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小鎮。
小鎮中心有一條蜿蜒河流流淌而過，鎮子主路上鋪着青石板。
細雨朦朧中，一名打更人正敲着銅鑼，走街串巷地吆喝：“烈陽道廷一年一度的測靈大典就要開始了，只要娃兒有靈根，就可以送入學堂，吃住全免，日後還能成爲高高在上的仙師嘞……十歲的娃兒趕快送去鎮中打穀場，過時不候啊……”
而在打穀場上，一名名孩童早已在家長陪同下等候，面露忐忑之色，望着前方一名白鬚白髮的老者摸骨。
“無靈根。”
老者看似仙風道骨，其實就一個練氣初期修士，連測靈符都捨不得用，自己慢悠悠施展測靈術。
他話語一出口，對面的小女孩就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老者這一幕早已見慣了，波瀾不驚地道：“下一個。”
“無靈根！”
“無靈根！”
“無靈根！”
……
修仙界中，靈根資質本來就萬中無一。
老者漫不經心，又調息一番，繼續施展法術。
“咦？”
忽然，他看向對面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只見對方天靈之上有細微光芒冒出，色成五彩，長度十分之短。
“下品雜靈根……可入學堂。”
老者點點頭，開口宣佈。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一對農家夫婦摟着兒子，連連道謝。
“呵呵……不必謝老夫，此乃道廷規矩。”
老仙師搖頭晃腦，讓旁邊文書記錄下來：“你們家出了一根仙苗，可免三年賦稅，好了，下一個！”
不知爲何，他眼中似乎有些不忍之色，望着那小男孩的背影，好像又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
“修仙界一統，果然就將觸手伸到方方面面……”
高空之上。
方星坐在雲端，淡然望着下方小鎮發生的一切：“烈陽宮統治烈陽修仙界，於凡人各城鎮建立學堂，蒐羅仙苗，天下靈脈盡皆歸屬道廷掌控……這裡恐怕沒多少散修的土壤了。”
所謂的烈陽道廷，實際上就是烈陽宮的外門。
“當真好一幅盛世景象。”
瓊仙子見到這一幕，卻是有些羨慕。
“修仙盛世？呵呵……”
方星卻是突然冷笑。
他的神識範圍比瓊仙子廣大太多，又能精細入微，看到更多東西。
此時，伴隨着虛空幾閃，幾枚玉簡就落在方星手中，隨意丟給瓊仙子：“這是所謂的學堂入門功法，你看看吧……”
瓊仙子神識進入玉簡當中，輕輕點頭：“草木訣、明王功……果然粗淺，咦？”
“看出來了吧，這些功法雖然粗淺，但後續卻包藏禍心，乃是藥人與礦奴的專屬功法。”
方星笑着搖搖頭：“修仙修仙，到了最後連築基真修的邊都摸不到，搞不好還要折壽，用自己的精元培養靈草……”
“這個……若修仙資質低下，恐怕一生無望築基，也只能做如此活計。”
瓊仙子弱弱回了一句。
畢竟縹緲仙宮底層也有類似修士，只是不這麼簡單直接，還有額外補償。
但看如今道廷治世，顯然是沒什麼補償的。
畢竟他們沒有外敵，也不需要顧忌什麼非議。
哪怕底層修士沸反盈天，高階修士揮手間移山倒海，也就鎮壓了。
“如果是資質優異的孩童，應該還有拜入烈陽宮的希望……”
瓊仙子剛剛說完，方星就帶着她，飛到了一處大城當中。
“下方學堂之內，倒是頗有幾個好苗子，至少也是上品靈根啊……”
方星嗤笑一聲：“學的似乎是道兵功法，裡面還有暗門，一旦被引動就會經脈斷絕而死……並且太過粗淺，只怕此生結丹希望渺茫，更無望元嬰。”
“這……莫非就不怕門中傳承斷絕麼？”
瓊仙子詫異道。
“其中情況猜一猜都知曉，無非是家族化、門閥化……烈陽宮中，高階修士的血裔只怕都有千萬億萬，大可從中優中選優……至於烈陽道廷這外門的晉升渠道，不說絕無僅有，也是越來越窄了。”
方星搖搖頭：“也就靠着搜刮一整個修仙界的資源，還能源源不絕地堆出一位位化神……但煉虛飛昇是不要想了。”
這方面，他搜魂神丐天尊，其實十分清楚。
如今的烈陽宮，算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或許……這就是沒有外敵的腐化墮落？
“竟然……如此麼？”瓊仙子有些難以置信。
“對資源極其重視的修仙，走到最後變成壟斷，不是很正常的麼？”方星笑道：“據我所知，烈陽宮中有華、李、孫、錢四脈，輪流掌握大權……又有什麼丹鼎一脈、劍陽一脈等等，反正黨同伐異，只招募自己人……而大陽修仙界所有靈脈，盡皆歸屬烈陽宮，不服者死……各種修仙功法設爲禁忌，除了學堂之外，敢私自教導者誅！”
如此一個世界，底層修仙者必然十分絕望，偏偏修仙者力量歸於自身。
只要烈陽宮代代出化神尊者，下面的修士根本無法反抗。
再優秀的仙苗，修煉道兵功法，結丹就是極限，拿頭打化神？
這樣的統治，已經維持了數萬年，甚至可以想象，將來數十萬年、數百萬年……只要沒有外力影響，依舊可以持續下去。
“更可笑的是，當初這片修仙界，被蛟龍王廷掌控，人族如同牲畜，那時候的烈陽宮可是人族救星，奮六百世之餘烈，推翻蛟龍王廷，有大功於人族啊。”
方星默默感慨一聲：“只不過如今已經盡數腐朽了。”
“現在不是有你來一掃寰宇麼？不知可有在此地傳道之打算？”瓊仙子妙目波光流轉，巧笑嫣然地問道。
“沒有，這大陽修仙界，我搜刮之後，送給你們縹緲仙宮也並無不可。”
方星淡淡道。
心中卻是加了一句：‘就當小費了……’
“那小女子先在此謝過。”縹緲宮主巧笑嫣然道：“只是不知你準備如何下手？”
“此等腐朽勢力，哪怕有六階陣法，都宛若冢中枯骨一般，神丐尊者隕落，最高武力突然失衡，說不定都窩裡鬥起來了。”
方星冷笑。
……
烈陽宮山門，位於‘大陽山’。
其乃是一條巍峨無比，綿延不知幾許，高達千里的山脈，據說還是大陽修仙界的祖脈。
“好濃郁的靈氣……核心恐怕有六階上品級數了。”
方星來到千里高的山脈之前，不由感慨一聲。
“真是……暴殄天物啊。”
瓊仙子同樣感慨。
“呵呵……已經禍起蕭牆了麼？”
方星元神感應着天地靈力的洶涌，卻是忽然開口。
“嗯？已經打起來了？”
瓊仙子眼睛一亮。
‘看來之前人間的寧靜只是假象，也是……畢竟是統治末梢，上面大佬不論怎麼打架，都跟他們關係不大……該當藥人的當藥人、該當礦奴的繼續當礦奴，道兵也是如此……’
方星心中吐槽一句，一掐訣，一道朦朧光輝將兩人籠罩，繼而身形消失不見。
等到飛到山頂之時，就見到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連綿千百里不絕。
而此時，有一條體型千丈的漆黑蛟龍，正在烈陽宮中瘋狂肆虐。
“嗯？怎麼護山大陣都沒有開啓？”
瓊仙子一眼就看出不對。
“被從內部破壞了……果然是禍起蕭牆。”
方星搖搖頭，看着正在鬥法的四大化神戰力。
其中一條自然是那黑色蛟龍，另外三位化神尊者分成兩個陣營。
一名博帶高冠、面容奇古的，正與化神蛟龍聯手，對戰另外兩名化神尊者。
‘烈陽宮中，這一代有四位化神修士。’
‘不過只有華氏一脈的神丐天尊修煉到了化神後期境界，其餘都是化神初期，出自李、孫、錢三脈……這已經算烈陽宮的極盛時期了。’
‘沒想到修仙界的妖族勢力還能反彈，這一代竟然出了一條五階蛟龍……並且孫姓一脈的化神居然引狼入室。’
眨眼之間，方星就看清局勢，心中更在腹誹：
‘我還是太過謹慎了……總以爲烈陽宮作爲聖地，還有許多底蘊，要小心一些，避免翻船。’
‘卻沒有想到，我還沒有來，他們就自己人打出狗腦子……甚至還引入外敵。’
‘連最重要的六階大陣都破壞了……看蛟龍這麼慘的模樣，大概什麼底牌都用了吧？’
實際上，搜魂神丐天尊之後，方星對於烈陽宮搞不好比這三位化神尊者都清楚。
甚至，就連烈陽宮的鎮宗大陣——九龍捧日大陣的虛實都一清二楚。
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然後將化神尊者一一刺殺，繼而掌控全局。
原本方星是這個打算，卻沒有想到敵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愚蠢。
宗門老祖、最強戰力死訊傳來，不一致對外，反而就開始內訌。
甚至……還爲此引入妖族勢力！
那一條五階黑蛟是不是靈寵，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
甚至，方星能感覺到這蛟龍比三位化神尊者都強，卻有意藏拙，就是要讓人族三大化神尊者兩敗俱傷。
‘如此看來，如果不是我來……搞不好烈陽宮修士就要被翻盤，甚至烈陽修仙界都要淪落妖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