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的雷霆似乎是醞釀夠了勢，轟然劈下。
“哈哈，本就沒多久可活了，你這天道，忒個不講情面了吧。”身形有些佝僂的老猿王笑道，語氣之間甚至帶着一些輕佻。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在驅趕一隻蒼蠅一般，正要重重劈下的雷霆頓時消散，就連那黑厚的雲海也隨之被驅散，露出了一片天藍。
“有多久沒有見到過太陽了啊。”老猿王喃喃道。
站在山洞口，老猿王看着地上的那些果子徵徵地出了神，或許是時間太久的緣故，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長出了果樹。
此時的江小凡也出了神。
他看着他面前驚慌失措甚至顧不得喊叫從他身邊倉皇逃走的人們，後邊跟着的是一隻渾身被黑氣纏繞的鬼怪出了神。
不論是人影，還是鬼怪，明明江小凡二人就站在那裡，但卻沒有他們的存在，一切東西都從他們的身體穿過去。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江小凡也就不在躲避了，心情複雜地隨着袁天罡去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也看了一幕又一幕人間慘案。
畫面再次一轉，江小凡看着天空之中那鋪天蓋地的線以及袁天罡金色的身影，敬佩地看了站在他一旁的袁天罡一眼。
“這人，是我的老祖啊！”
江小凡的心中閃過一絲自豪。
“天門不開又何妨！今日我便要逆了這天！”
哪怕身在局外看着自家老祖的悲憤，江小凡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傷。
這一路走來，江小凡看着自家老祖的意氣風發，自家老祖的義薄雲天，自家老祖的痛苦悲傷。
他看到了太多，幾乎是將自家老祖的人生重新經歷了一番，他看着自家老祖從腰挎桃木劍笑傲王侯到以身獻道以求天下安寧。
江小凡的內心已經被洗禮了一番，現在的他對那些妖魔鬼怪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以及一種想要講那些東西全部滅掉的暴躁情緒。
而站在他一旁的袁天罡則是面色平靜，只是眼神之中流露着無盡的悲傷，哪怕他明知道這些全部都是虛妄的。
“怎麼樣，現在有什麼想要問的可以問老祖了。”袁天罡溫和地道。
“老祖，那些封印如今是不是就要解開了。”江小凡尊敬地道。
袁天罡嘆息一聲道：“是的，不過封印想要完全需要揭開也還需要一段時間，哪怕當年我已經完全入聖，但窮我一生恐怕也無法將那些東西徹底消滅，
無奈我才以身獻道，封印了它們。”說着袁天罡揉了揉江小凡的腦袋“千年來，我的神魂一直在沉睡，但多少還是能有些感知的，
那些封印，從幾百年前就開始鬆動，以前有着我們袁家以及朝廷和其他勢力的共同努力，這才得以維持至今。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們家到了你這一代，竟然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哪怕是曾爲聖人的袁天罡此時話語中也透露出無盡的悲傷，袁家之人大多橫死，還不是因爲那些該死的妖魔？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像是想通了什麼，袁天罡有些悲傷道：“孩子，你怪我嗎？要是你不願意接過這個擔子的話老夫哪怕就是再逆一次天，也要保你一世安寧。”
怪嗎？若說江小凡心中沒有一絲怨氣那是假的。
從孩童起他就不知道要比別的孩子多受多少委屈，哪有孩子不希望有父母的溫暖懷抱在等着自己。
但這些他都是沒有的，所以他更堅韌，更成熟。
宛如風雨下的野草一般，頑強的生長。
但江小凡並沒有打算當個懦夫，他堅定地看着自家老祖道：“老祖，咱們袁家沒有孬種，我願意接過這個膽子。”
“好。”袁天罡爽朗大笑“有你這番話老祖我就放心了，自問我袁某雖算不上什麼聖賢，但也稱的上一聲大丈夫，飛兒，這個擔子交給你，
以後你也要做大丈夫了。”
說罷，袁天罡的臉上充滿了釋然，一雙雖然被歲月雕刻但仍然清澈的眸子裡蘊含了十分複雜的情緒，有欣慰，有愧疚，有遺憾，唯獨沒有後悔。
“飛兒，你體內祖脈濃郁之甚遠超我當年，還要先天陰陽眼傍身，
老祖我也沒什麼能幫上你的了，天道之下，還能餘下這一縷殘魂已經殊爲不易了，來，讓老祖爲你洗滌神魂，以後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說罷，袁天罡的身影開始漸漸消散，濃郁的金光開始向江小凡的意識衝去。
金光入神，在痛苦的同時江小凡能感受的到金光所帶來的玄妙，與此同時，還有一些陌生的東西與他的靈魂融爲了一體。
“飛兒，大丈夫立於世切記不驕不躁，這條路很長，也很難走，
老祖能幫到你的有限，但既然接過了就沒有放棄的道理，哈哈，袁某死而無憾。”
金光徹徹底底地進入到江小凡的體內，而袁天罡的身影也徹底消散。
一代英雄，徹底消散於天地間，有俠氣的袁天罡走的毫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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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名爲袁抱朴的老猿王淚流滿面，一點沒有那令萬獸齊吼的王者之氣。
所有野獸都感到了一股哀傷，天上雲層閃爍，好好的六月天猿猴谷上竟然飄下了鵝毛大雪。
隨着袁抱朴的眼淚落下，天地齊哀。
“真是老了，過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看不透呢？”老袁王接過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中慢慢融化，思緒卻忍不住飛回了從前。
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天氣，那時它的靈智未開，冬天的野獸想要找些吃食客不容易。
就在被大雪天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時候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出現在了它的面前，伸出了溫暖的手掌，道“真是可憐的小猴子。”
從此，它便跟在他的身邊不願意走了，跟着他入道，跟着他救濟天下，也傳出了諾大的名頭。
興許是知道自己這一去便不回，臨走前，袁天罡將它打暈，沒有給他陪着自己一起獻道的機會。
醒來之後，他感受到天地間已經沒有了他的氣息，推演了一番之後，才發現天地之間仍然給了他一線生機，只是過於模糊，縱使強大如猿王也無法算的清楚。
獸類成道之後的壽命隨長，但也敵不過無情的歲月，這纔有了袁抱朴的自封千年。
只有在感受到那個人的氣息的時候他纔會甦醒。
但是現在，那個人真的消散了，上九天下黃泉，再也沒有一絲他的氣息。
猿王落淚，天地齊哀，也不知是攝於猿王的強大，還是在惋惜人族的守護者消散。
一番推演之下。
“還有小少主呢，還有小少主呢，”袁抱朴喃喃道，“就讓我老袁去看看這小少主是否有資格讓老袁爲他護道，主人啊！不是老袁我不願意，若是小少主難當大任，
那不如讓他富足一聲罷了，沒有必要摻和到這渾水之中，怎麼說都是咱們袁家的血脈，我老袁不會看着他不管，就算老袁我沒有幾年可活了，但再保個幾年太平還是沒有問題的。”
話音落，袁抱朴的身影就消散了空氣之中。
山谷之中的猴子齊齊跪地。
江小凡還不知道他馬上就要迎來一場考驗了，此時他正在頭疼。
就是單純的頭疼，神魂被洗滌之後他已經恢復了對身體的感覺卻遲遲睜不開眼睛，因爲他還沒有徹底地消化掉這股力量以及那玄之又玄的大天衍術和老祖一聲修煉的經驗。
江小凡宛如干涸已久的土壤，在孜孜不倦地吸收這這些對他來說相當於甘露的東西。
縱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江小凡也能感受的到天地之間正在變得濃郁的靈氣，以及那些被封印的可怕東西。
“你醒了啊，要吃個蘋果嗎？”歐陽雪妍有些不好意思道。
這小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自己削完蘋果之後才醒。
江小凡擡頭一看，好一位波瀾壯闊的女警察，不對，身上的制服也不太像是警服，但卻透露着一股一般女子沒有的英氣。
“謝謝，不用了。”
“呀，查點忘了，我這就叫人過來。”歐陽雪妍一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拿起手機打了起來。
過了約莫有兩三分鐘，歐陽雪妍這才重新坐下，一臉正色道：“自我介紹一下，趙勾調查員，歐陽雪妍，
那日你昏迷之後，趙勾一得到消息就將我派來。”沉默了一下，歐陽雪妍有些不敢正視江小凡的目光道：“你的父母都是國家的英雄，
既然你遇到了也就不再對你隱瞞了，現如今天地靈氣復甦，但同時甦醒的還有那些邪惡的東西，趙勾的使命就是消滅這些東西，維護秩序。”
江小凡並未對這些事情提出疑問，而是有些顫抖地道：“你能給我講講我父母的事情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極了受傷的小獸，但他的臉上依舊在努力的保持平靜。
陽光透過玻璃在少年的臉上留下了耀眼的金色輪廓。
本以爲江小凡是被震驚到了纔沒有開口的歐陽雪妍愣了一下道：“對於你的父母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相傳你的父親是袁家傳人，一身本領十分了得，
你的母親出自隱世家族，兩人簡直是天作之合，只可惜...”
似乎是感覺到了江小凡的悲傷，歐陽雪妍並沒有再開口，靜靜地看着病牀上的少年，不知道少年在想些什麼，只是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偷偷紅了。
對於江小凡的父母，他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欽佩，哪怕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也能聽到他們的不少傳聞。
過了一會兒，歐陽雪妍纔開口道：“你父母留給你的遺物正在有人送來，裡邊有你父母謝給你的信，其餘的事情待會兒還會有人和你講。”
“知道了。”江小凡有些木然地道，過了一會兒才抓住了重點，“信什麼時候能送來！”
他的臉上充滿了激動。
從被人接走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於父母的信息了，雖然生活上並沒有缺少什麼，也有着一名婦人在照顧着他的生活。
但終歸，他心中對父母的思念並沒有隨着時間變淡，反而是越變越深。
正在歐陽雪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先進來的是一名兩鬢已經完全斑白了的中年人，面容嚴肅，身上散發着一個冷冽之氣，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