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貴族被完全震懾住,收斂着心思,小心翼翼,低眉順眼,候在殿中。稽婁淵仍然一副冷厲的樣子,生硬着一張臉。過了好一會兒,柘宇出列指着地上的頭顱大聲道:“此等謀亂之輩,該殺,死不足惜!”
柘宇這話打破了寧靜,似是引起了殿中諸貴族的共鳴一般,緊接着一個個“醒悟”過來,大加聲討。“大單于殺得好!”有人高聲呼道,想要引起稽婁淵的注意力。
面對“羣情激奮”,應和不斷的殿中貴族,稽婁淵臉上的生冷緩和了許多,突然輕笑了起來。他這一“開顏”,殿內凝重的氣氛頓時消散了許多。
“今日,召集諸位,本單于有要事宣佈!”稽婁淵溫和一笑:“自本單于繼位以來,無時不刻不在想着強大我匈奴,重現祖上榮光。然而這世間弱肉強食,匈奴周邊也是虎狼環飼,大漢、鮮卑、羌人,一支強大的軍隊是我們必不可少的。”
不少人還沉浸稽婁淵的血腥威勢中,怯懼之人戰戰兢兢地站在下邊,靜聽稽婁淵下文。稽婁淵嘴角一掠,繼續道:“自古以來,我匈奴軍隊,乃諸部雜聚,號令不一,各自爲戰。本次出征屠各,本單于深有體會,三萬多大軍,戰鬥力發揮不足六成。是時候得改變了!”
殿內衆臣明顯感到稽婁淵眼神突地變得銳利起來,精光四溢,如天上旭日。“本單于欲聚匈奴部衆,遴選勇士,打造一支號令統一,軍紀嚴明之大軍,不事生產,專事征伐。自今日起,遇有戰事,所有匈奴士卒,皆聽本單于號令,由本單于統籌調用,令之所至,但有不從者,殺!”稽婁淵威嚴滿面道。
殿中諸貴族聞言,不少人鬆了口氣,他們是被稽婁淵徹底驚到了。沒有多加思考,大單于有訓練專事作戰得精銳士卒的想法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他們也沒有多少損失。至於戰時,部衆由大單于統一調用之事,不少人心有疑惑,但想不出個所以然,也不在意。
倒是烏樾沉思不已,隨即想到了什麼,不禁面色凝重,擡眼望了望稽婁淵。稽婁淵正緊緊關注着諸貴族反應,見到烏樾的表情,頓時眼神一冷,寒光陣陣,盯着他。烏樾只感到心中一寒,迅速低下頭去。
稽婁淵想的可是徹底控制匈奴部族,而這前提便是要掌控絕對的力量,從掌控匈奴基層部衆開始。匈奴的貴族首領們掌控底層部衆、奴隸、牛羊馬匹,就如中原世家掌握土地佃民一般,大大壓縮了君主對國家的掌控。
稽婁淵現在想的便是要想法設法將部民從貴族手中解放出來,納入大單于之掌控。貴族可以統領部衆,可以蓄養奴隸,前提是得沐浴在大單于的“聖光”之下。最重要的是軍隊這強權力量,必須得掌握在稽婁淵手中。
原本稽婁淵是想直接各部手中的力量奪過,衡量了許久,終還是放棄了。貿貿然強奪其部衆,只怕會引起這些貴族們的強烈反彈,部衆壯丁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匈奴人口本來就不多,稽婁淵可不願無畏內耗,緩則緩矣,慢慢來。
先加強本部力量,以絕對的實力大聲說話。北征屠各、交鋒鮮卑這一戰,倒是讓稽婁淵對匈奴軍事力量的掌控提升了一大層,大單于的威嚴可深深地烙刻於諸多普通將士心中。
這戰爭不能斷呀,既可訓練士卒,又可趁機掌控部衆,還可將不安穩份子消耗掉。稽婁淵心頭冷冷的,面上表情莫名,安居王座,想着接下來的動作。
“出征將士的賞賜,本單于早已準備好,諸位回去通知將士們,至宮門外廣場上領賞。”稽婁淵淡淡道。殿中的氣氛又是一鬆,貴族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不少隨軍出戰的人眼裡泛着光芒,盤算着自己的功勞,能得賞多少。
物質的獎勵總是容易收穫人心,隨着稽婁淵的動作,他又變成了那個受部衆子民敬畏讚譽的大單于。立功的將士們喜笑顏開,美稷的冬日被渲染上諸多喜意。
未幾日,稽婁淵又開始大肆於匈奴諸部中挑選精壯。慢慢地,有些部落首領回過味來了,論諸部勇士之精銳,莫過於單于本部部衆。若要組建一支專事攻伐之軍,爲何只從其餘部落中選取壯士!
“大單于這是要強幹弱枝啊!”烏樾面帶憂慮,感慨道,他心頭有預感。大單于對諸部落遲早還有動作,包括他烏氏部落,沒有一個能倖免。
看了看旁邊坐着的烏華黎,其面無表情,只是靜靜聽着烏樾感嘆。如今烏華黎也算自立門戶了,當真被稽婁淵看上了。“你立生擒句柟之大功,大單于賞賜頗豐吧!”烏樾對烏華黎的反應有些不悅,換了個口氣問道。
烏華黎淡淡答道:“大單于賞罰分明,讓我加入親軍。賞了城中一座院子,千戶屠各部衆,不過還在雲中,日後再接收。”烏樾聞言一笑:“看來大單于着實看中你了,城中的院落可是不少貴族首領,欲求而不可得啊!”
“你如今也算是步入貴族行列了,不愧是我烏氏俊傑!”烏樾似有所指地問道烏華黎。烏華黎還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對烏樾拜道:“在下明白,少族長!”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大單于召見的一番談話,烏樾終還是侷限於一族一氏,相比於大單于,格局終究還是太小了。
大單于胸懷天下,志向高遠,偌大的草原尚且不能填滿其心胸,區區匈奴,不過其崛起的起點罷了。匈奴百年都難出一位的雄主,跟着這樣的主人,建功立業,方不負在這世間走一遭。少主,對不起了,相比於烏氏,烏華黎更願做一個效忠大單于的匈奴人。
見烏華黎緩緩告退,烏樾不禁嘆了口氣,對烏華黎的變化,他如何不清楚。大單于啊大單于,一絲苦澀的笑容掛在烏樾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