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鎮這個名稱是自發形成的,官方沒有賦予它任何稱呼,也沒有派駐行政管理機構,在惠州府的名冊上甚至沒有這個地方。它原本是吳家大院旁邊的曬穀場,棉紗廠建設起來後因爲這裡離得近,開始有人在這裡擺攤銷售一些小物件,工人們也會到這裡購買一些日用品。隨着附近各個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冒起來,這裡也隨着變得越發繁華,不但成爲了工人和家屬們購物的去處,還成爲各個工廠產品的集散基地。一開始只是小小的集市,一年時間變成了常住人口超過五萬的大型城鎮,現如今還有繼續擴張的趨勢,吳家憑藉土地租賃的收入,還有大興土木修建各種房屋建築用於商業、居住,在吳家鎮得到的收益不比工廠股份中的少,原本爲吳家支柱產業的土地反而成爲收益最少的。隨着大批工廠在廣州工業基地的開建,吳家鎮附近的工廠工人人數趨於穩定,但北邊十幾裡外還有更大規模的重工業基地正在建設,那些工廠容納的工人不比輕工業工廠需要的人數少,呂梁正在規劃在那邊再興建一個城鎮,而且邀請了許多豪紳參與其中,相信所得收益會更加巨大。
“憲江,過來點,別東張西望的走丟了。”吳家鎮大街上,王老二正抓住王憲江的手,生怕被擁擠的人羣擠散了。臨近年關,與王老二叔侄兩人一樣心思的工人不在少數,手裡握着工錢,都想趁這段時間採購一些年貨回去。這裡不比鄉下,那裡有錢也買不到好東西,哪裡比得上吳家鎮這裡物資豐富。還有一些商人,想要大肆採購一番,在過年之前大賺一筆。所以吳家鎮十幾條主街道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不知道的還以爲到了廣州城!
“我說老叔,這人擠人的怎麼買東西啊?”
“跟緊了,咱們少買點東西就走,別讓人把咱們的工錢再偷走了,這麼多人,保不準有小偷!”王老二老成持重,他擔心的不是沒有發生,呂梁之前特意派了兩百人的團練隊伍到這裡維持治安,還真的抓到幾個小毛賊。但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警察捕快,防盜的效率並不高。
“老闆,這個是啥東西?”王憲江盯着眼前的物件,在工地上他也見過有人騎着這個東西,後座上還能載上不少東西,速度不比騎馬慢不少,當時就把自己羨慕的要死,沒想到現在在吳家鎮見到了賣它的商店。
“後生,這個東西叫自行車,是咱們惠州自強自行車廠生產的,一輛賣兩個銀元。”老闆大聲回了一句,然後又把頭轉向另一個客人,前來詢問的太多,自己都有些招呼不過來。
這種自強自行車採用的是後世成熟的設計,所需要的鋼材、橡膠等原材料已經全部可以從工廠中獲得,不再佔用鋼鐵基地的產能。現在生產汽車的話交通條件還跟不上,而且原材料也有些緊張,但自行車不一樣。它不但佔用的材料少、需要的技術條件低,還可以適應各種路況、價格便宜,非常適合現階段在國內銷售。同治年間自行車就由法國人運到了上海,並迅速風靡各大城市,成爲最新鮮的洋物件,在廣州、上海等地都有賣修自行車的車行,但它們都是從西方運過來的,價格不菲,比自強牌自行車在價格上要高出三個銀元。因此自強自行車一經推出就風靡整個廣東,要不是產能跟不上和銷售時間太短,它遲早會佔領內地市場。
王憲江對這種鋼鐵組成的物件還有些打怵,只是盯着看,不敢上手摸一下。王老二也有些心動,但兩個銀元也是筆不小的開支,自己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那裡不是惠州呂梁老爺的地盤,要繳的租子足有五成,惠州還有高產水稻呢,實在不行回去後把家人都接到惠州來,今年攢的工錢應該能買幾畝水田了。
“老叔,我想買這個自行車,你看成嗎?”王憲江拿不定主意,向王老二問道。
“你買這個幹啥,是不是想用來娶媳婦的?”
王憲江跟工友們混了幾個月,笑話開慣了,現在也不覺得害羞,說道:“我聽老闆說了,這種自行車是鋼材做的,結實得很,你看車後面的座子,一次能載兩百斤還不費勁,甚至三百斤也能拉,而且前面的大梁也能做人。這樣的車子在咱們農村應該很有用處,再說這樣的新鮮物件帶回去,不得把全村人都羨慕死,像你說的娶媳婦也簡單!”
“兩個銀元啊,你一共才八個銀元,要是再買點別的東西,怎麼也得剩下點吧!”
“我都盤算好了,自行車買一輛兩個銀元,幾種肉罐頭、水果罐頭買一點花不了幾百個銅錢,再加上工地發的麪粉、棉布、成衣、手錶,年貨算是齊了,正好用自行車帶回去。”
“嘿,原來你小子早就打算好了,那成,過了年你就十八歲了,在老家也是成家立業的年紀,自己有主張是好事,也不枉我帶你出來見識一番。”
採購從中午開始,下午三點左右才結束,時間主要耗在了擁擠和排隊上了。採購完成,用繩子把年貨綁在自行車後座上,上面墊上一塊木板,年貨裡主要是麪粉和罐頭佔地方,但合計起來還不到三百斤,憲江熟悉了一下後輕鬆的推着自行車往回走,王老二跟在一邊。順着修好的水泥路兩人可以直接到廣州,在那裡找個客棧休息一晚後第二天再往肇慶走,那裡就是二人的老家,可惜過了廣州就沒水泥路了。
王老二和憲江喜氣洋洋的往回趕,河源軍營裡氣氛就有些沉悶。因爲緊張的局勢,河源臨時政府取消了士兵們的年假,雖然情報很及時,但誰也說不準保年會不會趁過年的時候進攻,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兩個團四千多名士兵今天仍舊按部就班的訓練,另一些士兵在修建防禦工事。
“班長,這可是咱們當兵以來第一個年,就這麼在軍營裡過啦?”一名新兵對二班班長樂非說道。本來二班是一個老兵班,十名士兵都是經過七個多月訓練並經過實戰的老兵,但前幾天有三分之二的老兵被抽調,說是回到惠州負責訓練新組建的團連,還把訓練時間不到三個月的新兵補充進來。樂非心裡多少有點不好受,老兵多好啊,配合默契、戰術動作嫺熟,不用自己多說就明白得很,有時候還能幫自己出出主意,不像現在這些新兵,話也多、水平也次,自己作爲班長得多耗多少心血。
不能回家過年誰心裡不好受,但老兵都會把話憋在心裡,就是新兵多事:“趙新,是不是想家啦?想家就寫信,你文化學習不是通過了嗎,自己寫信應該能辦到吧!”
“班長,俺寫了,就是覺得過年不回家有些不舒服。”
“跟你說實話,咱們心裡都不舒服。但只要當了軍人,就要把命令放到第一位,服從、服從再服從!你想想,戰友們誰沒有家人?參了軍,咱們就得把戰友當成自己的家人,和戰友們一起過年就是和家人一起過年!等推翻了滿清,家人就能過上好日子,這不比啥都強?”這番話其實是連指導員說的,爲的就是穩定軍營裡的情緒,尤其是那些新兵。爲了防止士兵情緒出現波動,起義總指揮呂虎特意在春節期間安排了更大強度的訓練,希望能讓士兵們在勞累中忘記過年。除了強硬手段外,呂虎還安排食堂準備了更加豐盛的飯菜,在晚上甚至還有限量供應的米酒,晚飯後還組織士兵們自編自演的晚會,總之用盡了手段。
對新兵趙新做過工作,正好輪到他們班射擊,樂非趴在射擊位上,裝上彈匣,拉動槍栓扣動扳機,接連擊發。一百米外的槍靶上不斷被子彈穿透,樂非把心裡的不好受全部發泄在靶子上,頓時感覺心裡舒服多了。參軍快一年了,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父親和弟弟在大老闆的工廠裡做工,母親在吳家鎮擺了一個小攤,聽說收入比父親和弟弟加起來都多,自己每個月都有不菲的津貼,這些都是大老闆所賜,還不值得自己賣命?
吳家鎮南邊的自強集團總部也是一派春節氣氛,大紅的燈籠掛起來,門框上貼好了紅紅的春聯。能夠抽出空來的基因人都回來了,參加呂梁組織的春節宴會。呂梁已經儘量召回人手,但還是有許多基因人必須堅守在崗位上,守衛鋼鐵基地的基因人士兵、各個工廠、工地的值班人員、大洋彼岸的安布雷拉公司成員、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基因人情報人員等等,甚至還有一支特殊的、遠在千里之外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