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劉浪自始至終都板着個臉,但誰都知道,案子破到這個份上,線索肯定還能找得到。憑着精英刑警的直覺,他們都能感覺到,通過丁志平那條線和眼前那振林這條線,就像鉗子的兩個大螯,肯定能把真正的兇手鎖死。
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大家都沒有想到,進一步的線索,來得這麼快。
“走吧,先去吃飯!”
劉浪將菸蒂掐在菸灰缸裡,站起身來,說道。
不管怎麼說,王爲他們一天從巖門到邊城打了個來回,確實夠辛苦的,他身爲地主,請頓飯完全應該。
但劉浪的請吃飯,可不是去飯店,而是在公安局職工食堂,找了個小包廂,點幾個炒菜,再叫幾瓶啤酒,就算是請客了。
相對平時大家都吃工作餐而言,這也很不錯。
只是,身爲刑警並且正在辦大案子,有時候想安安穩穩吃頓飯都變成了奢望。
這麼說吧,在他們剛剛喝了杯啤酒,還沒來得及扒拉一口飯,電話就打過來了。
“劉支劉支,有突破了有突破了……”
劉浪一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邊就響起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
劉浪臉色一變。
他聽出來了,這是清源派出所的老譚,譚所。
這段時間,他們重案大隊沒閒着,清源派出所也一點沒閒着。誰叫丁志平就住在他們轄區內呢?
劉浪只覺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有點發幹,連忙嚥了口口水,才說道:“老譚,什麼突破?你們找到什麼線索了?”
“我們剛剛審了個小混蛋,是丁志平的狐朋狗黨,這傢伙交代說,以前聽丁志平偶爾提起過,跟一個姓羅的學過擒拿,還說那個姓羅的特別厲害,丁志平跟他學了擒拿之後,連他們武術隊的教練都不是對手……”
劉浪立即緊盯着問道:“姓羅?羅什麼?幹什麼的?住在哪?”
“羅什麼不知道,住在哪也不知道,就聽說是個電工!”
這句話就像一道霹靂,猛地擊中了劉浪的天靈蓋,讓他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電工!
泥煤的,姓羅的電工,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譚,你們繼續審,千萬別讓這小子矇混過關,一定要把所有他知道的都給榨出來!”
“放心吧,劉支,正審着呢,我們肯定不會放過他。”
隔着無線電波,老譚也能感受到劉浪內心的激動,一疊聲地說道,給他下保證。
“嗯嗯,辛苦辛苦……”
案子一有進展,連劉浪都會講客氣話了。
“走吧,看來咱們得去玉竹派出所了。”
劉浪一掛斷電話,王爲谷帥白嬌嬌已經站起身在等他了。
那振林生前居住的地方,就在玉竹派出所的轄區之內。
這個姓羅的電工,到底是誰,還得着落在那振林生前那些街坊鄰居身上。大家心裡都有數,丁志平那個狐朋狗黨小混混,只怕是提供不出更多的線索了。
“好,走……”
劉浪正準備扭身往外,看了看桌子上幾乎還沒怎麼動的幾個菜和一大海碗米飯,又站住了。
“來,先吃兩碗飯,墊一下。今晚上估計得搞到很晚。”
這個提議也沒有人反對。
大家都是老刑警,知道刑警的工作常態是怎樣的。現在不吃上幾口,估摸着要等到凌晨纔有時間去吃點宵夜了。
當即大夥又坐下來,端起碗飯,狼吞虎嚥地扒拉起來,縱算是白嬌嬌這種一等一的大美女,又或者谷帥這種特別講究風度矜持的人,此時此刻的吃相也不比劉浪和王爲好到哪裡去。
就好像比賽似的,不到十分鐘,一大海碗米飯和幾個炒菜都被一掃而光,衆人筷子一丟,擡腿就跑。
從市公安局到玉竹街道辦事處的路程不算近。
市公安局在金石區,處於市區東部,玉竹街道辦事處則在城市西邊,接近郊區。當年那振林被軍工企業開除之後,就是住在郊區的老屋子裡。
警車幾乎穿過整個城區,才趕到玉竹派出所。
在車上,劉浪早給玉竹所打過電話,等他們趕到玉竹所的時候,那邊早已嚴陣以待在等着他們到來了。
“咱們得找一個姓羅的電工。”
一進門,半句話的寒暄都沒有,劉浪直截了當對玉竹所陽所長說道。
原本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陽所長正好有點事留在所裡,接到劉浪打來的電話,立馬就緊急將那片的管片民警給叫回了辦公室,還有戶籍警也叫了過來。
大家都知道這個案子的重要性,誰都不敢怠慢。儘管“結案”的決定早先兩天就已經做出來了,但局裡迄今沒有正式公佈,可見這個案子,其實還大有文章。
大夥嘴裡不說,心裡早已在暗暗嘀咕,是不是另有真兇?
這個真不能開玩笑,萬一這邊“結案”了,上報了,隔幾個月,兇手又冒出來殺人強姦,怎麼交代?
“從那振林的徒弟裡邊找,看有沒有姓羅的,他的隔壁鄰居應該有知道的。”
“具體什麼情況?”
陽所長問道。
一般在基層所當所長的,幾乎都兼着刑警的職責,轄區內發生的大案要案,哪次偵破少得了他們基層派出所的同志?
劉浪簡單把情況介紹了一下,先前讓他們調那振林檔案的時候,就已經將情況向他們做過說明,現在丁志平的狐朋狗黨那邊審出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就更加坐實了王爲的推論是有道理的。
真兇極有可能就藏在那振林的徒弟之中。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姓羅的電工找出來。
“好,我們這就行動,不過……”
陽所長欲言又止。
“不過怎樣?”
陽所長沉默一下,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道:“不要抱百分之百的希望。那振林這個人,很不合羣,本來就住在街尾,單門獨戶,平時又不大跟鄰居接觸,他到底教了些什麼徒弟,鄰居們也不是很清楚。”
劉浪等人心裡頓時就是“咯噔”一聲,但劉浪還是笑了笑說道:“沒事,先查吧。哼,姓羅的電工,哪怕把全市翻過來,我也要找到他。”
畢竟,姓羅的電工已經將嫌疑目標壓縮到了一定的範圍之內,只要肯下功夫,全市動員,總能把目標找出來的。
怕就怕打草驚蛇,這邊還沒找到目標,目標自己先跑了。
如果丁志平真的是被這個真兇殺人滅口的,本身就說明,嫌犯已經有了一定的警惕,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但不管怎麼樣,案子還得往下查。
真要跑了,再有跑的搞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趟玉竹之行,竟然極其順利。
按照陽所長的建議,他們決定從緊挨着那振林住所的第一戶人家開始調查。
那振林的住所,如同陽所長所言,處於街頭巷尾,在一條街道的最盡頭,再往外走,就是郊區了,得過好幾百米才能重新看到屋子,但不再和城市街道的屋子一樣,緊緊挨在一起,鱗次櫛比,而是一棟一棟獨立的,偶爾會有一兩棟是挨在一起,多數都是獨立的,彼此之間有間距。
城市和農村,就這麼很簡單地分隔開來。
實際上,那振林的屋子,已經算是獨立的了,他那個小院子,跟最近的鄰居家,也有十來米的間距。
夕陽西下,看上去,是很破很久的一座老院子,跟王爲師父居住的老院子,沒有任何可比性。還沒走近,一股破敗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明顯好久沒人居住了,隔着門也能看到,院子裡已經長滿荒草,差不多一人多高。
那振林無兒無女,老婆早就離婚了,死後這院子就徹底荒廢,再沒人過來居住,時間一長,變成這樣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距離那振林家最近的那戶人家,戶主姓黃,是一位六十來歲的大媽,長相十分富態,見人就笑,雙下巴抖抖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自來熟的性格。
見到黃大媽這模樣,王爲白嬌嬌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讀到了欣喜之意。
這位實在是再標準不過的“八卦大媽”了,這種八卦大媽最大的特點,就是特別愛“刺探隱私”,街坊鄰居越隱私的事情她越有興趣挖掘,對所有“可疑人物和可疑現象”,都有天生的警覺,而且一定會想方設法去搞清楚“內幕”。
雖然這種“八卦大媽”有時候很討人厭,對於老刑警來說,卻是他們最喜歡的一類人。
從八卦大媽嘴裡,多數時候,你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警察進門的時候,黃大媽一家剛剛吃完晚飯,黃大媽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門外看夕陽,向每一個經過她家門口的人露出笑容,不管熟悉還是不熟悉。
有這麼一位八卦大媽在,今天應該不至於白跑一趟吧?
果然,黃大媽一聽陽所長說明來意,馬上就笑哈哈地嚷嚷起來:“姓羅的徒弟?有啊有啊,你們問我真是太對了,我知道我知道,老那確實收過這麼一個徒弟,而且跟着他好長好長的時間……每天都要在他家裡待很久,可能是跟着老那時間最長的徒弟了……”
劉浪,王爲,白嬌嬌,谷帥這一刻幾乎要跳起來,歡呼出聲。
黃大媽,你實在太可愛了,就連你的雙下巴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