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雷推門走進房間，兩人現在沒有下棋，而是飢渴的盯着他手裡拎着的外賣食物。他揚揚剃得光溜的下巴：“他在幹什麼？”
“誰知道！”一人聳肩，將簡易飯盒打開，裡面倒是挺豐富的。其實幹他們這一行，也並不是那麼辛苦，該享受的當然還是要享受，況且他們還有差旅津貼呢。
低頭看一眼手腕上的信息機，高士雷望着司南所呆的臥室：“一天一夜，他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邁着大步走進臥室，只見司南正對着光腦平臺，雙手如飛燕般不住的點拉扯拽，操作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正所謂術有專精，破譯顯然不是高士雷熟悉的技術活，所以他不清楚司南的做法。
見司南無礙，他走到旁邊，將飯盒放在餐桌上，餐桌上還有兩個飯盒。見着司南專注操作，渾然物外的模樣，高士雷心中一動，將兩個殘餘飯盒打開，裡面冰涼的飯菜竟然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
高士雷驚訝的望着司南的背影，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顯得有些柔弱的少年，竟然專注如斯，分明就像是着了魔。搖了搖頭，他想難不成搞技術的都有這樣的毅力和精神，轉身便退出了房間。
司南全神貫注於破譯工作中，至於肚子是否空蕩蕩，根本就沒有分這神來留意一下。實際上，當他在練一的幫助下學會無序破譯法之後，就越發的對這項挑戰產生巨大興趣。全身心都投入其中，甚至連時間流逝都察覺不到，又怎會感覺到餓。
如果不是有這份精力和精神，他也根本不可能邊工作邊自學，跟上學校的教程，甚至超過。
失敗者未必個個都具有一定的優勢，但成功者至少擁有自己的優勢與小竅門。
司南是否成功是將來的事，但他的意志和毅力，精力與勤奮顯然打下了一個成功的基礎。
此刻司南正沉溺在破譯中，確切的說，他正沉溺在對無序法的理解中。起初他還以爲無序法與其他解密法大同小異，只不過針對的密碼更加高級，也更加複雜。
但是，在練一的講解中，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理解失誤之處。世間編碼法無數，絕大部分都需要針對性的破譯法。譬如疊加法，就只對條紋及克區密碼等幾種密碼有破譯效果，這就是破譯法與密碼之間特殊聯繫，也是密碼學中最常見的針對性及對立性。
無序法是完全不同的破譯方法，編碼學中有一個幾乎永遠逃不掉的性質，就是規律。無論什麼如何編碼，都幾乎擁有自己的規律。而無序法，則是無規律的，從不規則的角度來實現破解。
若是有光腦高手在，必定驚呼無序法就是暴力破解。但傳統編碼顯然是容納不下暴力破解的，所以無序法只是帶着一定暴力特徵的非常規破譯方法，帶着暴力性質，但破壞性很小。
無序法還有一個令司南咋舌的特性，就是幾乎無視密碼學的針對性，可以針對幾乎任何編碼實施破譯。按照練一的講解，無序法是一種終極破解手段，相比常規破解法，始終是存在了一絲破壞性，這也是成爲終極手段的關鍵原因。
理解無序法的規則，司南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但是，瞭解無序法的運做和操作手段，卻花了司南足足兩天的時間。在這兩天裡，他可謂是兩耳不聞天下事，甚至連有人進房間都沒有感覺到，滴水不進，粒飯不沾，卻仍然精神奕奕。
從本質來解釋，無序法就是一種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無中生有。將編碼的規律從千頭萬緒中找出來的方法，而每一種編碼，只要暴露了規律，實際上就已經失去了存在意義。
無序法是終極手段，但不是唯一手段。破解規律之後，就是常規破譯法出場露面的時候了。
正打算繼續下去，練一冷冰冰的合成音提醒：“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進食與水分，補充體能。”
“密碼學是是鎖與鑰匙，可大可小，小的可能是人體基因，大的可能是整個宇宙。掌握了密碼學，就意味着整個世界的鎖與鑰匙！”練一的聲音還是金屬質感，但卻帶着一些感慨：“這是我的記憶資料中存儲的。”
練一的提醒令得司南從那彷彿進入一個神奇的密碼的微觀世界中走出來，傾聽着肚子發出的哐哐聲，口乾舌燥的他仍是激動不已。想不到一個不起眼的密碼學，竟然也蘊藏了那麼龐大的知識量在裡面。
坦率的說，若不是有練一指導，司南光靠自學想要初通密碼學，絕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知道，密碼學可是一門綜合學科，其中包括了數學、心理學及數據學，還有光腦學與微電子學等等。這些學科任意一門，就足以使一個天才鑽研沉溺一世了。
而練一顯然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他來教司南，無形中就省略掉了修學其他學科的龐大時間和精力。
其實司南平時還是很講究生活與享受，可現在他仍然沉溺在神經的過量興奮中，冷冰冰的飯菜吃在嘴裡，連味道都沒記起去品嚐，純粹只起到了補充必要體能的作用罷了。
倒是吃完了飯，興奮頭過去了，司南開始感覺到疲憊如潮水般奔騰而至——按照練一的說法就是：“神經元和線體的高度緊密連接鬆懈下來！”
說到底，司南這兩天中完全在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過去的，他能支持到現在，就完全是在靠意志力和興奮在支持。現在鬆懈下來，自然而然的就感到極深的疲憊感。剛沾上枕頭，司南便立刻就睡了，甚至剛想到的問題都忘了：練一也精通神經學嗎？
第二天醒來，司南在高士雷等人如同看怪物的眼神中進洗手間衝了一下澡，又立刻衝進了臥室裡，順便丟下一句話：“不要來打擾我。”
只是這一夜過去，司南倒是忘了臨睡前那個問題。很快又集中了精神面對將要來臨的挑戰，對司南而言，挑戰與冒險就是最大的動力，也是激情洋溢的最大來源。
他喜歡冒險與挑戰，當然，那必須得是他了解和感興趣的東西。如果他是數學家，那一定很樂意去挑戰數學界數一數二的超級題目。如果他是飛船船長，也一定願意去未知世界探險。不然，誰聽說過數學家喜歡駕駛飛船到處探索星域的。
由於前兩天用無序法破解了規律，接下來的工作倒是簡單了許多。也因此，練一刻意的放緩了速度，一邊破譯一邊進行密碼學更多內容的實際指導教學。
這樣的方法是極其有效的，尤其是在有實際情況挑戰的時候。在這不到短短的幾天裡，司南就記下了無數關於密碼學的教程，並且理解完成了近半數之多。
如果把密碼學從小學到師學的等級分類下來，毫無疑問，此時的司南在經過練一的指點已經達到了高中的水準。在極少數方面，甚至達到了更高的水準。儘管越向後的越難，但對司南來說，難度也就是挑戰性的同義詞，只要練一願教，他就能學。
若是有專業的密碼專家在場，一定會爲了司南的學習速度而震驚，同樣也會爲了無序法而震撼。當然，司南本身就善於學習，更加善於自學，加上有練一這個從不廢話的老師，刨除大部分無用的內容後，能有如此的學習速度，也真屬難得一見了。
留白法是很罕見的編碼，也是最標準的文字密碼類型，罕見並非因爲太高深，實在是因爲從加密到脫密都極爲複雜。所謂的難破解，指的不但是敵方，連己方也很難脫密，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出致命錯誤。加上留白密碼的其他不起眼特性，就使得這種密碼的運用範圍極爲狹窄，幾乎從不運用在重要環節。
通常留白密碼的難度取決於文字的多少，文字越多，就越難越容易出錯。而考慮到司南面對的是一篇長達兩萬字的論文，在破譯同時還在系統學習密碼學，所以又花了兩天時間也是說得過去的事。
如此兩天後，精神振奮的司南拎着一張塗塗改改後的紙，終於走出了臥室。
即使是泛着血絲的眼珠，也掩飾不住司南的興奮與激動。忽然想起一事，低鳴問練一：“有無序破譯法，有沒有無序編碼……”
他沒有等到答案，早已不耐的高士雷等人望着司南那愉快的笑容，騰的一下站起來，剋制不住激動：“你真的破解了？”
這張塗改得幾乎不像白紙的白紙上，就是司南連續五天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