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之早就聞到了氣味，可是這時候渾身無力，被打得彷彿骨頭都散了，根本就無從逃跑，只能任由這些人把大糞潑在自己的身上。
這些欺負他的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也不願意聞這臭烘烘的糞便的味道，於是大笑幾聲，得意的離去了。
只剩下王學之自己一個人在樹林之中，蜷縮着身體，想要把自己這污穢的樣子給掩藏到地底去！
但是周身的臭氣還是掩蓋不住的撲鼻而來，讓王學之陣陣作嘔！
王學之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芳妹看自己久久未回家，定然要出來找自己的，一定要儘快的解決掉這一身糞便才行。
王學之記得這附近有一條小溪，倒是一個可以洗清身子的地方，只是自己不會游泳，少不了要冒險一番了。
王學之當下咬緊牙關，撐着身體的疼痛，一步一步的向那條小溪走去。
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是“爬”。
這條小溪並不遠，往常從這個位置走到小溪，也不過是半柱香的功夫而已，但是王學之此刻卻覺得它無比漫長，好像走了一天一夜一般。
到達小溪的時候，王學之已經是汗流浹背了。
流下來的汗水，和身上的黃臭一起，使得他的身體更加臭氣熏天。
王學之看到那一條清澈的小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
當然，一貫的小心謹慎，讓他即便在這個時刻，也還沒有完全的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不會水，所以並未跳入小溪深處，而是在小溪邊上打滾兒，讓淺淺的溪水沖刷掉自己身上的髒臭。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學之只覺得溪水刺骨冰冷，而且身上的髒臭彷彿也去得差不多了，這纔敢跳出小溪。
王學之一路小跑，跑回到了和芳妹居住的小木屋中。
雖然他不想回來，不想讓芳妹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但是自己還能去哪兒呢？總不能這個樣子到王府中去找母親吧？要是讓母親看到了，定然要去求王爺做主，到時候又是一場是非。
“呀！學之哥，你這是怎麼了？”芳妹眼中滿是驚訝和憐惜的看着他。
王學之只覺得無地自容。
但是芳妹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也不嫌他髒，也不嫌他臭，而是連掩鼻的動作都沒有的，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燒好了熱水幫他洗澡。
其間王學之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愣愣的由着芳妹擺佈。
芳妹看着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口，忍不住心疼的落淚。
而王學之看到自己身上洗下來的污穢，也是禁不住落下了一滴男兒淚。
飄渺眩秘的鴻蒙之地，鴻蒙大士和他的弟子正坐在棋盤前，看着鴻蒙之鏡反饋過來的景象，這一場景，看得二人都感到心內憤憤難平，也覺得喉嚨哽咽起來。
鴻蒙大士緩緩開口問道：“怎麼樣？你還覺得這場戲看不下去嗎？”
小徒弟吸了吸鼻子，頗爲感
動的說道：“師父，這要比打打殺殺好看得多了，還是師父高明。”
鴻蒙大士捋着花白的鬍鬚，道：“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啊……”
“啊？師父！你也太能折磨人了吧？這還不夠啊！”徒弟顯然對鴻蒙大士的話感到驚訝了。
而鴻蒙大士只是靜靜微笑不語。
夜晚，王學之癱軟在牀上，雖然渾身疼痛，但是仍舊是拿着書在溫習，他心中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一定要高中狀元，等到自己中狀元的那一天，自己才能夠真正挺直勒脊樑骨！
“嘿，小子，你想不想要報復啊？我這裡有一樣東西，只要你能把它放入他們的飲水中，他們幾個人都必死無疑。”
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王學之下意識的看去，只見這個老者花白的鬍鬚，眼神深邃，但是卻穿得破破爛爛。
王學之心想，這是哪裡來的老人家，他怎麼知道我今天發生的事情？
轉念一想，也許是當時在樹林中，被老人恰好看到了而已，這老人穿得如此破爛，應該是個可憐的無家可歸之人吧。
王學之強撐着笑意道：“多謝老人家的好意。”
王學之想了想，將懷中僅剩的幾枚銅板全部從窗子遞給老人，道：“老人家，你是想用這東西換點兒銅錢吧？老人家，東西我不要，這錢你拿去買一個饅頭吃吧。”
老人也不多說，也不客氣，顫抖着手接了銅錢，另一隻手卻十分麻利的把一包藥粉扔了進來，道：“老頭子我不白拿人家的錢，這可是上好的毒藥，無色無味，你用這幾個銅錢換了，這是你撿到了大便宜！不信的話，你可以拿老鼠試驗一下！”
老人說完，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這老頭兒便是鴻蒙大士，鴻蒙大士在他自己設定的世界之中，自然可以用元神來來去自如。不過王學之並不知道這一點。現在的王學之，並不知道什麼靈魂出竅，什麼通過考驗歷練靈魂之類的，他現在在經歷的人生，在他心裡就是他一直以來的人生。
鴻蒙大士的意圖也在於此，就是讓他的靈魂以最真實的狀態呈現出來。
王學之遲疑的拿起了藥粉，心想，這老頭兒說的古怪，沒準兒是真的呢。
王學之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真的拿出一點點，兌了水，灑在了牆角，等着老鼠過來吃。
而此時，王學之沒有發現，他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淡了一點。
“師父，他真的這麼做了啊，他真的要去殺人了，你快讓他魂飛魄散吧！”
鴻蒙天地之中，小徒弟頗有興味兒的慫恿自己的師父。
鴻蒙大士捋着鬍鬚，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吱吱。”
幾聲老鼠的哀鳴，王學之轉頭看去，只見一隻老鼠已經七竅流血的死在了牆角。
王學之心下大驚，看着自己手中的粉末，雙
手都有些顫抖了！
沒想到這些東西真的這樣強效！
王學之想起那些人今天對自己的侮辱，不禁緊咬牙根，腦海中甚至浮現了那些人像這隻老鼠一樣，迅速七竅流血死去的樣子。
想到這裡，王學之心下大快，下定決心一般，將這一包粉末放在了懷中。
而此刻王學之的身體，又淡去了一點，迷濛的鴻蒙天地之中，鴻蒙大士的眉頭緊鎖。
王學之繼續溫書，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看不進去了。
王學之所行把書本扔在一邊，把頭蒙在被子裡，準備什麼也不想，一覺睡到天亮，然後去看那些欺負自己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不過王學之的腦海中，還是不停的浮現那些人七竅流血的樣子。
但是王學之卻感到有些於心不忍，雖然這些人那麼過分的欺負自己，但是那畢竟是人命。
而如果自己真的用這個東西去報復他們的話，自己豈不是要和他們一樣了？
能夠寬恕別人因爲無知所犯下的對自己的罪孽，這纔是聖賢所爲，而如果用更惡劣的方法去懲罰別人因無知而對自己犯下的錯，則是卑鄙小人的行爲。因爲侮辱自己的人是糊塗的，而自己卻是清醒的。
糊塗的人做的壞事可以被原諒，但是清醒的人做的壞事，卻絕對不可以被原諒。
不行，自己絕對不能這麼做！
自己雖然稱不上古往今來的聖賢，但是自己是一個明白事理的讀書人，如果真的這麼做了，豈不是白費了自己讀了多年的聖賢書？
人一旦傷害了他人的性命，就算是書讀得再好又用什麼用？都不能夠抹殺他作爲殺人犯的惡性，都不能把他那一塊變黑的心臟給重新變得透明！
不行，絕對不能這麼做！
王學之的心中，有一股正義的力量在呼喊，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這麼做！
對，絕對不能那麼做，我是要報復他們，但是絕對不是用這種齷齪的方法！
只要我高中了狀元，就算我不派人去打他們，不用下流的手段去害他們，他們也會感到無地自容，讓他們自慚形穢，不是最好的報復方式嗎？
王學之這麼想着，便堅定的把這包毒藥從懷中拿了出來，想要隨手扔向窗外，但是怕被人撿到誤食，害了他人，於是只好找來燭燈，用旺火把它們燒黑，失去了藥效，這才放心的扔掉。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也漸漸的由淺色變爲了凝實。
鴻蒙大士的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又不知過了幾歲幾年，彷彿時間過得特別漫長，又彷彿時間過的特別快，彷彿是一眨眼的瞬間，就經過了地老天荒一般。而王學之在這個過程中，彷彿是親身經歷的，卻又彷彿是被人灌輸進了記憶。
王學之只知道今日是科舉的日子，一大早就穿戴整齊出門，精神抖擻，他的心裡和腦海裡都十分堅定的重複着這一句話：“這是你一直等待的日子，所有的屈辱和苦痛都將在今日落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