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森滯步,轉看走過來的楊清秋:“媽,是薄東英先生來看蘇蘇。”
楊清秋一頓,目光落向已經轉過身來的薄東英臉上,表情看不出什麼來。
薄東英望向楊清秋時,大方的朝她頜首。
“你好。”
楊清秋回神,迴應:“你好。”
之後,氣氛裡有些僵固,白衍森看出其中深意,插話進來,“媽,我帶薄先生上樓去看蘇蘇。”
“好!”
薄東英上樓前點了點頭,隨後就跟着白衍森上了樓,望着薄東英的背影,楊清秋嘆了一聲,“沒想到二十幾年後還是要遇見。”
“奶奶,這位爺爺爲什麼要去看蘇蘇,他是醫生嗎?”小奶包吃着餅乾跑過來。
楊清秋低頭望着孫子的小臉,便說:“你不是叫他爺爺。”
“那我該叫什麼?”小奶包眨着烏黑的眼珠子,懵懂的望着楊清秋,被小奶包這麼一問,楊清秋還真難住了。
如果讓小傢伙叫外公,小傢伙問爲什麼叫外公?她怎麼回答?
她看着小奶包眼睜睜的盯着她,她笑了笑:“其實叫什麼都一樣。你喜歡怎麼叫便怎麼叫?”
小奶包點了點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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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東英和白衍森進了房間,蘇惜芩正靜靜的躺在牀上,閉着雙眼,很安靜,臉色有些微白。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睡的?”薄東英皺着眉頭問。
“昨天上午催完眠。”
“那應該是在看過我後,當初她接了一個電話,隨後便是急着要離開,當時,我以爲是朋友叫她有事,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事。”
“其實這也是我的疏忽,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去接觸溫琳,溫琳這人本就是瘋癲瘋癲的。”白衍森沉沉的臉上透出從來沒有過的懊悔。
“就算你在場,也還是會出現這種情況,催眠,在有記憶的基礎上套話,但是惜芩那八歲前是沒有記憶,所以你要讓她回到八歲前的記憶,肯定是有一定的難度,也存在着很大的風險。”
薄東英的分晰並沒有讓白衍森鬆懈,他捏着眉心,疲憊不堪的說:“這步棋其實走的冒險了,不該對她提出這種建議。如果她真想恢復以前的記憶,可以用比較保守的做法。”
薄東英轉身拍了拍他的肩呷,“你現在自責也無濟於事,現在主要是想辦法讓她醒過來。我們一起努力。”
“現在等明天,如果明天還沒醒來,得送醫院。”白衍森說。
“嗯,等明天的情況。”
白衍森轉看薄東英,說:“你還是沒有阮綰前輩的下落?”
薄東英聽到阮綰兩字,愁眉不展,說:“沒有,我找了這麼多年沒有找到,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改名換姓了,不然我不會查不到的。”
白衍森擰起眉頭,想到一件事,便說:“我在遇到小時候的蘇蘇時,她說過她的小名叫元宵。而我從這個元宵的小名及母女兩人一直查,最後鎖定在Y市。”
“你查到了什麼?”薄東英突然間激動的望着白衍森,似乎某些真像快要呼之欲出了。
白衍森抿脣,“我鎖定了一對母女,只是那一對母女在十八年前就不在了。”
“不在了?”
“是的,女的叫蘭嫵,而小女孩的小名就叫元宵,大名叫蘭晨曦,但是在十八年前,母女倆同一時間消失,聽說蘭嫵被車撞死了,而小女孩則是下落不明。”
“蘭嫵?蘭嫵?”薄東英一直重複着這個名字,然後手撫上額頭,痛心低吼。
“就是綰綰,一定是綰綰,綰綰常說她這個綰字是大富大貴的字,只有千金小姐才能承受這個名字,而她出身貧寒是受不住這種富貴字,但是父母給她取的,她只能承受,她說過,如果她自己取的話,一定取一個沒有作爲的字,嫵就是女字旁加個無,沒有作爲。蘭諧音阮,蘭嫵就是阮綰。”
薄東英說到這兒時,眼裡已經是激動出了淚花,看着蘇惜芩的眼神愈發的懊悔,自責。
“綰綰真的是被車撞沒了?”突然,他擡起頭望向白衍森,眼色是受到打擊後的崩潰。
白衍森看着他,最後點了點頭:“我這次去Y市就是去了解這事,我問那一帶的人,都認識蘭嫵及元宵的,他們把當時的情況都跟我說了。”
話落,薄東英身子猛地往下沉,急的白衍森快手抓去,但是薄東英還是坐在了地板上,就在他以爲薄東英病情復發時,見他兩手捂住臉,肩膀上下抽*動,白衍森知道薄東英是爲這母女難過,又生怕他病情復發,低下頭說:“薄先生,你現在不能激動。”
“我沒事,你讓我在這兒靜靜,讓我跟惜芩好好呆呆。”薄東英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飄出來,白衍森看見他的指縫間流出一些水光,心中瞭然,於是便說。
“好,要是有什麼事,你喊我一下。”他知道薄東英現在需要空間靜靜。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薄東英的聲音傳了過來:“當年她們母女是不是過的很艱難?”
他頓住腳步,但是沒有轉身,望着赫紅色的門板,腦海裡浮現那位廢口店老闆的話:“蘭嫵母女可真是苦命,孤兒寡母相依爲命,因爲蘭嫵沒有男人在身邊,常常受到這條街道女人的歧視,而且她生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常生病,有時生病沒錢醫治,她的女兒小元宵就去撿垃圾堆上的紙皮,廢瓶子來換錢,來我這兒換了好幾次,想想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開始負擔家用,多可憐,有時候我看不過去,會多給點錢她。那元宵失蹤前一天,還撿過垃圾來我這兒換錢,沒想到兩天之內,母女就分離了,真的是可憐。”
聽到這些話時,白衍森的心裡像被刀剜,狠狠的剜着,能聽血肉碎裂的聲音,那種感覺用言詞表達不出來,他呼了一口氣,但出口的聲音還是顯的十分暗沉。
“很苦,外人想象不到的苦。”
此時,薄東音再也壓制不住了,哭聲從脣角飄出來,“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白衍森從臥室裡走了出來,他靠在牆壁上,仰着頭,深邃的眼眶裡泛着水漬的光。
如果這個元宵就是蘇蘇,那麼他真的不能想象,他的妻子是怎麼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