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照南1870年出生於廣東南海縣黎浦鄉,是家中長子。其父從事建築業,家道小康。簡照南13歲那年,父親病故,簡家頓時陷入困境。4年後傳來消息,簡照南的叔父簡銘石在香港發了財,成了巨隆瓷器店股東之一。於是簡照南便投奔叔父,到香港學做生意。他聰穎好學,成爲叔父的得力助手,往來於日本、香港之間,幾年時間就精通了業務。簡銘石遂派他常駐日本,打理賬款方面的業務。1893年,簡照南的弟弟簡玉楷年滿18歲,前往日本協助其兄。
這時,簡照南已略有積蓄,他對叔父說:"如今各國商人均爭奪中國市場,我們所經營的瓷器販銷,不足以制勝。我想自樹一幟,與各國爭一高低。"簡銘石聽後十分讚賞,助以資本。簡照南在日本神戶開設了專營海貨布匹等批發業務的"東盛泰"商號,隨後又在香港開設"怡興泰",販運土洋雜貨,由簡玉楷主持。簡照南還開設了"順泰"輪船公司,購置了一艘"廣東丸"巨輪,往來日本、南洋及歐美各地。因爲中國公民在國際上沒有地位,不能領取公海航行執照,簡照南便加入了日本籍,取名"松本照南",向日本政府註冊。但不久"廣東丸"失事沉沒,簡照南也就放棄了航海業。
簡照南聞言笑了笑,對徐天寶說道:“虞老闆真是神通廣大,連這事也知道?不過,徐老闆大可以放心,我簡某人雖然入了日本籍,但是也沒有放棄中國籍,並無悖逆祖宗的行爲。要是有,天打雷劈,人神共憤。”
徐天寶說道:“我只是好意提醒,將來中日之間爆發戰爭,簡先生這個身份很可能成爲把柄!”
簡照南依舊不以爲然,徐天寶也只好作罷。
就在虞洽卿繼續慷慨陳詞的時候,大世界門外傳來了一陣鼓譟聲,隨後“天皇板載”,“大日本板載”的叫喊聲一陣接着一陣
一些好奇的記者紛紛到門外查看,弄得虞洽卿很是不高興,“老喬,去看看怎麼回事。”虞洽卿的臉拉了下來
“是,老爺。”老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差手下的年輕小夥子去查看究竟
不一會,手下回來稟報,說道:“是日本人在遊行。”
“遊行?東洋鬼子游哪門子的行?”喬叔詫異道
手下回答:“聽說是爲了慶祝打敗了俄國。”
虞洽卿聽了更加惱火,“要遊行去他東洋遊行啊?老毛子和東洋鬼子在中國的地面上打仗,還在中國人耀武揚威的耍威風?”
喬叔說道:“要不要讓法國人來管一管?”
虞洽卿搖了搖頭,“今天公司開張是大事,且忍他一忍,來日方長。”
喬叔連忙提醒道:“老爺,您忘啦,還有一隊人馬也要遊行呢!”
虞洽卿被喬叔一提醒,這纔想起來,對啊,還有一幫學堂的學生和小販要遊行,號召抵制洋貨呢。按照既定路線,也要經過法租界大世界門口。
很快,連接華界和法租界的西藏路另外一頭傳來一陣陣的口號聲:“愛用國貨!”
“爭取權利~~”
“抵制洋貨~愛我中華!”
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口號聲響徹雲霄,旗幡招展遮天蔽日。街邊載客的黃包車伕聽見這樣的聲音,紛紛調頭,沒有拉到客人的則大聲的叫好。
隊伍像一道無可阻擋的洪流,而從四面八方不斷有人匯入進來。戴着眼鏡穿着六粒鈕釦學生裝的大學生,嘴邊剛剛長出微微茸毛,喉結還沒發育好的中學生,穿着天青色短褂藍黑色百褶裙的女學生,胸口掛着十字架的教會學校的學生,漸漸的連路邊的行人也加入遊行的隊伍。從路邊望去,一條長龍浩浩蕩蕩看不到盡頭。路邊的車伕和商鋪的夥計、掌櫃不由自主的被這種情緒感染了,胸膛的熱血像開水般歡快的沸騰,恨不得立刻加入這股涌動的海潮中,成爲其中的一顆水珠。
學生們一張張青春逼人的臉,震耳欲聾的口號聲,與街道對面日本鬼子鼓號隊演奏的如哀樂版的樂曲和老鼠被捕鼠夾夾住尾巴時的慘叫似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
嘀~嘀
尖利的銅哨聲響起
法租界的巡捕出動了,首先是一羣皮膚黝黑身材瘦小的越南巡捕,在一個白人警官的帶領下,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這羣越南巡捕身材矮小,皮膚黝黑,歐洲人尺碼的制服穿在他們排骨大仙般的身體上明顯的過於肥大,上衣都快蓋住屁股了,頭上頂個藤殼帽子,再拎條警棍,怎麼看都像馬戲團的小丑。越南巡捕在白人警官的呵斥下和踢打下,逐漸排成四列橫隊,擋在馬路上。遊行的隊伍漸行漸近,口號聲也更響了。
學生們一張張青春逼人的臉,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使得5月的上海灘熾熱得象三伏天。
白人警官腆着大肚子,舉起白鐵皮喇叭用生硬的中國話吆喝道:“遊行的中國人,回去,否則我們將使用武力了”身材高大的法國警官擋在路上,很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情。
這邊法國警官話音未落,從法租界的另一頭就傳來一陣怪聲怪調的喊叫聲,法國警官回頭一看,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天皇板載~~”
“大日本板載~”
只見成羣結隊的日本人也朝這裡趕了過來,爲首的是一羣腰裡插着雙刀,腳蹬木屐的浪人。這些日本人的數量也不少,起碼也有上千人,踢踢踏踏的木屐聲和尖利的叫聲讓空氣爲之一冷。這些日本人大部分都是在上海做小生意的僑民,平日裡見人就點頭哈腰,彷佛是背上裝了彈簧。現在卻是一個個頤指氣使,耀武揚威。在他們的隊伍裡還有很多人舉着“日露の戰勝利”之類的標語和旗幡。
法國警官無奈,也只能用中文喊了一遍類似的話,在法國佬看來,中國人和日本人差不多。
日本人隊伍前面,一個矮壯的日本浪人一揮手,整個隊伍緩緩地停了下來。爲首的日本人朝對面的中國遊行隊伍大聲喊道:“支那人~~讓開路。”
對面的中國遊行隊伍卻紋絲不動,毫不退縮。
“憑什麼?這裡是中國的土地~應該你們日本人讓路~”
“這裡是法租界,你們支那人都管不了的地方,憑什麼讓打敗俄國的大日本帝國子民讓路~”
雙方脣槍舌劍,互不相讓
法國警官搖了搖頭,對越南巡捕說道:“去~把黃找來。”
一個越南巡捕如獲大赦,飛也似的跑了
法國警官嘴裡的“黃”就是黃金榮,祖籍餘姚,生於江蘇蘇州,字錦鏞小名和尚。年幼時生天花,成了麻子臉。早年在上海當學徒,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任法租界巡捕房包探,後升探目、督察員。
就在西藏路爭鋒相對時,黃金榮正在巡捕房的值班房裡,雙腳翹起來放在桌子上,一個年輕的巡捕在給他捶腿。
這時,外面一個巡捕走了進來,低聲說道:“黃探目,虞老闆的管家喬叔來了。”
黃金榮一個激靈,趕緊把腳從桌子上縮回來,又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快請~!”
不多時那傳話的巡捕又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穿着灰白藍色長衫,脖子上掛着十字架的老者走了進來。
“老爺叔,您大駕光臨也不打個招呼,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黃金榮抱拳拱手道。
喬叔則笑着一躬到底:“黃督查,小的給您老請安了”
黃金榮大驚失色,趕緊扶住喬叔,忙說道:“這如何使得?您這不是要折我的壽算嗎?老爺叔,你們這是唱的哪一齣啊?是不是虞老闆有什麼吩咐啊?”
黃金榮與虞洽卿結緣是幾年前的時,那時候的黃金榮還只是一個剛入巡捕房不久的三等華捕,虞洽卿也只是一個在洋行工作的買辦。
剛入巡捕房的黃金榮跟着法國巡捕的屁股後面,挨家挨戶去徵收“地皮捐”、“房屋捐”,還要到越界築路區爲新建的房屋訂租界的門牌號碼。在這些工作中,他表現得格外賣力,還參與鎮壓那些不願意動遷的農戶、墳主和抗議加捐的小東主活動。由此,他就被警務總監看中,一下就由華捕提升爲便衣,也就是包打聽。提拔後的黃金榮被派差到十六鋪一帶活動。這時候的他,一身便裝,成天地泡在茶館店裡,喝喝茶、吹吹牛,從中收集情報,聯絡眼線,也算是一項工作。莫看黃金容人長得五大三粗,但腦子蠻活絡。他用“黑吃黑”、“一碼克一碼”的手法,網羅了一批“三光碼子”,即那些慣偷、慣盜、慣騙分子給他提供各類情報,破了一些案子。
有一次,虞洽卿有個親戚叫王貿富,第一次來上海,一走出十六鋪招商局江天輪的船艙,就被江邊的繁華弄得眼花繚亂。他隨身帶了兩隻大竹簍,裡面裝的是龍山特產黃泥拱筍乾、帽嶴畈柑橘等,還有他平時在家鄉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四十兩銀子以及幾套換洗衣服。
兩個竹簍很重,他吃力地提着剛下船,一大羣腳伕就涌上來,要替他挑竹簍。因爲初來乍到,搞不清路徑,王貿富就問一個曲辮子長額發的挑夫:“我要去南市茅家衛的鮮魚巷去找我的親戚虞洽卿,你知道怎麼走嗎?”
長額發挑夫說:“知道。沒有多遠,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長額髮腳夫挑着兩個竹簍在前面走,王貿富在後面跟隨。碼頭外面到處是人流,鱗次櫛比的高樓令王貿富不時睜大吃驚的眼睛。不知不覺間,他的腳步慢了下來。長額髮腳夫回過頭,見王貿富被落下了一截,就一步緊似一步,一溜煙穿過一條馬路,走進了一個巷子。王貿富見了,連聲高喊:“等一等!等一等!”隨即快速追了上去。結果,腳伕跑進了法租界。
王貿富無奈只能找虞洽卿幫忙。第二天,虞洽卿來到法租界巡捕房報案,捕房督察長說:“這種事情,在上海灘每天都有很多起,牽涉到華洋兩界,破案很需要費一番精力。看在你虞先生是一個買辦的分上,我就派一個探目來調查這件事。”
這個探目就是黃金榮,他略施小計就破了腳伕拐騙行禮的案子。
隨後,虞洽卿帶着王貿富和一幫手下,敲鑼打鼓來到法租界巡捕房,把王一亭題寫的“上海神探”的金匾送到法國人手中。交接儀式結束後,虞洽卿把黃金榮美美地誇讚一通,從此,法國人對於這個麻臉探目刮目相看。
祖籍浙江黃金榮對虞洽卿這個老鄉十分感激,經常請他到法租界的娛樂場玩耍。虞洽卿對於這位在租界吃公門飯的老鄉也另眼相看,常常請他喝酒。這樣,兩人的關係日漸緊密。
不過這幾年虞洽卿事業發展的比較快,地位已經在黃金榮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