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城有着一個如畫一樣美麗的名字,但它真實的樣子卻是位於西北邊陲百萬大山腳下的一個貧瘠之地,與世隔絕。
王英一個人快步走在雨後泥濘的小路上,這條小路也是雲天城唯一通往外面的一條路,荒草叢生,坑窪的像是一張麻子臉。王英是雲天城裡的獵戶,今天本來是王英約好了同城的幾個獵戶,一起進山殺一頭受傷的大熊,但因爲大雨的突至,其餘獵戶都放棄了,只有王英一個人堅持進山殺熊。
王英望了望陰沉的暮色,雨後,生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噗通!”一聲沉悶之響,讓王英停住了腳步,他有些茫然的轉頭望向路邊的一片密林,聲音就是從密林裡傳出來的,聽聲音像是有東西落進了水潭裡,是什麼?
“可能是其他獵戶的陷阱,這是個機會。”王英嘟囔着,他實在不願意空手而回。一咬牙,王英摸出了獵刀,進了密林裡。
密林裡步步都是一個個的小水窪,積攢的雨水反射着點點的暗月。王英尋找聲音的方位前行了百餘步,但沒有發現任何陷阱,前方密林更加陰森,王英搖搖頭,轉身開始回去。
便在這時,一聲悲切的野獸嘶鳴從不遠的地方傳出。王英連忙跟過去幾十步,撥開了一片齊腰的叢樹,一個井口大小的陷洞出現在了王英視野裡。
洞口不算大,但這洞深卻讓王英有些詫異,他是個地道的獵人,自然知曉,普通的捕獸洞三箭高度足夠,就算是對付那些很靈活的野獸,那五箭深就絕對夠了。但看現在的這個洞,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見底,起碼也有十箭以上的深度。
“咚咚,咚咚!”突如其來的重響讓王英耳朵裡嗡的一聲,這巨大的聲音明明就是從自己腳下傳出來的。漆黑的深處,巨大的聲音越來越密集,就如同是從地底傳出的雷鳴一樣,王英的目光充滿了迷茫,迷茫之外則帶上了一抹恐慌。
他是個獵人,見過各種各樣的危險,但此時,他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只是望着洞裡。
洞中的黑暗一晃,王英看到了一種異樣的光芒,刺眼,奪目,是——金色!
“金……”王英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只道出了一個字。
王英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那種金色的光芒竄出洞外,而方纔自己聽到的巨響,竟然,竟然是腳步聲。
一個正從深不見底,宛如地獄裡的黑洞中走上來的人?這個想法讓王英流下了滿背脊的冷汗,他想走,但發覺此時此刻,自己的腿完全不像是自己的,連挪動一下都不能。
金色綻放了,在王英的眼中,一個碩大的近乎妖孽的身影也從黑洞裡走了上來,停在了王英面前,王英望着,金光璀璨深處,有一張臉正在對着自己詭異的冷笑。
“啊!”又是一聲悽慘絕望的悲鳴從雲天城幾裡外的密林深處傳出,而此時匍匐在臺案前正在小睡的郭動突然打了個機靈,從夢中驚醒,一拭間,額頭全是豆大的冷汗。
郭動緩緩的步出書房外,一雙暗淡無光的眸子盯着雲天城之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天剛矇矇亮,哈五兒打着個大大的哈欠給雲水城的一方父母郭動端來了淨水洗臉,說起哈五兒可不是一個沒來頭的主兒,雖然現在還只是郭動身邊的小跟班,但哈五兒可是老捕頭孫志堅的外甥,哈五兒親耳聽到過郭動向自己舅父保證,過幾年就會讓自己當捕頭。
“老爺,我是哈五兒,給您打淨水來了。”
哈五兒等的不耐,一個又一個打着哈欠,突然,他覺得背後像是站着個人,哈五兒立馬轉身弓腰,哈五兒以爲身後站着的是郭動,但回過頭,屁股後面只有一株朝天竹直挺挺的立在廊子裡。
“看花眼了?”哈五兒轉回了臉,突然發現書房門不知啥時候打開了,郭動一臉平靜的走了出來。
“老爺……淨水。”
“嗯。”郭動轉身回屋準備洗涮,突然望着哈五兒:“哈五兒,縣衙外面有什麼動靜沒有?”
“動靜?”哈五兒聽的不太懂:“老爺說的是什麼動靜?”
郭動臉上現過一絲迷茫:“算了,洗臉。”
郭動的手剛剛接觸的溫暖的淨水,耳邊傳來了一陣嚷亂的聲音,應該在縣衙門外,這雲水城說大不大,只要有點雞毛蒜皮的動靜,幾乎半城人都能知道。郭動沒有繼續洗下去,他直奔縣衙外。
雲水城門通往縣衙,只有一條白石路。此刻這條路上聚集了無數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女人,女人們抱着孩子在哭喊,老人躲在角落裡嘆息,精壯的男人都三五成團的站在一起,互相望着,眼中流露出恐慌。
雲水城裡最大酒樓‘君子閣’老闆蔡辛陰着一張臉,旁邊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夢三娘,是雲水城風月地‘翠胭樓’的掌櫃老闆,夢三娘望着大路中央,幾乎所有人都望着那裡,那裡有什麼,值得讓所有人目不轉睛的凝望?
就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就是王英。王英仰望太陽,嘴角咧開了一道縫隙,像是在笑,但他的表情卻充滿了死氣。而於王英的眼瞼下,流出了兩行眼淚,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盯在王英的眼淚上,眼淚裡融合着慘烈的鮮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金色液體晃動在眼淚裡,紅色同金色彼此交纏,然後凝固在王英的臉龐上,這模樣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閃開。”人羣分開兩流,郭動一臉嚴肅的走了出來,後面跟着雲水現在的捕頭,張鐵牛。郭動終於看到了王英,目光在他兩抹淚痕上停住。
“鐵牛,去看看。”
“好。”張鐵牛兩步走了過來,輕輕拍在了王英的肩膀上:“王老弟,這玩笑開的大了,你……”
張鐵牛的話還沒有說完,但見在張鐵牛一手觸碰下,在所有人注目的視線裡,王英的身體竟像是一塊風乾的岩石開始碎裂滑落,大塊大塊的堅硬軀體從張鐵牛指尖劃過,落在了地上。而張鐵牛眼中王英的那張臉,也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縫,隨着嘴角的裂縫刺啦啦碎裂開來。
“我的媽啊!”張鐵牛慘叫一聲,當場昏死了過去。
一時寂靜無聲,幾乎所有人在被突然出現的
一幕嚇呆了。隨即,一場半百年月中,雲水城裡從未出現的慌亂上演,大呼小叫的人們彼此衝撞,你推我倒,如同整個天都要崩塌了。
郭動沒有動,他望着腳下碎裂一地的王英,蹲下身子,將軀體一塊一塊的撿起,放在衣襬裡,轉身想着衙門走去。
哈五兒百無聊賴的在外面沙地上畫了一個圈,他從小就沒有什麼朋友,就只能自己找些樂子,他撿起石子輕輕的扔了過去,想扔進圈子了,但幾次都沒成功。
一個小石子突然飛了過來,正好落在圈子中間。哈五兒忙擡頭,發現不遠的地方,站着三個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含笑看着他,旁邊有一個怪模怪樣的老人,半翻着一雙眼皮。再後面,還有個跟哈五兒個頭差不多的男孩子,冷冷的望着哈五兒。
“你們是誰?”
“小哥,我們都是過路人。不想昨夜一場大雨讓去往靈青山的路發生了崩塌,無法,我們只能暫時來雲水盤亙。來衙門,是想問問另外的出路可以通往靈青山。”
“靈青山?”哈五兒被這姑娘看的心裡暖洋洋,想幫她。可自己總共就在老家,還有云水城兩個地方呆過,別的地方,甭說去,他連聽也沒聽過。
哈五兒一拍巴掌:“有了,我們家老爺,雲水城父母。他一定知道的,你們稍等,我去幫你們問來。”
“不用了。”郭動淡笑着出現在幾個人面前,靜靜的將目光從外來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你們方纔說,要去青靈山?那是個好地方,有十條山河彙集,絕妙。只是那裡人所罕至,卻不知道三位想去做什麼?”
少女說:“我們本是去尋一個失去多年的親人,聽說他在青靈山隱居。”
“哦,這樣。”郭動故做一嘆:“三位自不必着急,去往青靈山的山路每年總會有幾次被山泥所隔絕,但也沒關係,一般過個三四天,隨着傾落的山勢,山泥自會下降,路也就通了。”
“如此甚好,那我們就在雲水城裡住下三四天,待清空山泥,再離開。”少女微頓:“只不知城中可有客棧落腳?”
哈五兒搖搖頭:“我們這裡很少有外來人,所以也沒有客棧。不過縣衙內院倒空了一整排的廂房……”哈五兒說到這裡,連忙望着郭動。郭動笑了:“也罷,來我們雲水就是客,哈五兒你去收拾出三間廂房給客人住。”
“好咧。”哈五兒答應着,領着三人轉向內院。郭動等幾人離開,轉身快步向衙內一條小路走去。
哈五兒將三個客人安頓好,三人中的男孩是最後一個進入廂房,他進入時目光冷冷在哈五兒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冒了一句:“這裡不適合你,你早走爲妙。”
哈五兒聽着着沒前沒後的一句話,剛想問明白,男孩已經關門進屋了,哈五兒喃喃着:“真是個怪人。”
哈五兒轉身想走,剛轉過了半個身子,哈五兒突然覺得廊子裡好像還有個人似的,他瞅了仔細,只有自己,不由傻笑了一聲,離開了。等哈五兒剛剛離開,一道詭異的影子倏然照射在廂房盡頭的西牆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