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卡露莎，我接受神的指引來到這裡。”
這是天梭古語。
墨夜也是通過翻譯機才聽明白。
猩紅色的蟲艦內伸出一個浮空平臺，身體扁平的飛行蟲族從此處升空，一個人影就站在這隻飛行蟲族背上。
這人身穿墨藍色的長袍從頭包裹到腳，只露出一雙灰色的眼睛，她展開雙臂，微微低頭俯視戰場上和城牆內的天梭星居民。
卡露莎的自我介紹不需要任何通訊擴音設備清晰無比的傳遞到城牆內外千千萬萬居民的耳中。
就連城牆內營地中相隔數十上百公里之處，但凡有人在的地方都能聽見她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一時間，這個營地所有人齊齊擡頭看向天空左右張望尋找聲源。
而城牆內外最靠近現場的一撥人則當場愣住。
墨夜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同樣楞了一下，隨即雙目睜大，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你們是被神選中的幸運兒......神賜予你們親近他的權力......”
有些熟悉的臺詞出現在耳邊，下意識的動用精神力探查，當墨夜的精神力撲向卡露莎的時候卻並沒有感應到任何強大的精神力波動也絲毫沒有引起注意的反應，精神力撲了個空。
與此同時卡露莎墨藍色的袍子連同她整個人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波紋，就像是平靜水面的倒映忽然被一塊落水的石子兒破壞，蕩起一圈圈漣漪。
緊接着就是一陣抖動，就連她說話的聲音也隨之產生了波動起伏。
墨夜此刻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真實世界只是一段虛幻的影像記錄而已。
強大的精神能量波動會對影像播放造成干擾。
墨夜立刻收起精神力，只希望自己剛纔下意識的探查行爲不會打斷這段歷史影像，無論是記憶感知還是幻象，她都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因爲精神力強烈波動造成的動盪，卡露莎中間有一段話卡殼快進，墨夜沒能聽清，可惜不能回放。
萬幸的是這彷彿幻境的場景並沒有中斷消失。
墨夜收斂精神力和魔力，在知道自己釋放的能量波動可能會泡壞幻象繼續時，她決定做一個合格的低調的觀影者。
墨夜的視線集中到卡露莎的胸前，果然看見了一枚徽章，墨藍色星空爲底，星空正中是一道黑色的線條，持續注視會感覺到那條線彷彿會動，就像是微微閉起的眼睛。
這是暗星教會徽章。
墨夜想起來了，在空間站她曾經歷過的多段記憶體驗中，有許多與之有關。
這個教會在高級文明最後的動盪時期有着極爲緊密的關聯，他們崇拜的神便是被他們稱之爲暗星之眼的那道黑線。
它難道不是在高級文明發生動盪以後纔出現的嗎？
在那之前就已經有了嗎？
墨夜腦海中不禁浮現多個疑問。
暗星教會的出現讓墨夜忽然對天梭星的滅絕產生了另一種思考，這個星球真的是滅絕於蟲族入侵？
在沒有蟲洞的前提下，蟲艦出現在一顆並未納入星盟體系的原始星球，這兩艘蟲艦的出現本身就很奇怪。
“主人，在真正的高級文明仍然存在的年代蟲族不可能有機會自由往來於星際之間。”
墨夜相信小七的數據分析，這些蟲族之所以會入侵天梭星，很可能與暗星教會有莫大的關係。
自稱神選使者的卡露莎站在飛蟲背上俯瞰衆生，在短暫的靜默之後迎接她的並不是她所預期的頂禮膜拜，更沒有虔誠跪拜這種事。
“殺！”
“殺啊！”
衝鋒的號角聲響起。
天梭星的半獸人絕對是墨夜來到星盟之後這麼多年見過的最爲彪悍的人種。
即便是以民風彪悍著稱的維坦利亞自由聯邦也比不上。
在被這忽然從天而降的神使通告給震的愣了一下之後便是毫不猶豫的雷霆打擊。
卡露莎的自我介紹左耳朵進來右耳朵出去飄散風中。
墨夜大概能理解天梭星人的心路歷程，未知最是可怕。
蟲族對半獸人來說是聞所未聞的可怖生物，心理上多少有些犯怵，現在好了，破案了，這些兇殘的怪異生物不過是受人控制的傀儡軍而已。
在確定了卡露莎是人之後，管你神不神的使者，他們信仰的唯一真神只有天梭戰神，除此之外皆是胡扯。
照打不誤。
對未知的恐懼被解除之後，戰力一再飆升。
墨夜往來數個營地，從只能被動防守城牆到能夠碾壓蟲族大軍，致使蟲族大軍潰敗奔逃，日曆上的時間過去了一個月。
對墨夜來說只不過過去了幾分鐘或是十幾分鍾，多數場景轉換沒有過場直接跳過。
墨夜不知道這一個月來的細節發展，只知道到現在爲止依然是天梭星的居民佔據了優勢，有傷亡，有城市淪陷，可這些並不足以摧毀一個星球已經穩固的文明。
怎麼最後就滅絕了呢？
墨夜直覺導致最後結果翻盤的關鍵點不是蟲族大軍而是暗星教會。
在這些進度條被加速拉過去的時間段裡暗星教會做了什麼墨夜並不清楚。
墨夜看着眼前正在交戰的軍隊，蟲族和天梭戰士在城牆之外激戰。
一批又一批的蟲族試圖爬上城牆，打頭陣的蟲族戰士有着蜘蛛一樣的八條腿，它們能夠輕易的攀附在城牆上，即使九十度角垂直也不會跌落。
移動快速，鋼鐵利刃一樣的八條腿能攀爬能踢打，速度極快，給守城的戰士帶去很大壓力。
“暗星教會的人來自高級文明，他們如果要滅絕這個星球根本不需要蟲族，爲什麼不用高能武器呢，會更方便快捷。”
這是墨夜另一個想不通的點。
小七對墨夜解釋道，“主人，那樣是行不通的，星盟有專屬部門監察，很難保證不會有消息走漏
高能武器從設計，製造，生產銷售都是有跡可循的，即使是黑市，花費一些功夫要查還是可以查到的。”
蟲族就不一樣了，即便一開始是人造的，可是接下來的繁殖壓根兒不需要人類操心，只要把蟲艦運走再想往回追查難度可想而知。
這麼說來蟲族的確是很好利用的傀儡軍團。
可惜她此刻身臨其境所看見的畫面並非真正的上帝視角。
而是以天梭星爲主體的視角，暗星教會那一方在沒有出現在天梭星人前時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展現，那是隱藏在背後的迷霧。
因爲沒人知道。
這裡的幻象展示的是已知，構建的元素來源可能是那些倖存者的記憶或是通過文字描述加以填充等等等，前提是已知。
而暗星教會所做所說是未知，自然也就不會展示在墨夜此刻所經歷的這幻象之中。
“是彼得斯魔方構造了這個幻象？”
墨夜一開始是這麼以爲的，現在卻不這麼覺得了。
天梭星的人沒有強大的軍事科技，他們甚至沒有發展天文學，更沒有能夠穿過大氣層進入太空的交通工具，可是這個星球上的半獸人有着無與倫比的個人戰力天賦。
聖者多如狗在這裡既不是貶義也不是誇張，犬系半獸人的數量基礎大，聖級的數量自然也跟着發壯大。
是真的非常多。
墨夜腦海中的疑問快要多到滿溢而出。
畫面場景再一次發生了快進跳轉。
然而這一次跳轉的幅度有些大，墨夜沒能跟上節奏。
前一秒還是一片大好形勢，天梭星戰士越戰越勇，蟲族潰不成軍，這一眨眼的功夫，她此刻看見的便是屍橫遍野，蟲族大獲全勝蔓延全球。
“發生了什麼？”墨夜納悶的問小七“日曆時間是幾號。”
“距離上一次清晰畫面的時間點過去了七天。”
七天？
七天的時間，天梭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偏偏這最關鍵的七天只是一片空白，如果這真的是看電影，墨夜一定會立刻將進度條拉回去，重新仔仔細細的查看，一遍不夠再來一遍看看自己有沒有遺漏，然而這不是。
暗星教會在自稱神使的人亮相過一次之後在沒有出現過，可墨夜就是覺得那個人不可能只是單純的來跑個過場。
就說哪怕是傳教，你也不可能就這麼一句話就指望信徒跪着求着要加入，至少得有一個傳教忽悠的過程不是。
可暗星教會卻再沒有出現在墨夜所看到的的畫面中，而因爲戰爭的緣故。
也許這幻象的構造根基來自於戰爭中倖存者的記憶，大多數都集中在戰爭場面，說白了就是場景轉換幾乎就在不同的城牆。
很少涉及到個人經歷。
這一點與空間站的記憶體驗尤其不同，那是完全的沉浸式體驗，有時甚至會產生自己就是那個人的錯覺，而此刻她從頭至尾只是一個走進了歷史記憶中的旁觀者而已。
城牆坍塌，殘垣斷壁上遍佈乾涸的血跡，蟲族與半獸人的屍體挨在一起，蕭瑟的廢墟上只有呼嘯的風聲經過，揚起的沙塵落下將屍體掩埋。
場景再次快速轉換，黃沙漫天，綠洲遭遇大火，火勢沖天，燃燒的綠洲彷彿沙漠之中一個又一個篝火堆。
更令墨夜驚訝的是這些大火不是蟲族放的而是半獸人自己乾的，天梭星爆發了內戰，各個不同種族半獸人部落相互攻擊。
城牆的結界被攻破，蟲族的入侵勢如破竹，可是在內戰之中天梭星消耗了太多兵力，在城牆結界崩塌之後根本無力抵抗。
墨夜注意到蟲族的數量相比之前更多了。
蟲艦也更多了，天空上密密麻麻的細小黑點是正在投放的蟲族兵囊，這大概是戰局轉變的原因之一。
天梭星的城池一座接着一座失守，自稱神使的人終於再次出現了。
墨夜直覺暗星教會的人才是天梭星覆滅的關鍵所在。
他們此時出現在這裡不可能只是傳教剛好路過，蟲族分明就是他們刻意帶來的。
在這個時間點，蟲族對於高級文明來說不過是生物基因研究的失敗產物。
是被當做廉價勞動力都不夠格的階段，那時候暗星教會居然已經與蟲族聯繫上了，那麼之後了，爲什麼在蟲域從來不曾聽說過關於暗星教會的事。
墨夜心裡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實實在在的體驗到了什麼叫抓心撓肝。
做夢都想知道答案，任何一個疑問都足以讓她茶飯不思。
卡露莎的出現讓墨夜一下緊張的繃緊了身體，視線緊緊追隨着她。
這個人依然在半空中，殘存的防禦營地，城牆顫顫巍巍的阻擋着兇猛的蟲族大軍。
“你們經過神的考驗，成爲真神選中的幸運兒，神將賜福於你們......”
巴拉巴拉一通胡扯。
可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在畫面轉場之前天梭星的半獸人戰士們非常霸氣的直接開打，這一次卻集體跪下，就差虔誠的喊爸爸了。
信教了？
入教了？
這中間到底經歷了什麼奇詭操作纔會得到這樣的效果？
爲什麼把最關鍵的部分刪掉了？
“......神的指引將帶領我們跨過黑暗災難，只有虔誠的心靈才能得到神的賜福......”
卡露莎神叨叨的發言畫面在快進中很快黯淡無光，墨夜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場景再一次發生變化。
沒有了城牆，沒有血色的壓抑天空，四處都是石壁，看上去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山洞裡聚集着天梭星的半獸人。
“卡爾背叛了我們”
“我想不通他爲什麼會關閉結界，他怎麼可以那麼做，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
說話的人痛苦的跪在地上，雙目無神一再重複自言自語“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告訴他結界的核心所在，是我的錯。”
這裡是天梭星一個倖存者救援站，根據往後歷史的發展，墨夜知道在不久之前這個地方肯定也會遭到破壞，此時此刻這裡暫時安全的老老少少最終能活下來的可能不足萬一。
天梭星被彼得斯魔方帶走的倖存者只有幾十人，可想而知戰爭慘烈程度如何。
只是這時候，墨夜心裡多了另一種猜測，剩餘的人不一定就真的是死在了蟲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