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不去理會他們之間的嘀咕，徑直去了車禍現場。
丁口大橋左近，並沒有什麼人家，目測最近的農戶，也在三四百米之外。
這裡已經不是郊區，而是徹徹底底的野外。
村民一般都是聚居，兩個村落之間，隔着大片的田土，丁口大橋附近，山巒起伏，是連綿不絕的丘陵。
所以他們來到這裡，並不曾引起任何響動，更沒有大批村民跑過來圍觀，四周靜悄悄的，只偶爾響起山風輕拂的聲音。
葉九仔細查看了現場的車轍，慢慢走到河邊，久久盯着河岸上倒伏的茅草出神。
邱詩涵和張小山也走了過來。
張小山左右看看，皺眉說道：“沒什麼線索啊……”看上去，就是一起普通的車禍。
星州市局重案大隊卻直接跑到平安來抓人，是不是太武斷了？
葉九卻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裴亮沒錯！”
“啊？”
張小山不由一驚。
裴亮沒錯？
這什麼意思？
難道徐懷真是他殺，而且是周明殺的？
“這不是真正的車禍現場，這是人爲製造出來的。”
葉九隨即加了句解釋。
“理由呢？”
這回開口的是邱詩涵，她也暫時沒看出什麼不妥來。
“你們來看這裡……”葉九站在河邊，面前就是滔滔河水，水面渾濁，夾雜着一些雜物，打着旋子向前奔騰而去。
邱詩涵和張小山都站到了葉九身邊，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車子落水的地方，河岸並不是完全垂直於河面，而是略有一道緩坡，從河岸到水中，大約還有三米左右的距離。
兩道深深的車轍印痕，清晰可見。
邱詩涵雙眉猛地瞪圓了，輕聲說道：“車子不是衝下去的，而是慢慢溜下去的……”葉九緩緩點頭，沉聲說道：“對。
如果徐懷真是醉駕，那麼他車速一定不慢，車輛失控，從這裡直接衝下去，照理，應該有一段騰空的距離，也就是說，車子不大可能在河岸上留下這麼深的痕跡……就算有痕跡，也應該不會這麼完整……”最多是入水之前，車輪和地面有過短暫的接觸，那麼就不會全程都留下車轍。
“從現場這個情況來看，車子是停在岸邊，再重新啓動滑到了河裡，速度起不來，所以痕跡就是完整的。”
葉九說着，直接跳了下去，就在兩道車轍之前蹲了下來，甚至還伸手測量了一下車轍的深度。
“看到沒有，痕跡很深，證明當時整個車身的重量都壓在這上邊……”張小山也已經明白過來，禁不住低聲叫道：“對啊，車子要是直接從岸上衝下來的，這裡應該不會有痕跡……除非是從岸上慢慢溜下來。”
葉九卻已經站起身來，四處打量周邊的環境，稍頃，又點了點頭，說道：“地方選得不錯……這裡相當偏僻，現在是大白天，都看不到幾個人，晚上的話，就更加人跡罕至了。
我估計，只要中間有五分鐘左右，沒有其他車輛經過大橋，嫌疑人就完全可以從從容容地完成這一切，然後再安然離去！”
“他怎麼離開？
車子已經到了河裡！”
邱詩涵略帶疑惑地反問道。
葉九一笑，說道：“這個辦法就多了，他可以走着離開啊。
或者，他事先在附近藏好了車輛……反正這裡離丁口鎮也就不到兩公里，走路半個小時就到了。”
“這麼說，我們要到丁口鎮去調查一下了？”
葉九沒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說道：“這個暫時不急，我們先來捋一下……現在我們假設，徐懷真的是死於他殺，那麼這個兇手，最有可能是什麼人？”
“周明？”
張小山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估摸着星州市局重案大隊也是這麼想的，勘察過車禍現場之後，發現了其中的可疑之處，便即將周明列爲第一嫌疑對象。
畢竟他和徐懷之間，有大量的金錢往來，屬於利益相關方。
“嗯，周明確實是有這個嫌疑。”
葉九點頭表示認可。
邱詩涵馬上說道：“但他不可能是唯一的嫌疑人！”
“嗯。”
葉九再次點頭。
“你們在警校學習的時候，應該知道，就犯罪動機而言，誰是最大的受益者，理論上，誰就是第一嫌疑人。”
張小山就笑。
葉隊是部隊轉業回來的，沒有經過系統的刑事偵查理論學習，這術語倒是蠻熟的，而且確實也是那麼回事。
好吧，其實惠民派出所刑警中隊一共七個人，真正警校畢業的，也就邱詩涵一個。
其他人都是半路出家。
基層派出所嘛，也就這樣了。
難怪分局市局刑警大隊刑警支隊那些傢伙，從來都不把他們正經當盤菜。
“那徐懷死了，誰纔是最大的受益者？”
邱詩涵蹙眉問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不知道。”
葉九立即搖頭。
“這個需要調查之後才能搞清楚。”
“可是我們也能先推理一下啊。”
張小山笑着說道。
“最起碼有一點，誰能繼承徐懷的財產，誰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盧愛華？
葉九腦海中立馬浮現出徐懷妻子盧愛華的模樣。
這位盧總，雖然不像曾翠蓉那樣尖酸刻薄，咄咄逼人，但葉九對她的觀感一樣很不好，她是從骨子裡頭瞧不起葉九這樣外地來的基層警察，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氣，任誰都能感受得到。
曾翠蓉好歹還將葉九當成“對手”，千方百計想要“拆散”葉九和易紫兮，讓葉九難受。
盧愛華直接就是瞧不上，連話都不大願意和葉九多說，好像和葉九多說幾句話，就會貶低她自己的身份似的。
但她終歸是徐懷的妻子，應該不至於純粹爲了謀奪財產，就設計殺人吧？
還是殺了自己老公。
人性之惡，乃至於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