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第一次覺得他想象力如此豐富,竟然能把這些風馬牛不相干的事聯繫到一起,可魏團長這回倒被打動了,他的記憶也只剩下殘存的片段,分別是那晚月夜之下,他們幾個埋伏在老樹下伏擊騎狗紅色怪人的經歷,那次回來後,陳菲菲自稱遭到神秘人襲擊,但身上沒留下一點傷,再就是在王二孬家經歷的野狗乾屍吸血紅花的經歷,但是對她手臂受傷的經歷卻照例忘卻了,通過這經歷他發現陳菲菲對怪花的習性非常瞭解,此時他也在疑惑,一個普通農婦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再就是寧文吉所說的開棺怪人飛出爆炸的經歷,那次爆炸中,他們全都被炸傷,唯獨一人安然無恙,那人就是陳菲菲,儘管事後她解釋說,是薛半仙奮不顧身把她救下的,可他深知這倆人就是一夥兒的,而且能看出薛半仙對她言聽計從,他把這三段記憶中的疑點羅列出來,發現用來套寧文吉的猜測,兩者完全能夠吻合。
“寧參謀,寧堂主,你既然早就看出來我心懷叵測,爲什麼這些話早不說?”她惡狠狠瞪着寧文吉,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陳小姐,陳縣長,我知道你詭計多端,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我自知不是你對手,也沒想引火上身,自你和團長見面,我就怕你對我們的隊伍下毒手,一直勸團長對你敬而遠之,可你的確魅力無窮,團長和你一見面,就如故交一般離不開,我就知道情況不妙,這兩天正想着如何把你這尊大佛請走,誰知我還沒想出辦法,你就搶先下手了!”他說得聲情並茂,就差抹眼淚了。
她暗想寧文吉狡辯起來還真難纏,本來自己露了破綻,也能把矛頭推到別人身上,若不是記憶被抹去,他這番話根本沒法說,她有心反駁,但腦子裡沒有記憶,自己也說不清發生疑點的前後時段自己都在幹什麼。
魏團長聽罷卻陷入沉默中,看她的眼光也斜向轉了六十度角。
陳菲菲從他臉色的變化中也看出了他心思的變化,因爲她腦袋裡對這幾天的經歷也只剩下這三段,她剛纔通過和他隻言片語的交流中,知道他的記憶裡也是如此,不知道其他的記憶到哪去了,她知道如果只憑這三段記憶的話,她無論怎麼爭辯,最終的結論都只有一個。
她感覺自己被算計了,和魏團長的感覺完全一樣,而且她知道意識也被劫持了,本來她沒意識到這點,只是在看到還魂機器以後,她才確定自己處於非現實狀態,心裡暗想昨晚自己看到汽車底下出現的異動絕不是幻覺,昨晚有人一定趁着他們出來監視寧文吉的時候,偷偷潛入了駐地,只是她現在還弄不清,劫持他們意識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羣人?
眼神交錯,她從魏團長眼光中看到了懷疑,眼波流轉,她從魏團長瞳孔反射的光線中讀到了自己的無奈和困惑,寧文吉依舊在旁邊喋喋不休,所說的全都符合情理,如果自己是個心思齷齪的小人,爲了偷出自己的父親不擇手段,那完全可以按照他的想象,做出這等陰邪之事。
一想到這些,她總覺得心裡憋屈,先前有着魏團長的信任,她還能覺出一絲慰藉,可現在眼看着魏團長對寧文吉的鼓譟越來越沉默,她心裡的煩躁越發難以遏制。
“好吧,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壞人,就是我潛入進了你們隊伍裡,是我用妖法招來鬼魂,你們想把我怎麼樣吧!”她眼睛溼潤了,心中充滿怨念。
“你這什麼意思?”魏團長心想這兒已經夠亂了,她怎麼也開始添亂?
“你們乾脆殺了我吧!”她毫無理性地張開雙臂,聲嘶力竭地衝着寧文吉大聲喊起來,這舉動把他都給嚇住了,印象中她就是橡皮做的,充滿韌性,沒想到也能崩潰,想到這兒嘴角浮現出一絲陰笑。
“果然是你害死了咱們戰友!”四個倖存士兵齊刷刷瞪起眼珠子,一聽她這話就好似受到動手的信號一般,四個人圍成一圈,把她困在當中,沒有武器就張開雙手,就要對她下手。
“我看誰敢!”薛半仙一直密切關注着這四個人的舉動,從他們鑽出魚腹,他就一直覺得這幾個人眼神中流露着一股邪氣,和他平時所接觸的八路軍戰士迥然不同,生怕他們暗算自己的救命恩人陳菲菲,此刻發現這幾個人殺氣畢露,趕忙擋在他們前面,同時從她袖口拉出一根紅色金盞琉璃鐘的枝條,這段記憶他們都有,就是王二孬家發現怪花後,她隨手曾掐下一根藏在袖中,此時他把枝條捏在手裡,那枝條嗅探到他手上的傷口,此時一個猛子扎進了他皮肉之中,吸允着他的血。
薛半仙忍痛舉着怪花,大聲喊着自己就是半仙之體,道術高超,如果誰敢往上前,他就把手裡的“朱貼”貼到誰身上,那些人一見這陣勢,都不敢再往前走,陳菲菲看得清楚,他們並不是真心害怕這“朱貼”,又不得不裝作害怕的樣子,這就更讓她確信自己就在意識之中,眼前一切恍然如夢。
“別擋道,否則連你一塊收拾!”年長士兵聲音低沉地威脅薛半仙說。
“你們別想動她!”薛半仙的聲音明顯發虛,他的手在哆嗦,身子也在哆嗦,看得出來他很痛苦很害怕,可爲了她,依然死硬着不鬆口。
“他倆是一夥兒的,都是特務!”寧文吉說,站在四個兵後面,試圖阻擋魏團長的視線。
“都給我停手!”魏團長勃然大怒,一雙大手揮舞起來,把寧文吉和四個兵的腦袋扒拉到兩邊,就好像在青紗帳裡扒拉苞米一樣,那幾個人冷不丁被人連腦袋帶身子推到一邊,懊惱不已,剛想發作,一看魏團長那雙蒲扇一樣的大巴掌在眼前搖晃,也只能嚥着吐沫乾瞪眼。
“誰再給老子鼓動內訌,我就把他腿打折!”魏團長紅着眼發了狠話。
衆人尚在僵持之時,突然聽到頭頂上腳步聲聲作響,衆人本在鐵皮車廂之內,這聲音被放大,聲音越發響,裡面的人一下沉寂下來,他們擡起頭來,就聽頭頂上腳步聲響個不停,有人站在車頂上,手腳並用在頭頂扒拉鐵皮,想要鑽進車廂裡。
緊接着,那盞昏黃的電燈閃了兩下,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燈旁邊的鐵皮突然掉到地上,金屬見清脆的撞擊聲讓大家的神經都跳了起來,頭頂出現了一個洞,天上大雨依舊,從洞裡卻沒有掉下雨滴,這意味着什麼?人們心知肚明,隨後,一隻細小的胳膊連帶着手掌,突然從洞裡伸出來,那隻手上只有三根手指,一根短,兩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