般年紀的老男人?
或許正因爲如此,彤管沒能替郭皇籠絡住張永的心,也沒能發揮自己的密諜特長,替郭武看住張永,看住侍衛司。
以致郭武尚在壯年,莫名其妙的病死。
侍衛司對外替皇權擋下明槍暗箭,對內替皇帝擋下暗箭明槍。
就像風門之於風沙。
一旦侍衛司受到別人的操縱,皇帝真的很容易“病死”。
彤管是個聰明的女人,事態發展至今,肯定已經想到其實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皇。
別看她表面上平靜無波,恐怕心內早就波濤洶涌。
這時,繪聲報說孟凡將弄珠帶來了。
風沙收回凝視彤管的目光,沉吟道:“問出什麼沒?”
繪聲小聲道:“沒有。一開始以爲她只是拿錢辦事,一直沒有動刑,剛纔臨時迫問了幾句,她始終不吭聲。要不明天再放,應該能夠問出點什麼?”
風沙搖頭道:“初雲留了紙條相求,說明心裡還有我。把人放了罷~派兩個人光明正大的護送,回訂婚店也罷,去哪也好,都隨意。不用暗隨。”
繪聲不忿道:“主人對她也太好了,她連身份都不肯承認,瞞着別人就算了,居然瞞着您。”
風沙失笑道:“初雲還是很乖的,她瞞着我自然有她的緣故。愛屋及烏,我不打算深究。”
繪聲嘟囔兩句,做了個手勢,孟凡把弄珠拽走。
風沙問道:“找到符塵修的下落了嗎?”
繪聲搖頭,又氣鼓鼓地道:“肯定有人將她藏起來了,玄武主事恐怕幫忙打了掩護,否則四靈不會連一點蹤跡都找不到,那老小子陽奉陰違,真可惡。”
風沙皺眉道:“以後說話做事之前,首先想想你的權力何來,你無法用別人的權力來制約別人。除非打算掀桌子,否則少發些有害無益的牢騷。”
繪聲轉眸瞧了瞧附近巡邏站崗的玄武衛,低頭嗯了一聲。
風沙又低頭喝了口茶,沉吟道:“柳豔殺了符昭信,佛門沒有動靜的就算了,連符塵修都沒有動靜,情況不正常。”
繪聲笑道:“主人親自坐鎮,他們誰敢反天。”
風沙怔怔發了會兒呆,突然問道:“是不是也查不到趙義的行蹤?”
繪聲愣了愣,遲疑道:“主人傳信之後,趙軍使把他連同侍衛司的人都給放了,應該有點動靜的,現在還沒報來。”
風沙頓下茶盞,冷冷道:“柳豔還在隔壁嗎?”
鳳儀客棧是三院共一花園,自昨晚開始,他佔一院,彤管佔一院,柳豔佔一院,玄武衛一體保護。
繪聲忙道:“她一大早就走了,好像是繼續追查佛門密談的事。花娘子攔她沒攔住,跟着去了。”
風沙不悅道:“她真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是吧!這個時候居然還敢往外跑,真不怕死啊!”
其實他是故意放任柳豔出門,否則柳豔絕對出不去。
這是個誘餌,看誰忍不住咬鉤,他再一網打盡。
繪聲心道這簍子明明是你千方百計讓柳豔捅的。
當然,她嘴上絕對不敢這麼說,否則屁股蛋鐵定被主人打成蛋花湯,熱騰騰地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