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週三郎率衆親衛及“暗羽”固安分堂的護衛們向契丹騎兵開火的時候,鐘有朋和王峰等人在汪堂主的陪同之下,已經進入了暗藏於一間柴房中的地道入口,順着幽深狹窄的通道,向地道的出口走去。
這條地道挖得很長,足足有兩裡多遠,再加上鍾、王等人是彎腰低頭摸索着前進,所以當他們一行人從地道出口鑽出來時,個個都累得是腰痠背疼,就連一向以身強體健、精力充沛自居的王峰也廢了半天的力氣才直起自己的腰來。不過,衆人都知道這裡絕非久留之地,城中傳來的密集槍聲和摻雜於其中的爆炸聲說明城裡的戰鬥非常激烈,契丹人顯然並沒有因爲遇到週三郎等人的頑強抵抗便放棄捉拿衆人的打算。因此大家顧不上身體的疲累,在點數了一番人數,確定一個都不少後,便在汪堂主的引領下,往十幾裡外的一處穿越團隊名下的田莊——同時也是“暗羽”固安分堂在城外的一處秘密聯絡點——急行而去。當然,在離開地道口之前,王峰並沒有忘記命手下親衛向天空中打了一顆綠色的信號彈,向城內的週三郎通報這邊已經走出地道,其可以設法脫離與契丹騎兵的接觸,通過地道撤出固安縣城。
隨着綠色信號彈在距離固安縣城西門外兩裡遠的地方尖嘯首升起,固安城中原本已經略微減弱的槍聲驟然變大。如爆豆般的槍聲持續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城裡又傳來了數聲巨大的爆炸聲,隨後便出現了熊熊的火光,而且火光還越來越大。從火光出現的位置可以判斷出着火的地方正是衆人剛剛離開的那處秘密據點。而更令王峰等人擔心的是,隨着火光的出現,原本密集的槍聲卻慢慢的沉寂了下來,飄入衆人耳中的除了風聲和城中百姓救火的呼喝聲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在王峰這位前世經常看電影電視劇的穿越者看來,這種情形往往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負責阻擊的週三郎等人寡不敵衆,最後關頭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並由此引燃了秘密據點的房子,以掩蓋地道的存在。
其實,不光王峰有這個想法,在場的大多數人也是這麼個念頭。鐘有朋更是說了一句“三郎及衆親衛、護衛真乃壯士也”,其他人也都唏噓不已,他們既是欽佩週三郎等人的視死如歸,也是惋惜如此英勇無畏之人卻死在了這小小的固安縣城裡,實在與週三郎一直以來的雄心壯志相去甚遠。
不過,惋惜也好、感嘆也罷,這些都不是現在王峰等人應該去做的事情。若週三郎等人果真捨生取義,那麼圍攻秘密據點的契丹人只怕在天亮後就會發現宅子裡的屍體與應有的人數不符,屆時曹繼筠一定會派人出城來追。如果到了那時,王峰等人還沒有撤到自家田莊的話,那麼大家很可能就要面臨在野外與大批契丹騎兵對陣的不利局面了——在王峰看來,以週三郎他們的火力,光是那一百來契丹人絕對不會迫使他們與對方同歸於盡,他們採用這種極端方式必然是因爲契丹人來了大批援兵的緣故。因此,衆人只能將悲憤與怒火壓在心底,跟着汪堂主向自家田莊急奔而去。
田莊距固安縣城不過十餘里,如果是在白天的話,以王峰這樣的體質,即便是在不奔跑而只是快步走的情況下,有半個來時辰也就到了。可是,一來此時是夜晚,且又正值三月上旬,天上雖然無雲,弦月的光亮卻是非常有限的,衆人在野外深一腳淺一腳的蹣跚而行速度遠比不上白天。二來,隊列中有一位已經年過半百,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遠不如其他人的鐘有朋存在,就算王峰自己憑藉微弱的月光可以走的健步如飛,卻不得不顧及着自己的岳父,時不時停下來詢問一下被兩名親衛攙扶着前行的鐘有朋的情況。
如此的瞻前顧後,其結果就是當王峰一行人趕到自家田莊時,天光已經大亮,村裡的農家、佃戶已經扛着農具、牽着耕牛出來勞作了,王峰一行人與他們正走了個臉對臉。如此大的一羣人進村自然引起了這些農戶們的注意,不少農戶都停下腳步觀看,並對着他們指指點點。而其中行事比較謹慎的,則在讓家人或者盯着王峰等人的同時,急匆匆返回了村裡,向村中的聯防隊報告去了。,
聯防隊留守村中的頭目得到報告,自然不敢怠慢,他一邊吩咐人去找村裡的管事,一邊帶着手下七八名臨時聯防隊員——聯防隊的隊長和那些專職聯防隊員同時也是“保安軍”的低級軍官和丁壯,此時早已被穿越團隊保衛部抽調走了——向村口趕來,準備攔住這羣突然闖進村的陌生人,查問一個明白。
不過當這位聯防隊的頭目遠遠看到走在王峰一行人最前面的汪堂主時,那股要將對方查個水落石出的硬氣勁兒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造成這種變化的原因,則是在於這位聯防隊的頭目同時也是“暗羽”的探員,“暗羽”在本村的秘密聯絡點就是由他負責的。汪堂主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自己沒有不認識的道理。而且,他從汪堂主對跟在其身後那一老一少兩名男子的態度,特別是其對那位年輕公子異常恭敬的表現上,也看出跟在汪堂主後面的兩個人,特別是那名年輕人的身份地位應該遠上汪堂主之上。而這位汪堂主身爲“暗羽”縣一級分堂的堂主,他的上司是“暗羽”涿州分堂堂主,再上面就是“暗羽”總堂了。也就是說,汪堂主身後這位年輕人,要麼是“暗羽”涿州分堂的堂主或者副堂主,要麼就是“暗羽”總堂掌實權的人物。以聯防隊中級頭目、“暗羽”縣級分堂的骨幹探員這樣的身份,能夠得見比自己高出許多級上司,這位小小的“暗羽”秘密聯絡點負責人的心情是既激動又忐忑,連腳下的步伐都有些散亂了,差點拌了自己一個跟頭。好在,緊張歸緊張,這位頭目的頭腦卻還是很靈活的。他在認出汪堂主後並沒有馬上擺出一副下級迎接上級的恭敬樣兒,而是努力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儘可能保持着方纔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迎着汪堂主及王峰、鐘有朋等人走了過來。
見村子裡“暗羽”秘密聯絡點的負責人雖然在初見自己時有明顯的一頓,但很快不被其不着痕跡的給掩飾了過去,汪堂主心中還是比較滿意的,自覺自己對下屬的培養還是到位的,在關鍵時刻自己手下的人還是能做事的。因此,在雙方靠近後,不等那位秘密聯絡點負責人開口問話,汪堂主便已經走上前來,向對方抱拳拱手道:“在下黃三,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那秘密聯絡點負責人反應也很快,聞言連忙還禮道:“不敢當,在下免貴姓陸,單名一個剛字。不知幾位客官從哪裡來,到村中有何貴幹?”
汪堂主伸手一指跟在自己身後的一行人,答道:“在下與在下的夥伴乃是涿州人士,平時做一些小買賣養家餬口。這次吾等原本是打算去固安縣城裡面與人加;商談買賣上的事情。不想,恰好趕上週軍北伐,不但生意沒做成,甚至連固安縣城的大門都沒進去,昨晚不得不在野外逼露宿。在下等來貴莊是希望能找個地方休息一陣,也好有精神趕回涿州去。”
“原來如此。”那秘密聯絡點負責人裝模作樣的思忖了半刻,用十分不情願的口吻說道,“如今兵荒馬亂的,在下本不該收留汝等。只是看在汝等趕了很長的路,昨晚又是在野外渡過的的份上,暫且讓汝等住一晚。不過,在下醜話說在前面,汝等只能在村子裡面住一晚,明日一早必須離開。另外,借住房舍、吃喝用度等等事情,都要照價付錢給村裡的老百姓,一文錢也不能少給。”
“壯士放心,在下省得。”汪堂主應了一句,然後便帶着王峰、鐘有朋等人,在那名秘密聯絡點負責人的引領下,往村子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