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公主出了好多血!”
不知道哪個侍女扯着嗓子尖叫道。
“肯定是提前藏了什麼血袋吧。”顧瑕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道,她剛纔在池靜身邊看得清清楚楚,“嫂嫂你離她還有段距離呢,她就能這麼硬生生的滾下去。這麼幾階臺階,能受多重的傷?”顧瑕嘟囔着,顯然對凱瑟琳身下的血漬有很大的懷疑。
但別人就不這樣想了。
王后甚至絲毫不顧儀態,提着裙子從殿廳中衝了出去,看到倒在血漬中的凱瑟琳,一下子面如白紙,哭道:“我可憐的女兒!你們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快去將奧爾醫生請來!”
又是一陣慌亂,幾名侍女在王后的指揮下,將凱瑟琳抱進了王后的宮殿;而侍衛則是面無表情的橫着刺刀擋在了池靜跟顧瑕面前:“兩位小姐,你們現在不能走。”
池靜跟顧瑕自事發就在一旁冷眼旁觀。那些侍衛語氣帶上了幾分兇狠,晃了晃刺刀亮眼的很,反射着光,帶着一股肅殺的氣息。
顧瑕小臉一沉便要說話,池靜不動聲色的拉了拉她:“稍等。”
顧瑕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按照池靜的話,沒有開口責難那些侍衛,而是跟池靜一樣,面色沉穩的被幾名帶刀侍衛圍了起來。
“那血腥味,不像是假的。”池靜低聲道,“你等等看看事態發展。估計不一會兒,戲就該上演了。”
池靜聲音極低,又凝音成線,將聲音逼成一絲傳入了顧瑕耳中,顧瑕心中一凜,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只是挽着池靜胳膊的手,又緊了幾分。
果不其然,王后在佈置好一切後,面色陰沉的來到兩人面前,對池靜道:“你若是不想讓凱瑟琳嫁給顧庭,直說便是,用這種歹毒法子來害人,真是太過惡毒!你這樣,有什麼資格嫁給顧庭?!”
池靜心道這果然是凱瑟琳跟王后聯合起來的一場戲。不然,王后現在應該是興師問罪,而不是扣着嫁給顧庭的“資格”二字來做文章。
池靜淡淡的笑了:“王后殿下,您煞費苦心了。我不是嫁給您的兒子,有沒有嫁人的資格,這不是您說了算的。”她話中毫不掩飾的諷刺,讓王后面色又陰沉了幾分。
王后眼眸中異色閃過,她心知無論自己再說些什麼,也不會讓那女人的冷靜裂個縫。
她揮了揮手:“將這個意圖謀殺凱瑟琳公主的無恥女人拖下去!等凱瑟琳公主醒過來親自發落!”
王后一句話也不曾過問,直接將池靜定了罪。
她深恨池靜的不識擡舉,眼下又是將池靜整死的最佳時機,哪裡還給池靜辯解事情的時間?
再說,她本就是成心借勢發揮,即便池靜說得再過有理,王后也會毫不猶豫的裝什麼都沒聽見,將她先拘起來。
顧瑕大怒,她大喝一聲:“誰敢動我嫂嫂!”
王后皺了皺眉:“小顧瑕,這事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攙和進來。意圖謀殺公主,這罪名即便是你們蓋斯家族,也擔不起。”
“什麼謀殺公主!分明就是凱瑟琳自己滾下去借機誣賴!”顧瑕氣得雙頰通紅,她不管不顧的大聲道,“你們王室就這麼費盡心思的去陷害我嫂嫂,掉不掉價!丟不丟人!你們王室的尊嚴去哪裡了!”
這話已經是非常的不敬了,王后臉色勃然變色,她忍了忍,又忍了忍,將胸口那口氣給壓了下去,淡淡道:“看來蓋斯家族對女兒的教養還是有些欠缺的。對着長輩大呼小叫,這就是蓋斯家族的教養?”
池靜冷笑道:“你們王室對女兒的教養那纔是讓人歎爲觀止呢,不擇手段的污衊人,這就是王室的教養?”
池靜向來甚少表情,這番詞鋒凌厲的話冷冷笑着說出,那清冷的話音中的凜冽之意,任誰都聽的清清楚楚。
“放肆!”王后大怒,她因着種種原因對顧瑕忍讓三分,但對池靜,便沒什麼需要顧慮的了,“給我將這個膽敢侮辱王室的女人馬上抓起來,丟進牢裡去!”
“是!”
侍衛齊聲應着,便要上前抓人。
顧瑕又氣又急,也顧不上什麼,鬆開池靜,便跟侍衛動起了手。
池靜則是毫不客氣的,沉着臉,將上來的侍衛直接踢了出去!
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動作,但是,凡是上前的侍衛,無論對方多麼警惕,都逃不過被池靜一腳給踢下臺階的命運!
王后還是頭一次見池靜的身手,驚駭的後退一步,被幾名侍衛護在了身後。
一時間,甚至不用顧瑕幫什麼忙,臺階下淨是被踢下去的侍衛。
“用槍,就地格殺!”王后陰沉着臉,發出了命令。
她已經顧不上顧瑕了,如果不小心傷到了,後面再派人去賠禮好了。
侍衛紛紛舉起了槍,瞄準了池靜。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震,除了池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行禮:“參加陛下。”
池靜望去,站在宮殿前不遠處的花園門口,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生得眉目俊朗,神態帶了股威嚴,想來就是衆人喊的陛下了。
池靜現在對王室無甚好感,沒有跟着衆人行禮,冷冷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中年男子。
那男子卻不以爲杵,揮了揮手:“你們都起來吧你們先去看看凱瑟琳。”男子頭也不回,卻是囑咐身後的人。
他身後跟着幾名提着一些器械的白袍醫生,魚貫而入。
王后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長長的指甲刺入了手心。
王后想起凱瑟琳身下的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讓凱瑟琳在袖子裡藏了包血漿,到時候捏破它,在衆目睽睽下搞得悽慘點,到時候也好直接在牢裡打死池靜。
她買通了奧爾,讓奧爾將凱瑟琳的情況往重裡說。但現在,這麼多醫生,哪裡是能讓奧爾來造假的?!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皇帝的到來給搞砸了!
這些醫生,定是皇帝喊來的……
王后有些恨恨的垂下了眼。
皇帝凱希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臺階下那團血漬,隨即便移開了眼,閒庭信步般一步一步朝着衆人走來,漫不經心道:“王后,聽說凱瑟琳摔下了臺階,你不去裡面陪着,在外面跟幾個小孩子發什麼脾氣?”
王后覺得冷汗要從自己後頸冒了出來,她壓了壓心緒,沉着的又福了福,道:“陛下,那是意圖謀殺凱瑟琳的兇手,並非一般的小孩子。”
凱希漫不經心的眼光落到了方纔唯一沒有向他行禮的池靜身上,略略一掃,便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這麼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能幹出那種事來?”
顧瑕雖然被教導長輩說話的時候不能插嘴,但眼下非常時,她雙眼含淚的道:“皇帝叔叔,我嫂嫂根本什麼都沒做,王后殿下硬是要把我嫂嫂就地殺死。”
“嫂嫂?”凱希重複了這兩個字,突然一笑,“看來顧庭那小子確實很中意這個小姑娘啊……怎麼,小姑娘,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還是不行禮麼?”
池靜面色沉沉如水,微微屈膝行了個晚輩禮,而不是瑪爾斯通俗的臣下覲見君主時行的臣下禮。
“放肆!”王后呵斥道。
凱希卻不以爲杵:“算了,她原本便不是瑪爾斯的人,自然不用遵守瑪爾斯的俗禮。”
“是。”王后低頭輕聲應了。
皇帝眼神又落在倒在臺階下的那些侍衛身上,似笑非笑:“連一個小姑娘都打不過,要你們何用?”
那些侍衛戰慄伏地,連頭都不敢擡起。
顯然,這位皇帝陛下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言笑晏晏,這些侍衛都怕的很。
“你們自己下去領罰吧。”凱希神態不變,說的也有些漫不經心,但那些侍衛卻是渾身一顫,卻也不敢求饒,躬身含背的退了下去。
然而熟知皇帝脾氣的王后卻在心裡直打鼓,皇帝並沒有說是因爲什麼而讓他們領罰。
因爲打不過別人?這理由也太過牽強。
她知道,皇帝並不是隨隨便便處罰人的人。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不!……想到這個可能的王后,出了一身冷汗。
“王后,”皇帝掃了一眼王后,從她身邊走過,卻沒再看她,只是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些事,不要以爲我不知道。”
王后的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你們也來看看凱瑟琳把。”皇帝頭也不回,說了這麼一句,便邁進了殿門。
這顯然是對池靜跟顧瑕說的。
池靜面色不改,鎮定的跟了上去。
顧瑕見池靜跟了上去,自然也是老老實實的跟着池靜邁進了殿門。
只剩下王后跟一干侍女。
王后幾乎將脣咬破,最後還是硬着頭皮也進了殿門。
凱瑟琳正躺在偏殿的房間中。
柔軟的大牀上,凱瑟琳身上蓋着絨被,臉色看上去蒼白的很。幾名侍女垂手肅顏在一旁立着,幾名醫生將他們帶來的器械打開,各種儀器忙碌的測試着。
“怎麼樣?”凱希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聲音如常的問離他最近的那名醫生。
那名醫生緊縮着眉頭,有些欲言又止。
凱希最看不慣這種樣子,他長眉微豎:“有話就說。”
“是。”那名醫生打了個哆嗦,還是老老實實道,“凱瑟琳公主從臺階上摔下來,身體有多處擦傷,但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凱瑟琳公主,”他似乎有些爲難,“凱瑟琳公主,她有了近一個月的身孕,已經流產了。”
此話一出,幾乎是滿堂寂靜。
顧瑕萬萬沒想到那些血竟然真是凱瑟琳流的,而且還是流產……她錯愕的捂住了嘴巴。
池靜只是挑了挑眉。
凱希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厲起來:“確診了?”
醫生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而剛進入偏殿的王后,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流產”兩個字,又驚又怒的衝到醫生面前:“怎麼可能!你是不是收了別人的好處,來污衊凱瑟琳!”
她說着,眼神還往一旁的池靜跟顧瑕身上掃:“陛下,一定是有人收買了醫生,一定是這樣的!凱瑟琳她冰清玉潔,怎麼可能流產!……”
冰清玉潔?
池靜不禁冷笑。
凱希的眼眸危險的眯了起來,他冷淡的看着王后:“你以爲,誰都像你們母女倆一樣,能收買醫生?”
這話一出,王后就像被施了石化術一般,定在了當場。
她僵硬的看着凱希:“陛下,你……”
凱希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他揮了揮手:“我說過,有些事,不要以爲我不知道。”
王后腿一軟,竟是癱坐在了凱瑟琳的牀沿上。
而這時,凱瑟琳也悠悠轉醒,她臉色仍是一片蒼白,一眼便看到了失魂落魄坐在自己牀沿上的母后,嚶嚀一聲哭了起來:“母后……我好痛……”
一半是演戲,一半是真的疼。
她沒想到,那麼幾級臺階,竟然摔的這樣疼……尤其是小腹,竟隱隱有撕裂的痛感。
王后像沒聽到般,兀自失着神。
凱瑟琳只覺得母后有些反常,但她一來被疼痛撕扯的有些分心,一來又看到了離她牀幾米遠的地方,向來疼寵她的父王正站在那兒,臉色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怒意。
再看看一旁一臉詭異的顧瑕,跟一向都沒什麼表情的池靜,凱瑟琳幾乎馬上就認爲是父王親自來替她撐腰了。
“父王,嗚嗚,我摔的好痛……那池靜好狠的心,她不願意我嫁入蓋斯家,竟然把我從臺階上推了下來……嗚嗚……”
凱瑟琳半真半假的哭着,倒也真的流了不少淚。
凱希看着還在做戲的女兒,只覺得以前那麼多年的寵愛,都餵了狗一樣。身爲驕傲的瑪爾斯王族,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們王族的驕傲,真是被她跟她母后給丟盡了臉!
凱希沉着臉不說話,凱瑟琳自覺是瞭解她父王的脾氣的,越是沉默,便越是生氣。
她心中得意,睨了池靜一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意圖謀殺王族可是大罪!我看顧庭少將還敢不敢將你娶回去!”
她說的又快又狠,像是把身上這些疼痛生出的氣都發在了這上面。
池靜直視着凱瑟琳,聲音平靜:“顧庭敢不敢娶我這不必你擔心。但顧庭一定不會娶你,一直是鐵板釘釘。”
尤其是,出了這種事以後,就算凱瑟琳自願上門當個女僕,估計顧庭都會嫌棄她髒了他家的地。
凱瑟琳大怒想要坐起,卻發現根本沒有幾分力氣,她只能用眼神怒瞪着池靜表達自己的憤怒:“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
或許是凱瑟琳的尖聲讓王后回了神,她看到面容煞白還滿臉怒色正要發作的女兒,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凱瑟琳:“凱瑟琳,別說了……別說了……”現在沒資格的,是你啊……
凱瑟琳又驚又怒:“母后,爲什麼不讓我說那個小人!她害的我……”
“她害得你流了產,這倒是大功一件了。”凱希冷冷的接口。
“流產?”凱瑟琳整個人彷彿被重擊一般,她有些木木的重複了這句話,再聯繫到腹部的刺痛,哪裡還不明白,一時間臉色蒼白如雪,有些怔怔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凱瑟琳,你告訴母后,你怎麼會懷孕的!是不是……”王后突然想起什麼,有些激動的拉住凱瑟琳的胳膊。
這個沒福氣的孩子,是不是顧庭少將的?!
她想起凱瑟琳之前信誓旦旦跟她說過的,那夜跟她度過一夜的是顧庭,但早上不知道被誰換成了她的親衛隊長。
萬一,真是顧庭的,那凱瑟琳嫁進蓋斯家,就是毫無疑問的事了!
凱瑟琳臉色煞白的擡起頭,面對母親眼中的隱隱的期盼,她只覺得心如針扎,胃中一陣翻涌,推開王后,伏在牀沿上吐了起來。
這個孩子,凱瑟琳清楚的很,自然不是顧庭的。
那一夜,他們根本就什麼都沒發生。
但那一夜過後,她宿醉了一宿,醒來時發現下身刺痛的很,她的前親衛隊長不知怎麼從鎖着他的房間中逃脫出來,正瘋狂的伏在她身上運動。
她又驚又怒的命人活活打死了他,他在死前一直在癲狂的大笑:“哈哈,都說我毀了凱瑟琳公主的清白,那我就真毀給你們看,死也值了!”
行刑的人,後來也被凱瑟琳找了個由頭直接殺了。
凱瑟琳以爲,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但沒人知道,並不意味沒有發生過。凱瑟琳卻在心裡深深的認爲,這都是顧庭跟池靜的錯。若不是池靜,顧庭怎麼會拒絕她!若不是顧庭拒絕了她,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瘋了似的非要嫁給顧庭。
但事與願違,無論是顧庭,還是蓋斯家,都對她視而不見。
她忍無可忍,與王后密謀,準備用自己來演一出苦肉計,找個由頭,趁着顧庭不在,打殺了池靜!
但萬萬沒想到,她醒來過後,池靜不僅好好的站在那兒,自己竟然被父王告知,流產了!
凱瑟琳瘋了一般,伏在牀沿上,拼命嘔吐,彷彿要將肚子裡的東西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