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秋的表情依然穩定而冷靜，他繼續說道：“另外，這段時間以來，我仔細觀察過大人在長春領的行動。這纔是我想要追隨大人的根本原因。”
他說了令舒宇有些意外的話：“大人並非真的長春領人吧。”
舒宇直起身子：“你爲什麼這麼說？”
裴仲秋說：“其實我不太能確定，只是有這種想法。從大人的行爲裡可以看出，您對長春領的感情非常疏離。出於感情，您願意幫助長春領，但並沒有把長春領當作自己的母邦。當然，就我看來，大部分超級強者都有這樣的傾向，他們更看重的個人，而是勢力本身。”
他侃侃而談：“但即使如此，大人也全力幫助長春領，無論飛雲聯邦發動什麼樣的攻勢，您都能設法一一化解，長春領最後能擊敗飛雲聯邦，您功不可沒！不知爲何，這樣觀察大人的行動，我有一種感覺……您所做的，都是正確的！正是因爲您的位置正確，所以由始至終，成爲大勢所趨。長春領雖然勢弱，但在這種大勢下，成爲了最終的勝利者！”
正確的位置？大勢所趨？裴仲秋說得有些唯心，舒宇卻從他的話裡，依稀產生了另一種感覺。
在所有事情的背後，是不是有一隻手在推動着它的發生？尤其是陳萬生那邊，他的憤怒、無奈、狂喜……以及一次又一次的隱瞞與欲言又止，到底代表着什麼？他越想越是入神，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裴仲秋說：“可以看出，大人的志向並不只在一個長春領，而在於更廣闊的地方。正是因爲如此，我願意帶着整個裴家，追隨大人，盡力協助大人所做的事情！”
舒宇搖頭：“這只是你一個人的猜測而已……如果你的猜測是錯誤的呢？如果我所站的位置，並不是正確的方向，而是正確的對立面？如果……”
他深深地凝視着裴仲秋，淡淡問道：“如果將來，我要與所有的進化者爲敵？”
裴仲秋愣住了。舒宇的表情非常平靜，但在平靜的表相之下，似乎隱藏着什麼暗流。
與所有的進化者爲敵？
他忍不住問道：“可是，大人自己也是S級進化者，您的師父，更是進化者的頂點！”
舒宇聳肩：“我只是提供一個猜測，畢竟你的想法，也只是猜測。”
裴仲秋沉默了，遲遲沒有說話。
舒宇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目光漫不經心地注視着他。
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進化者。陳萬生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從他一貫以來的行動和話語裡，舒宇不知內情，卻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進化，對於人類來說，其實是有害的！
舒宇擺脫了異網，擁有了與進化者對抗的另一種力量，這纔是陳萬生一直以來的追求。
照這種趨勢，舒宇勢必與進化者對立，也許有一天，真的可能與所有的進化者爲敵！
當然，這只是從陳萬生一個人的想法，並不代表事情的真相。但是……萬一就是真的呢？
因爲“正確的道路”而跟隨着自己的附屬家族，到那個時候，會有什麼樣的選擇？
不管怎麼說，舒宇可不希望到時候背後被捅刀子，所以即使只是一種猜測，他也要說個清楚分明。
裴仲秋一直沒有說話，臉上盡是迷茫。這也難怪，八百年了，整個新紀元就是人類進化者的歷程。進化、提升力量、晉升等級，是所有人類的終極目標。
與進化者爲敵？那就是拋棄進化的道路？
即使只是一種猜測，一種可能，也令人感到恐懼！
裴仲秋沉默良久，最終苦笑了一聲，說：“這些只是大人的猜測，所以其實我很想無視它，直接答應下來。但我想，這是對大人真正的不尊重。”
舒宇冷靜地說：“成爲我的附屬家族，我不會奢侈。我會全力爲它考慮，爲它計劃更好的未來。但只有這一點，我是必須堅持的。無論走向什麼樣的未來，屬於我的附屬家族，一定要緊緊跟隨我，否則，我寧可從一開始就不要。你好好考慮吧，成，或者不成，無論你有什麼樣的結論，我都可以接受。不過如果你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我必定會以異能契約對整個裴家加以制約。”
他說得很平靜，語氣極度肯定。
裴仲秋理所當然地點頭，起身道：“我會認真考慮，然後儘快給您一個答覆的。”
舒宇說：“好好考慮，不必急於答覆。”
裴仲秋再次施禮，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舒宇舒了口氣，身體往沙發後面一靠。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晚飯的時候，他還在想個人班底的事情，吃完飯就有人送上門來要歸依成爲附屬家族。
不過枕頭固然鬆軟舒適，但在你恬然酣睡的時候，它也可能奪去你的呼吸，致你於死地！
所以不是什麼樣的枕頭都是舒宇需要的。舒宇的要求只有一點——可靠，死心塌地！爲此，他寧可多花一些時間，多做一些準備！
第二天，林老闆召喚了趙小農，說是又有一筆生意上門，正是趙小農學習觀摩的好機會。趙小農順便把兩個小孩也一起帶去了，舒宇就跟常白衣兩人一起去拍賣會。
拍賣會是星雲商業節的核心組成部分，星雲城鐘樓往南走不遠，就是拍賣會的大廳。
這是一個極其精緻華麗的建築物，從外面看，它分爲裡外兩層。裡面是一個橫臥的卵形，卵的表面星輝熠熠，華麗得驚人。卵外還套着一層透明的外層，無論梯級扶手還是休息平臺都製作得纖細精緻，整個建築物就像夢境一樣美麗……事實上，它的名字也就叫作“夢之卵”。
拍賣會的正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這裡也是人羣最密集的地方。現在就有不少人圍在投影周圍，一邊看一邊發出各種各樣的驚歎聲。
長春領對拍賣會進行了周密的安排——利益最大化的安排。
一個競拍者要進去拍賣大廳，首先得具備雄厚的經濟實力。這實力需要有銀盟或者三級以上勢力的認證，需要提前抵押一筆鉅額星點或其他抵押物。然後，進門的資格也需要花一大筆錢！光是“門票收入”，就足以讓長春領小賺一筆。
不過，所有的競拍者都習以爲常。正規拍賣會都有這樣的要求，而且資格限制更體現了他們的尊榮。跟一幫窮小子一起舉牌，那還不夠丟臉的！
當然，星雲城這次拍賣會的資格費和押金收得都比其他拍賣會高……這也很正常，規模不一樣嘛。現在光是透露出消息的幾個拍品，就足以讓人心馳神往了。雖然是第一次舉辦，但這次拍賣會的規格絕對是十年難得一見的！
所以，真正能進門的競拍者並不多，大部分人只能聚集在門外，觀看全息投影。在最終拍得寶物的競拍者同意的情況下，該項寶物的名稱、外形、主要功用、拍得價格、擁有者姓名身份將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展示給觀衆。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也有不少競拍者願意用這種方式來炫耀或者是宣傳。總之，夢之卵大廳外面，不時就有新的剛成交的寶物出現，而每次出現的寶物，都是觀衆們作夢都未曾想過的精品。
舒宇他們剛到時，全息投影正在展示一個星球。這是位於北銀河系與東銀河系交界處的一組旅遊行星，原本屬於古隕領。它是一組五顆小型行星，五顆連成一串，就像是一串天神製成的精美珠鏈。這五顆星球顆顆不同，有的植物茂盛、繁花盛開；有的無盡碧海，沙灘金黃；有的漫漫黃沙，海市蜃樓……五個星球盡是各種奇景，幾乎囊括了自然界所有的景觀！
而且，這五顆行星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本身在兩個勢力的交界處，離各個區域都不遠，附近又有空間跳躍點……無論哪方面，都是最極致的！
古隕領願意把這組行星拿出來拍賣，顯然花了一番心思。
常白衣笑道：“我看着也挺心動的……”
舒宇說：“價錢也很好看……”
這個成交品會放到這裡，顯然是經過同意的。它的價格同時顯示在投影上，竟然是以物易物，用星球換星球！
“一顆資源行星換五顆旅遊行星，這生意倒是做得。”
“是啊，古隕領是個四級領，他們那裡就是出了名的風景優美、資源缺少。這種交換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倒是買家……有些奢侈啊。”
“呵呵，這人我也知道。他們家族跟古隕領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兒。這人是銀河系出了名的財主，個人名下就有十八顆資源行星，躺着吃十輩子也吃不完。”
兩人在投影附近說笑談論，心裡各自驚訝。
這纔是拍賣會的第二天，就已經有這種手筆的交易了。而且看成交的時間段，遠非當天的壓軸！
這次拍賣會的規格之高，果然非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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