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唐澤:我懷疑這個世界要給我上強度
“難道這個島上,也像月影島一樣,呃……”想起了那些詭異的,七竅流黑泥的死者們,以及雪片一樣飛落的樂譜,柯南短暫地卡了一下殼。
月影島在最後會變成怪盜團的大活,大概還是因爲牽扯到了黑色產業的原因。
經過搜查一課以及毛利小五郎事後的統計,除了部分小偷小摸的小問題之外,大部分都是與那幾位死在淺井成實手上的死者有一定關聯的。
所以joker會盯上月影島,潛入並參與進案件的進度,而且留言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對勁。真正的原因或許是島民生態的原因。
簡單來說,來大活了。
而現在,joker似乎又進入了相仿的狀態當中,那豈不是說明……
“如果真是那樣,問題就不會如此棘手了。”唐澤支著腦袋,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偵探君,你說……自私與冷漠是一種罪惡嗎?”
聽見他拋出的問題,柯南愣了愣,擡頭仔細注意著joker的表情,卻只從墨鏡的邊沿,看見了在光線中折射著紅芒的眼睛。
平靜,淡漠,像個等待一切發生的旁觀者。
這是在徵詢他的意見或者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嗎?還是說,只是單純的討論和感慨。
如果說是前者的話,那他恐怕要留意自己所說出的內容了……
“我覺得,還是要看這個人的行爲所造成的後果吧。”柯南觀察著joker隱藏在面具下的臉,審慎地說,“不過這種性格,確實更容易對別人造成傷害,也是事實。”
“到哪種後果,可以稱得上罪惡呢?是造成了傷亡,傷害到了他人的生命,還是說讓人有了損失,傷害到了精神或者財產?”
唐澤偏了偏頭,看著窗外逐漸轉向暮色的天空,一半是說謎語,一半是認真地感慨。
“如果真的造成了切實的傷害,那一切還算的上愛憎分明,找得到地方去仇恨,找得到地方去原諒。只可惜,現實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那些沉默和旁觀,更像是延綿不絕的悶熱,令人窒息,卻還能勉強喘息,讓人痛苦,卻不至於無法忍耐……”
柯南聽著聽著,感覺到了一種若有所指的古怪。
Joker後面的感慨,比起單純地討論社會現象,已經逐漸趨近於評價某種確切的處境,這段散文一樣的感嘆,像是在爲了某個具體的人而嘆惋一般。
“你已經發現了這個島上的狀況了嗎?”有所聯想的柯南忍不住問道。
“嗯,非常直觀地感受到了。”唐澤轉過頭,說了一句大實話,“你沒有聞到那股味道嗎?無法呼吸,無法上浮,如同沉入暴風的深海一般……”
這就是唐澤打開第三隻眼的時候,驚鴻一瞥之間所感受到的景象,也是他們幾個現在枯坐在這裡的原因。
就像諾亞一上島所感受到的狀態一樣,這裡和月影島有一定的相似——指的是現實與認知世界的壁壘方面。
原先,唐澤把被淺井成實侵蝕的月影島印象空間,視作一種特例,覺得或許是能力天生強大的面具使,在劇烈的情緒影響下所造成的現象。
現在,經過諾亞的分析之後,唐澤的想法有所動搖了。
這裡或許不是面具使的問題,說不定是和印象空間的撕裂有一定關係。
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也解釋的通。既然印象空間,或者說認知世界,本身就是人類的精神世界,是集體潛意識的一種形態,那諸如月影島美國島這樣,結構封閉,人員固化的環境,會誕生出具備自身特點的小型地貌,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好像P4和P5的區別那樣,伱可以把那些視作不同的世界觀設定,但也可以當作P4是相對封閉的村鎮這種特殊環境,形成了獨特了流言和輿論影響下的區域……
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如何解釋這些事是研究者才需要在意的部分。
唐澤現在只是在頭疼該如何通關。
作爲一個數值掛逼,他似乎要被機制制裁了,這個世界一副很想給他上點強度的樣子。
以他開一下第三隻眼,都能被嗆個半死的情況來看,他們進入異世界,怕是得先準備幾套潛水設備了……
唐澤心裡在琢磨著破局思路,站在一邊的柯南聽得愈發雲裡霧裡。
什麼叫直觀感受到了?是說joker已經找到了關鍵人物,觀察到了對方的狀態,並感同身受?
但不管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以確定的是,joker確實已經發現了諸多蹊蹺的關鍵。
於是柯南愈發集中了精神:“你這些說法指代的具體是誰……如果不能直接告訴我的話,可以給一些提示嗎?”
如果什麼都不想告訴他,只是想隨便說說謎語的話,應該是沒有必要把他直接帶過來的,柯南想。
在電話裡,或者在郵件裡說清楚就是了,以這羣傢伙盯梢的能力,想要避而不見是很簡單的事情,完全不必專門把他帶過來。
“很有幹勁啊,有幹勁就好。”唐澤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笑了起來,“告訴你一些事倒也無妨。首先,門肋沙織已經確定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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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一百八十,兩百歲,這些人真是喜歡誇大其詞……”
束著長髮的巫女揮舞了兩下手裡的御幣,視線掃過面前幾個人的生面孔,表情十分無奈的樣子。
“嗯,畢竟提到的新聞裡也沒有說具體的年紀,島上的大家都說自己不清楚的樣子……”站在神社中的服部平次一邊說,一邊左右環顧著這間小小的神社。
半新不舊,屋舍打掃得都很乾淨,落葉被掃在角落當中,被樹叢環繞的建築有種難得的寧靜感。
香火似乎稱不上旺盛,但大概是遊人往來的原因,也不算特別冷清,看樣子足夠維持生活了。
“哈,那些傢伙……”島袋君惠用力搖了搖頭,擲地有聲地說,“明治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出生,我家祖奶奶今年正好一百四十歲!”
站在人羣的最後東看西看的唐澤,聞言刷地一下朝著島袋君惠的方向轉過了頭。
出現了,終於出現了,明確的標識時間的臺詞!
明治二年,就是1869年,也就說設定上,現在他們正處在2009年前後。
雖然很清楚地知道,柯學世界基本是海螺小姐的世界觀狀態,時間向後推移,也依舊是在同一年裡,並且加上縫合的要素,一定與唐澤印象當中的2009年存在諸多差異,他還是倍感滿足地露出了微笑。
感動啊,真是感動,他的日曆終於可以寫上年份了。
“這些東西,戶籍資料都寫的很清楚了,我們這種小島上,都是有‘村志’的。”用御幣的杆敲了兩下手心,島袋君惠十分苦惱地說,“或許確實長壽了一些,但是真的沒有那麼誇張的事。真是的,爲了吸引遊客,大家都喜歡把我們家說的神神秘秘的……”
不,一百四十歲根本不能叫長壽一點了吧……
柯南嘴角抽搐著,從毛利蘭的腿邊彈出頭,謹慎地觀察著島袋君惠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後拉緊了門的房間。
“所以說,人魚肉什麼的,沒有吃過咯?”毛利小五郎不禁好奇地問。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人魚吧?這不肯定是騙人的嗎。”島袋君惠掩住嘴,直言不諱地說。
沒想到與神神叨叨,有事沒事就愛往人魚身上扯的島民截然不同,島袋君惠居然就這麼直接地點破了這些問題,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儒艮祭最大的賣點,服部平次睜大了眼睛。
“呃,其他遊客來,你也會像這樣直接告訴他們嗎?”他說著,困惑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除了一路在打聽門肋沙織的情況,他們和上島的其他遊客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應該不至於被看破偵探的身份纔是。
“當然了,這有什麼好騙人的。我們家供奉這裡的神社,胡亂扭曲信仰可是大不敬的事情。”島袋君惠看了一眼三兩成羣,拾級而上的遊客們,頭疼地拍了下額頭,“可是對本來就沒有當真的人而言,他們只是來討個吉利,而對那些深信不疑的人而言,我越是這樣說,他們就越是相信確有其事……”
“人確實是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十分理解她尷尬處境的服部平次點了點頭,想到那封信,追問了一句,“所以,門肋沙織也是相信的那部分人嗎?你們既然從小一起長大,她應該很清楚真相的吧。”
“她過去確實是把那些當作玩笑話的,可是幾年前開始,她就有些……”島袋君惠爲難地挑選了一會兒用詞,找不到委婉的說法,乾脆搖頭作罷了,“反正,弄丟箭什麼的,真的不會有所謂的嚴重後果啦。她只是在自己嚇自己。”
“儒艮之箭,就是由你的祖奶奶贈送給參加祭典的人的咯?”毛利小五郎還沒有完全放過那個傳說的問題,“既然人魚肉不存在,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命名那種箭?”
在被人指路來神社向巫女打聽門肋沙織的下落時,毛利小五郎盯著那些奇怪的御守繪馬看了半天,總擔心自己爬上山之後,看見的怕不是,供奉人魚的神社什麼的。
考慮到那些商品的奇怪畫風的話,人魚的風格,應該也……
思緒完全發散到克蘇魯風格去的毛利小五郎,就算來了神社,發現這裡一切正常之後,也還是沒有完全放心。
這種狂熱的復讀機氣氛,認爲是商業化導致的諂媚也行,說是奇怪的邪教信仰,也完全說的通。
“因爲那種箭本來就不叫這個名字。”島袋君惠豎起手指,認真地解釋說,“我過世的媽媽給我解釋過,它原本叫作‘咒禁之箭’,是一種可以除魔的護身符,代表了破邪的力量。可是因爲祖奶奶長壽的事情出了名,島上的人就開始牽強附會,用同音的詞,開始叫它‘儒艮之箭’了。”
“誒,您的母親……”毛利蘭打量了一下眼前面積不大,但也有幾百平的神社,不由驚訝起來。
按這個說法的話,島袋家能打理這裡的人手其實非常有限,站在她面前這位清秀可人的年輕姑娘,可能事實上負擔著繁重的工作任務。
畢竟清掃打理神社,本身就是巫女的職責之一。
“啊,我的母親五年前和我父親出海遭遇了意外,沒有能回來。我的祖父祖母也是在出海的時候失蹤的。所以說,這裡現在只剩下祖奶奶和我這個曾孫女相依爲命了。”島袋君惠點了點頭,平淡地說。
遠山和葉縮了下脖子,稍微有點理解爲什麼會有人堅信人魚傳說的事情了。
這聽上去,完全像是真的吃了人魚肉什麼的,導致一出海就會被人魚報復的某種詛咒……
“不用擔心各位,這和人魚什麼的無關。”注意到她反應的島袋君惠眉毛都沒動一下,一副習慣了的樣子,“生活在島上的我們是要頻繁依靠船隻出入本島的,幾百次的航行中出了一次意外,只能說我們確實稱不上幸運。我上學的時候在東京生活過幾年的,經常坐船往來,沒有什麼問題哦。”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可能會讓人不快,遠山和葉忙不迭躬身道歉。
“沒關係的,會有這種聯想也屬正常。各位屬於能溝通的那一部分,已經很好了。”島袋君惠將兩手交疊在身前,寬容地笑了笑。
服部平次扶了一把遠山和葉,又上下看了看穿著巫女服的島袋君惠,不禁感受到了幾分心酸。
這位巫女小姐,看樣子是已經應付過許多類似的問題和喋喋不休的追問,以至於無所謂將一些傷痛反覆講述出來的樣子……
真不容易啊。
很顯然,小島發達起來的旅遊業,帶給本地居民的也不全是商機。
起碼從這位神社巫女身上看,麻煩也經歷了不少。
“你們想要打聽沙織的消息,嗯,我覺得她或許是呆在了本島沒有回來吧。”島袋君惠見他們沒了新問題,主動說出了自己瞭解到的情況,“她因爲弄丟了箭,陷入了極度的恐慌當中,還找過來希望我和祖奶奶爲她想想辦法。不管我怎麼解釋,她都堅信自己會因此受到詛咒。這或許也有我的責任吧。”
“你沒有向她解釋箭的由來以及人魚的問題嗎?”想到那封字跡潦草飛舞的信,服部平次覺得她的說法還是比較可信的,但仍追問了一句。
“我向她解釋過了,甚至告訴了她所謂詛咒的真相……自從三年前,島上因爲報道吸引來了諸多觀光客以後,爲了避免箭矢損壞,或者拿到箭的人真的相信它能帶來長生,以至於做不到到而遷怒我們,我們對外一直說,如果把箭弄丟或者懷疑它的力量,力量就無法生效,也會激怒人魚,帶來災禍……
“這都是謊言,都是一些躲避麻煩的小狡猾罷了。不值一提。”
島袋君惠說著,輕輕閉了下眼睛。
“君惠,你真傻,你之所以會這麼覺得,是因爲你自己其實不相信神婆大人的力量吧?”一道稍顯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壽美,你怎麼也這個樣子……”島袋君惠看向說話的人,露出了一絲苦笑。
“她是吃過人魚肉的,她真的吃過人魚肉,你作爲神婆大人的後裔,怎麼能質疑這種力量呢?”海老原壽美據理力爭道。
“壽美,我說過很多次了,沒有必要這樣追捧……算了。”看著對方固執的樣子,島袋君惠剛提起的一口氣又鬆懈了下去,“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那是真的。”
柯南飛速看了看島袋君惠的表情,又看了看瞪大著眼睛,臉上混雜著些微熱切與渴望的海老原壽美,在心裡飛快做著評估。
既然joker告訴他,門肋沙織就算不是爲人所害,她的異常也一定與這個所謂人魚傳說的真相有關,那麼這幾個直接關係到她以及傳說的人,似乎都值得抓緊跟進下去。
捕捉到站在面前,曾經的朋友臉上的執迷不悟,島袋君惠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了一絲悲哀,又在眨眼間飛快收斂。
是啊,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把戲,騙住了最不該騙住的人。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呢?那是多麼皆大歡喜的事情。
長生的美夢,人魚的傳言,破邪的神力,以及……
不死的奇蹟。
媽媽……
“?”在島袋君惠垂下頭調節情緒的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微弱震動感的唐澤,幾乎是立刻向她轉過了視線。
一種尖利的,高頻的,或許已經超出人耳所能聽見的頻段的聲音,如同悲鳴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尖嘯著穿過了他的耳朵。
島上本就夾帶著海水潮氣與氣味的風,在此刻突然劇烈了少許,仿若微弱的,像是海浪翻卷的嘩啦聲,拍打在人的耳邊,連同已經西垂的夕陽,都彷彿突然被一層湛藍的水霧籠罩,照在身上的光線減弱了少許。
像是即將入夜的海島正在陷入安眠的尋常現象,察覺到變化的唐澤卻皺了皺眉頭。
現實與認知世界的壁壘,似乎就在她心念波動的時刻,再一次被削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