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在王爲剛進門的時候,辦公室的三位領導,還是覺得真理完全在他們手中。
場面上從來都是這樣,誰手中權力最大,誰的真理就越足。
所以每個人對王爲都是橫眉怒目。
寧紅覺得這房間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連應有的程序都沒走完,轉身就逃也似的離開了,心裡不自禁的爲王爲擔心。說到底,小姑娘還是比較善良的,也不願意看到王爲太倒黴。
雖然看上去,這回王爲是真的相當危險了。
“王爲同學,是吧?”
張憲端坐在辦公桌之後,容色極其威嚴。
這位被不少警校學員私下戲稱爲“張閻王”的督察處長,身材並不十分魁梧,但是結實粗壯,尤其是脖子粗,坐在那裡板着個黑臉,一般人還真有點怕怕。
王爲只是瞥他一眼,目光就轉到了屋子裡其他兩個人臉上。
老粟是端坐在張憲左側,手裡端着一杯茶,原本也是盯着王爲看的,王爲的眼神掃過來,老粟就避讓了開去,不和王爲對視。
足見他內心深處,也不覺得真理是在自己這邊的。
在看大名鼎鼎的蔣主任,哦不,現在還是蔣處長。倒是和王爲印象中的蔣志清比較一致,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滿臉嚴肅,目光冷厲。
和老粟不一樣,蔣志清很坦然地和王爲對視,甚至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蔣處長確實有理由不滿。
你說他得有多忙?
爲了這麼個基層小警察,還是邊城來的,巴巴地跑這一路,耽擱多少時間?
偏偏這小子還一副強項不服的樣子,梗着脖子在那很自以爲是地冷笑。
蔣處長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人。
尤其當這種人混進警察隊伍的時候,只要給蔣處長知道了,今後就甭想有什麼好前程。哪怕你是邊城的警察,也還得歸省廳管不是?
你們內部提個什麼派出所所長或者刑警隊長也就算了,總之不要報到省廳來。你真敢報過來,蔣處長就敢給你打回去。
什麼叫強勢?
這就叫強勢!
可不是人們想象中的拍桌子發火才叫強勢。
那其實是沒水平,色厲內荏的一種表現。
真正的強勢,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這小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倒要看你能扛到什麼時候。
蔣志清很清楚,老粟就是請他來鎮場子的,嚴格說起來,王爲已經不是警校的學生,不歸老粟管,就算是張憲,其實也管不着王爲,只有他這個省廳人事處長才能產生真正的威懾力。
所以今兒他基本用不着上第一線,只要讓王爲明白他的身份就好。
本來老粟還在想着,要用怎樣得體又不失威嚴的方式把蔣志清的身份點出來,誰知王爲已經先開口了,舉起手朝蔣志清打了個招呼。
“你好,蔣處長!”
蔣志清雙眉倏忽間揚了起來。
很顯然,他沒想到王爲居然認識自己。
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小子有過交集?
不過蔣志清沒有迴應,甚至連略略點一下頭的動作都欠奉,只是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眼神冷淡。
蔣處長以實際行動支持了老粟,同時也表明自己看不慣王爲這種不知天高地厚小青年的態度。
“王爲同學……”
這邊廂,王爲還沒有爲蔣處長的態度生氣,那邊廂已經惱了張處長,又是一聲斷喝,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
王爲簡直就是對他視若無睹啊,可把張憲氣着了。
試想張處長在自己的辦公室,何曾受過這種冷遇?何曾見過這麼膽大的傢伙?
但這一回,張處長是真碰到了。
他話音未落,王爲已經舉起手,向他擺了一下,將張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
“張處長,更正一下,我現在不是王爲同學,是王爲同志。邊城市公安局紅玉派出所支部委員,副所長,刑警中隊長兼禁毒中隊長。去年我就畢業了。”
王爲慢慢轉過頭,望向張憲,不徐不疾地說道,嘴角還是掛着不在意的笑容。
二哥都不是警校學員了,你警校督察處處長,管得着麼?
“哼!”
“你還是培訓班學員呢!”
“只要你在我們警校,不管是學習還是培訓,就必須遵守學校的紀律。”
張憲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立馬脖子一梗,怒氣衝衝地喝道。
王爲咧嘴一笑,依舊不急不忙地說道:“當然,我有說過不遵守學校的紀律嗎?張處長,想要找我的麻煩可以,請你拿出過硬的證據好嗎?不然,單純靠黑着個臉,就想把我嚇住,恐怕沒那麼容易!”
“你……”
張憲氣得脖子上青筋一根根綻開來,死死盯住王爲,像是要生吞了他似的。
王爲就笑,邊笑邊搖頭,似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粟校長,張處長,我說你們的方法是不是能稍微改進一下?幾年前是這樣,幾年後還是這樣,一點都不與時俱進。總是老一套,靠着咋呼來蒙人。你們就沒想過,總有一些人,是蒙不住的?”
“比如說我。”
“你蒙不住我怎麼辦?我又沒犯紀律,又沒什麼把柄落在你們手上,不要說處分我,就算給我個難堪都很難做到。硬把我從課堂上叫到這裡來,真是浪費時間!”
王爲說着,嘖嘖了幾聲,表示很不理解。
“王爲,你不要太囂張了。”
老粟終於忍不住,直截了當跳了出來,將手中茶杯重重墩在桌子上,茶水濺得到處都是,也沒人理會。
“不要以爲你現在不是警校學員了,就可以這麼張狂!”
“你現在還在我們警校呢。只要你在這一天,我就一天能管到你。以爲你們培訓班的人就了不起,就沒人敢惹……”
“粟校長,你真不敢惹!”
還是老規矩,粟校長話沒說完,王爲就毫不客氣地截斷了他,話語還說得直白無比。
這是不打算給老粟留半點面子了。
“這個培訓班,只是借用了一下警校的場地,從頭至尾,都是廳裡在組織的。廳領導對這個事相當重視,部裡的專家也來了。你覺得,廳領導會樂意看到這個培訓班出什麼意外嗎?”
“我要是你,就真的不會把事情搞大,太沒意思了。”
“粟校長,細論起來,爲一個於晉,你值得嗎?”
“你……”
老粟也和張憲一樣,氣得脖子老粗,伸手指着王爲,半晌說不出話來。
王爲還是搖頭,撇了撇嘴,一副不知該如何點醒夢中人的樣子。
“王爲。”
終於,蔣志清開口了。
他本來打算一直旁觀的,在此之前,一點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老粟和張憲,硬是壓不住王爲。這小子不但是個傻大膽,而且挺會抓理,還伶牙俐齒的。
蔣處長不得不親自出馬了。
論級別,他比不上老粟,但真正能夠對王爲造成壓力的,就是他了。
“你是刑警?”
“對。”
“既然你是刑警,那你的智商肯定是沒問題的。你應該知道,規矩之所以成爲規矩,是大多數人都認可的,不在於少數人怎麼看。不管你認不認可這個規矩,這個規矩最終還是會對你起作用的。”
蔣志清輕輕放下茶杯,望着王爲,緩緩說道,雙眉微蹙。
王爲笑了。
也不急着說話,倒是慢慢走到一邊,給自己泡了杯茶。
因爲想要立威,也因爲寧紅急急退了出去,這間屋子裡剩下的三位領導,誰都不可能想到爲客人準備一杯茶水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王爲只好自己動手了。
張憲,老粟都是臉色鐵青。
這小子實在太張狂了。
王爲也不着急,泡好茶,喝了一口,這纔好整以暇地說道:“蔣處長,粟校長,張處長,規矩之所以成爲規矩,那是因爲大家都遵守。現在,你們幾位好像都忘了一點……”
“既然我的智商沒問題,那是不是別人的智商出問題了?”
蔣志清的雙眼猛地一眯。
王爲還真的提醒了他,人家這麼成竹在胸,難道就真的只是傻大膽?敢這麼玩規矩,總是有點原因的!自己是不是太小看這個年輕人了?
萬一,他背後真的站着大人物呢?
這樣不是說百分之百沒可能的!
“對不起,我要回去上課了,謝謝你們的茶水!”
王爲笑了笑,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施施然轉身,居然就這麼往外走。
“站住!”
老粟和張憲不約而同地大喝了一聲。
他倆早已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壓根就沒多想,就想着,要是讓王爲這麼走了,那他倆的面子往哪擱?
“你敢走出這個門,我馬上處分你!”
張憲一張臉黑得要滴下水來。
王爲搖搖頭,理都不理,大步走了出去,重重帶上了門。
“混蛋!”
老粟忽然失態地大叫起來,抓起桌面上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啪”地一聲,打得粉碎。
“蔣處長,蔣處長,你看你看,這像什麼話?啊?像什麼話?還有沒一點規矩了?不行,這個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太囂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