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動員被紫衣男人喊叫得震天動地,下方的九峰弟子個個猶如吃了大補丸一般,彷彿渾身都是力氣,嗷嗷叫個不停,誓要將下界的蠻夷給屠戮一空,好舒緩憋在胸口的濁氣。
“時刻準備着,青宗主下令!”
人羣中中走出一位身材瘦小,着黑衣的男子,腰間懸掛着與其身材不相符的巨刀,他躬身請命。
下方的人羣開始騷動,緊接着,一個兩個,一羣,最後將近半數的人站在了男子的身後。
“哦?”紫衣男子看到這少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緩聲道:“柳生,準你請令,屆時下界,你將率領一百人,其餘長老除開大長老外,各領一百,下界掃蕩蠻夷。”
“得令!”
喚作柳生的瘦小黑衣男子立馬弓步後退,站在了人羣之中,來得快去得快。
人羣先前有很多都沒有注意到這位大刀少年,此刻聽到柳生的名字,他們才恍然一驚,有些攀途富貴的少年男女開始心思活絡起來。
想法閃現的時候就有人去做了,當然,男子的性格就如他錚亮的寬刀一樣,封閉畢露,冷漠至極的他根本沒去搭理這些人。
他的這個舉動落在周遭人的心裡中,自然是他本身的底氣,畢竟是宗主的坐下弟子。
早就聽聞九峰宗主有一個極爲隱秘的小弟子,此刻居然在這裡站出來,那麼意思便很明顯了。
名不正則言不順。
先前雖然是小弟子,但是一直礙於身份以及關係的緣故,他一直沒有露面,而且宗主的弟子這條消息本身知道的人就很少,只是在今日的時候才放出風聲。
那些心思縝密的少年,立馬聯想身後,這一環扣一環,先前的輿論再到現在的請令,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宗主赫然是在培養這名座下最小的弟子,爲其造勢。
“因爲空間通道崩潰,這次修復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屆時完工之後,我等兵臨下界。”
話落,紫衣男人甩着衣袍大步遠離,頭頂上的紫氣東來四字熠熠生輝。
“三個月?”男子柳生翹起嘴角,似乎急不可耐。
腳步響起,在柳生的背後,李雲不知何時走到了近旁。
他微微拱手之後,對着柳生說道:“我這裡有些訊息,或許對你有些幫助,有沒有興趣?”
柳生原本想重哼一聲遠離,不曾想聽到了這個訊息,他轉首凝視李雲,語氣不屑道:“上次就是你們幾個灰頭土臉的回來,你們有什麼訊息?最大的訊息不就是敵人比你們強大,你們輸了!”
“你……”李雲想不到這柳生如此不識好人心,乖張如此,他倒是沒有氣急,他本來就是以城府深沉著稱,這點修養若是沒有,那還能走得遠!
見李雲沒有生氣,柳生反倒很疑惑了。
這時候,李雲嘆息道:“下界一個耍刀的,可比你厲害,你可抗衡戒律堂堂主?”
“也是半步丹成?”
“呵呵……”李雲輕笑轉身,走出五六步之後,他向後擺擺手:“你好自爲之,那耍刀的沒有丹成,至於具體的修爲,到時你若有際遇,你們自會碰上,希望你能笑道最後!”
盯着李雲遠去的背影,柳生眯起了那張普通之極的雙眼。
細長的眸子迸射出駭人的殺人目光,頭髮無風自動,腰畔間的大刀在微微轟鳴,似乎飢渴難耐!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在這之前,柳生需要準備一些東西,畢竟造勢已成,他要首戰告捷!
更多人也跟柳生一樣,磨刀霍霍。
……
蓮花地森林,南部。
銀白之中,寒風嗚咽,盤旋不止。
這場歷時已久的大雪終於停歇,銀裝素裹的世界極爲動人,森林極南的地方,有一處醒目的地方空白地段,地段極爲殘破,雖然也有純白,但不是雪花,而是碎冰。
這裡一片瘡痍,甚至還有幾處冒着黑煙,嫋嫋升起,恬淡自然。
此處就是兩地極負盛名的禁氏住戶區,禁氏。
這片殘破之地有一處極爲完好的地方,約莫二十來丈,其上都是簡單的石碑。
上面簡簡單單寫了一羣人的名字,甚至還有鼓包,四散開來,最中間有一位黑衣的男子,額頭繫上了一段白條。
此人,就是禁氏獨存的禁星。
此刻的他正坐在墳塋環繞的墓碑之中,他面前有一排碑石,上書都是名字,禁八、禁九、禁和、禁胡、小青、測試長老,柯猛、高雄、禁壯、黑妹,再往後則是藏書閣老以及禁氏主要干將了。
他不是沒想過不要將他們立碑,內心深處期待他們會化險爲夷,但是很顯然這是一種奢望,這裡間哪怕是有活人,他也找不到了。
然而,這僅僅是他的猜測,哪怕這兩字是多麼的觸目驚心。
他手中拿捏着一塊碑石,他盯着碑石上面的二個字淚臉滿面。
男兒有淚不輕彈,禁星看着趙靜二字,想起了她的人。
雖然他們各自沒有表達內心的情感,但毫無疑問,禁星是喜歡他的,而且是那種無可救藥,甚至說不可阻擋的喜愛。
他腦海中清晰地記得血色世界趙靜的捨身,記得森林的雪中漫步,更記得,女孩兒小心翼翼拿出蜜棗時的羞怯,再往後,則是三族大戰沖天而降時,她的通訊,那無助般捂住嘴巴不讓禁星看到的猩紅。
思及此,念至深,禁星駭然,更多的憤怒,指甲扣在石碑上,禁星用力太過,鮮血已然溢滿了石碑,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看着這血色紋理,他眼中頓時出現了慌亂,他可不能讓外界的雜物玷污她,連忙用衣袖擦拭。
用力再用力,石碑上的血跡沒有被擦拭完全,有一種殘缺的美和蕭索。
在立這些石碑之前,禁星確實是陷入了空靈的狀態,但那種狀態是假的,是一種短暫的空白。
思維停歇,以自我爲中心,陷入了循環。
站在滿目瘡痍的禁氏住戶區,也不由得禁星失神,最後呆立當場。
那一呆禁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在他醒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要做的事情。
立春之後的大雪不知在那一日停駐,氣溫開始回升,皚皚積雪在融化,禁星待在禁氏,時間悄然溜走。
墳塋是包含了禁氏所有人,禁星待在這裡,他有些不想走了,以爲依舊溫暖,彷彿這些人根本就沒有遠去,一起生活。
然而一個人的生活過了許久,他發覺不太一樣,所以他漠然,待在了原地。
或許,這不叫呆,這叫靜坐。
在自我迷惘了一段時間之後,禁星恢復了自我的意識,跳脫了循環。
他坐在所有的石碑前面,時而大笑,時而大哭。
一天之內,他會有很多種情緒。
世界在眼前,更在心田。
禁星看着這一羣墳塋,彷彿看到了一個家族的興亡。
再往後,他甚至看到了整個蓮花地的興衰。
他不知道這一幕是如何看到的,他的思緒開始飄飛,整個人心神盪漾。
時光不老,我們不散。這是大壯這個粗人說出的一句文縐縐的話語。
沒曾想,十六歲一過,他們就分道揚鑣。
這些天,他沒有喝水,也沒有進食。
他不知道這一切,在立碑之後,他想做的就是守護。
生前不能守護,死後,他想盡一下自己的綿薄之力。
晝夜不寐,坐立碑中。
雪融風退,春季來臨。
積水遍地,人跡罕至。
他本身是氣動境巔峰的修爲,之所有能支撐到現在不吃不喝,倒不是說禁星修成了金剛體魄,而是他身體中有潛藏的力量。
先前龍血沐浴改造了禁星的軀體,血液紅中帶金,軀體更是有了暗金色的保護,其實到這裡,他還沒有徹底吸收龍血精華,殘留的部分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骨骼深出。
因爲飢餓消耗,因爲心神消耗,這些能量自發涌現,補充禁星身體缺失的營養。
先前因爲逃竄,他還食用過大量的丹藥,有部分的藥力沒有消化,這個時候也起到了作用。
所以,呆立着的禁星根本無需注意自己的飲食。
他整個人的身軀越來越消瘦,到最後緊貼合身的勁裝變成了寬大的袍子。
他還是那個端坐的姿勢,沒有丁點改變。
時間悄無聲流走。
眨眼之間,兩月已過。
一樣望去,除了禁星寬大的衣袍外,絲毫看不到禁星的軀體。
這天,蓮花地一片震動。
禁星彷彿沒有聽到,他整個人恍恍惚惚,陷入了一個他自己或者外人都不懂的境界。
在禁星身後,震動之中原深淵溝壑裂出一個縫隙。
一條黑芒剎那而出,激射蒼穹。
十分之一息的時間,裂縫便癒合。
轟隆一聲,禁氏住戶恢復平靜。
“哈哈哈……”
一聲長笑,黑芒轟然墜地,啪嗒一聲,一頭黑虎閃現。
吼叫一聲之後,這頭黑虎變成了道童。
這就是在原始森林中修習獸王之道的異獸。
興奮踏步之後,他回顧四周,揶揄道:“道爺又一次出來了,嘖嘖,還是外界的空氣舒心啊!”
“咦?我怎麼聞到了禁星那小子的味道?”
道童轉身,一息之後他就鎖定了那人坐立之處。
只是相比興奮,道童一怔。
因爲先前端坐的這人雖然氣息與禁星一致,但體格不一樣。
似乎更加的瘦弱?
而且最令道童猶疑的是,這人的頭髮跟他截然不同。
竟是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