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看着洛霓裳跟着慧錦皇后走了,周圍的人也都散了去,與郭輕荷對視一眼,低聲說道:“走吧,咱們還去亭中吧。”
兩個人一同回到了亭子中,郭輕荷嘴脣動了動,洛九卿看着她微微一笑,說道:“郭小姐,是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郭輕荷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公主,陳小姐她……”
“她中了本宮的迷藥,”洛九卿絲毫沒有隱瞞,目光清亮的看着她說道。
郭輕荷的眼睛微微一睜,扶在欄杆上的手也猛然一握,手中的帕子飄然落地,她看着洛九卿,一時間對於洛九卿的坦白直率,不知道如何作答。
“郭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本宮太過分了些?”洛九卿掃了一眼從她手中飄落的錦帕,慢步過去,彎腰撿起來,說道:“郭小姐,你可知道,方纔陳畫靈送來的茶中,有什麼東西?”
郭輕荷聽她這樣一說,腦子裡迅速的想到了洛九卿讓她吃下去的那枚帶着清新香氣的藥丸,微微抽了一口氣說道:“公主,你是說……”
“不錯,郭小姐聰慧,”洛九卿把帕子交還給她,聲音輕輕,卻字字發冷,“如果不是本宮察覺的早,現在出大丑的就是本宮和你了,那茶水中的東西與本宮加還給陳畫靈的沒有什麼區別,能夠讓人迷情,失了儀態不說,還會讓人身敗名裂。這也是爲什麼陳畫靈的臉色會有潮紅的原因。”
郭輕荷聽着洛九卿的話,她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想着陳畫靈臉色通紅昏迷不醒的模樣,她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洛九卿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相信以郭輕荷的聰明,一定能夠想得通。
而此時的太子,在去請太醫的途中,正遇到了不知怎麼聽到了消息而趕過來的陳相國。
陳建鬆任軒轅國相多年,一直是扶持太子的派系,他身居相國高位,是太子身邊最爲得力之人。
太子一見是他,臉上的陰冷神色緩和了幾分,陳建鬆施了禮道:“太子,聽說……靈兒落水了?不知太子可曾見到?”
太子點了點頭,“相國不用擔心,本宮方纔也去看過,母后已經帶人把她接入了自己宮中,而且已經請了太醫。”
陳建鬆微微鬆了一口氣,“多謝娘娘,多謝太子,小女之身能夠勞動太醫,還是娘娘和太子的恩德。”
太子看着陳建鬆,他素來最喜歡陳建鬆的一點就是陳建鬆懂得進退,恪守本份,他不會居功而傲。
他擺了擺手說道:“也沒有什麼,靈兒也是本宮的表妹,保她安全也是本宮和母后應該做的。”
陳建鬆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笑意,“靈兒被臣給寵壞了,一向嬌慣不懂禮數,就如同吃壽麪時……還請太子和皇后娘娘多多擔待,臣感恩不盡。”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接陳建鬆的話頭,停頓了片刻問道:“相國,關於老五那天所說的事,你後來可想過了?”
陳建松明白他所說的是指那日軒轅耀辰在朝堂上所說的關於百姓生計的制度問題,當時他便覺得詫異,軒轅耀辰一貫是囂張不理朝事,那天的突然轉變,而且說出話來句句讓人心驚,絕對不是心血來潮的模樣。
陳建鬆當即便想出面反駁,把軒轅耀辰的勢頭壓下去,剛剛邁步便看到了太子打出的手勢,他便又退了回去。
下朝之後,太子也與他商談過對策,好在軒轅耀辰被景銘帝禁足在府中,一時間也難以有什麼動作。
此時太子問起,陳建鬆說道:“太子殿下,五殿下所說之事其實憑心而論,也沒有什麼不妥當,如果做成了,的確是一件利民的大事,但這畢竟不是短期之功,臣以爲,此事斷不能讓他做成,盡得了民心去。”
太子點了點頭,“相國所說,本宮明白。本宮想要弄明白得是,老五怎麼會突然想起百姓生計來了,到底是什麼讓他轉了性子?”
陳相國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一點……臣還沒有查到。不過,殿下放心,過了今日臣一定加緊人手去查。”
“如此便好,”太子望了望天邊翻卷的雲層,沉聲說道:“無論如何,也絕不對讓老五有出頭的機會。”
“是。”陳建鬆垂首說道。
太子正要準備離去,陳建鬆又說道:“太子,臣……”
“還有事?”太子側首問道。
陳建鬆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靈兒在皇后娘娘那裡,後宮臣不方便去,不知……太子殿下能否抽空去瞧一瞧,靈兒是臣的嫡女,臣就還有這麼一個女兒在身邊,還請太子殿下多多照拂……”
太子聽着他的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這些話裡的真正含義,他已經在皇后那裡聽到過。
他轉過頭去,目光落在虛空處,半晌無言。
陳建鬆依舊垂首,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緊了起來,他忽然有些後悔說了方纔的那些話,太子的性情他不是不知道,正是因爲太知道,所以這些年來他從未提過什麼要求,他心裡明白得很,只要慧錦皇后想要地位穩固,只要她想讓太子能夠順利登其,那麼,就一定會比自己還想保住陳家的榮華地位。
既然有人替自己操心,何必還去爭?何不落得一個不爭不奪的賢臣美名?
事實證明,他這樣做是對的。
但是,他內心的那顆心還是渴望更多的名利的,陳家出了一個皇后,將來還會成爲太后,他想着將來能夠再出一個皇后,那就是自己的女兒。
只是……恐怕這次說得太急了些。
沉默良久,太子的聲音微沉,似冬日裡滾落的冰珠,“相國不用擔憂,母后的宮中什麼沒有?何況太醫也會前去,想來靈兒也會沒事的,若是有事,母后也會通知你的。”
“是。”陳建鬆低聲說道。
太子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快步離去。
陳建鬆慢慢直起腰背,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額頭上一滴冷汗無聲的滾落。
陳建鬆不知道的是,他的女兒此時在皇后的宮中依舊未醒,太醫正爲她把脈。
慧錦皇后皺眉看着,她低聲問道:“太醫,如何?”
太醫摸着鬍子,面露難色的說道:“這……從陳小姐的脈象上來看,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冷熱相擊,又有些心神不穩,這才導致她暈了過去。”
“冷熱相擊?”慧錦皇后看了看躺着牀上的陳畫靈,現在她臉上的潮紅之色退了一些,不似方纔那般明顯。
“正是。”太醫垂首說道。
“她如何才能醒?”慧錦皇后總覺得陳畫靈暈得十分蹊蹺,看起來有些話還得親耳聽她自己說才行。
“臣施針之後,應該就能醒來。”太醫急忙說道。
“那就快點開始吧。”慧錦皇后揮了揮手,轉身走到美人榻上坐下,煩躁的端着茶杯飲了一口。
此時門前人影一晃,周嬤嬤帶着洛霓裳走了進來,慧錦皇后擡眼望去,只見洛霓裳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她此刻穿的是一套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衣裙,明豔華麗的顏色、花團朵朵的擁着她,襯得她容姿出衆如同花仙子一般。
洛霓裳快步走到慧錦皇后的面前,跪倒施禮道:“臣女多謝皇后娘娘照拂。”
“起來罷,”慧錦皇后微笑道:“洛小姐穿這套衣服倒是合適,周嬤嬤,您瞧瞧,是不是比當年本宮穿起來時更美?”
周嬤嬤只是笑眯眯的不說話,洛霓裳看出這衣服質地華麗,雖然樣式老了些,但是依舊是不俗的,只是,她沒有想到竟然是皇后的舊衣。
她急忙再次施了禮道:“霓裳何德何能,居然可以穿上皇后娘娘的衣服,實在是霓裳天大的福份。”
“不過是件舊衣,什麼福不福份的,”慧錦皇后擡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
洛霓裳起了身,小心的坐了,面帶擔憂的看了一眼牀上的陳畫靈,柔聲說道:“皇后娘娘,陳小姐她……沒事吧?”
慧錦皇后微微嘆了一口氣,“太醫說沒有什麼大事,一會兒便會醒來。難爲你,還這樣爲她擔憂。”
洛霓裳淺淺的笑了笑,她心中卻是如同熱油在烹一般,她着實擔心,不知道這個陳畫靈醒了之後會說些什麼,若是……把永安公主和郭輕荷給算計了也便罷了,可是現在那兩個人好端端的,陳畫靈卻成了這副德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若是皇后知道這事兒跟她有關,恐怕不會輕饒了她,到時候還說什麼救命之恩,還說什麼贈衣之情?
她心中緊張得七上八下,手心裡慢慢滲出了汗來,她這副樣子落在慧錦皇后的眼中,讓皇后更加心中疑惑。
“洛小姐,今日的事,還要多謝你。”慧錦皇后慢慢的開口說道。
“臣女不敢,”洛霓裳站起來說道:“都是舉手之勞,臣女和陳小姐也算是一見如故,我們兩人一同遊玩了片刻,如果當時臣女意識到那裡危險,或許……陳小姐可以免了這一場無妄之災。”
慧錦皇后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可就是太情真意切了,心中反而不太相信,她正想再進一步試探一下,忽然聽到太醫說道:“回皇后娘娘,陳小姐轉醒了。”
慧錦皇后嚥下到了嘴邊的話,站起身來向着牀榻那邊走去,洛霓裳的心中緊張不安,也快步跟了上去。
陳畫靈的睫毛輕輕抖了抖,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左右瞧了瞧,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慧錦皇后身邊的洛霓裳。
太醫見她醒了,又過來把了把脈,對皇后說道:“皇后娘娘,陳小姐已無大礙,不過,可能還會有頭暈的情況,那時便不要再躺着,扶起來坐片刻會好些。”
皇后點了點頭,陳畫靈擡手想要指洛霓裳,忽然又覺得頭真的暈了起來,轉而又把手撫在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