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克和馬克正和往常一樣,他們找了個地方作爲集合點,然後在入夜之前集合。
兩個資歷都不太深的年輕人,一個成爲了正式獵人,一個則加入了教會獵人。
雖然現在獸化病人並不多,獵人的組隊反而會造成防衛力量的浪費、防衛面積的縮小,但是也沒人會多說什麼。
見面之後,兩人都只是擡了擡手,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雖然一言不發,但這在亞楠的獵人之中,甚至算得上熱情的招呼。
月亮漸漸升起,寬大的月色卻又被亞楠高聳又尖銳的哥特式建築尖頂所分割。
“跟之前一樣。”
亨利克一邊活動了一下握着鋸肉刀的手腕一邊說着。
老獵人們不習慣這種改進過的新武器,但是亨利克卻覺得這玩意兒比老派的武器好用多了。
馬克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同時往自己手中的噴火槍裡添加燃料。
獸化病人普遍怕火,因此教會獵人們也善用火焰。
而馬克用來近戰的武器則跟他一向冷靜淡漠的外表完全不搭——那是一個巨大的石錘!
【教會石錘】。
石錘背在馬克的背後,錘子整體是一個接近半立方米的巨大石塊,錘面上用繁複的花體字雕刻着治癒教會的諸多箴言和經文。
這麼大塊的石頭得有一噸到一噸半的重量纔對。
這個大小的錘頭,也就比新大陸調查團的獵人們的錘子小上一圈而已了。
但是作爲接受過【血療】強化的教會獵人,馬克可以使用這種重量級的武器。
而且錘子的錘柄其實是劍鞘,裡面是一把簡單又實用的單手劍。
在這平靜的夜裡,基本只抽出來單手劍就應該夠用了。
是的,‘平靜的夜裡’。
亨利克和馬克兩個人,在夜晚花費時間最多的其實是到處巡邏。
如今的亞楠,新興的瘟疫灰血病,帶給人的恐懼似乎都已經壓過了古老的獸化病。
他們找到獸化病人的難度,比狩獵它們還大多了。
亨利克甚至跟馬克互相商量好了,爲了更好的鍛鍊,他們倆過幾天干脆還是分開幹活兒。
不然是真沒有對象來練手。
但好在,今天他們倆的運氣不錯。
一處陰暗而地面潮溼的巷子裡,踩着緊貼地面的一層迷濛冷霧,兩個獵人走了進去。
跟年輕的亨利克與藍恩初次見面時差不多的場景,但是這次,火把驅散了黑暗,照出了巷子深處兩個又瘦又高的異樣身影。
典型的獸化病人。
堅韌又粗糙的黑毛茂盛的生長,甚至刺破了衣服,身形被獸化病給扭曲、拉長到了兩米多。
他們的臉上還纏着骯髒的繃帶。
看起來是獸化病還沒有進展到這一步時,想要遮蓋臉上的黑毛用的。
當時,他們應該還留有理智。
但現在,在亞楠自古以來的風俗中,它們已經不算人了。
亨利克問道:“一人一隻?”
馬克回答:“很公平。”
在這平靜的夜晚,兩個資歷不深的獵人甚至得分配獵物才能得到鍛鍊。
馬克做事一向乾脆利落。
他先是用手上的噴火槍,懟臉噴出的火焰晃了對面的獸化病人一下,緊接着他右手上的單手劍就劈頭蓋臉的砍了上去。
這個獸化病人的病情還比較初級,疾病並沒有給它帶來強韌的生命力。
所以馬克一劍砍掉了它半隻擡起來試圖抵擋的手掌,第二劍又砍斷了它的一截小臂,第三劍就砍斷了它的脖子。
這在獵人之中屬於不熟練的類型。
正常的亞楠獵人,在第一時間的火焰晃眼成功後,基本就進入處決的流程了。
馬克卻用了三劍才結束獸化病人的活動。
但就在馬克還在回味着自己剛纔技術的缺陷時,亨利克卻還沒完事兒。
獵人火槍一下一下的響着,對面的獸化病人卻沒怎麼受傷的樣子。
終於,小巷裡的槍火消停了一下。
獸化病人在恰到好處的一槍衝擊力下,露出了全身肢體僵硬、不受控的樣子,腿軟的都半跪下來了。
而亨利克則顯然沒料到這一槍會有結果,他剛纔完全是蒙上去的。
接着他連忙從火槍的射擊距離衝到近處,想要用指尖套了鐵殼的手套捅進獸化病人的胸腹。
但是已經晚了,那借由槍械衝擊力打出的肢體失衡、架勢崩壞,微妙的時機轉瞬即逝。
等亨利克衝到近處,病人都已經重新站起來了。
不得已,面對獸化病人張牙舞爪的反擊,亨利克的鋸肉刀一閃而過,剁掉了對方的一隻手。
獸化病人在地上失衡的翻滾着、嚎叫着。
“你沒往子彈里加血?”
馬克走到亨利克身邊,皺着眉問。
普通子彈對亞楠的恐怖野獸效果不大,摻入血液的特質水銀子彈才卓有成效。
如果血液質量特別高,那麼傷害就會更加明顯。
而剛纔亨利克,獵人火槍怎麼打都不心疼的樣子,還有對面獸化病人怎麼打都不死的樣子。
很明顯並不是特製的水銀子彈。
“帶着普通子彈狩獵,這是明令禁止的。”
馬克照本宣科的說着。
“我帶着水銀子彈呢。”可是亨利克一拍腰包,理直氣壯的嗆了一嘴,“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練手的,我總不該放過。”
“獸化病人越來越少了啊。”
說到最後,亨利克有些感慨的情緒。
“它們當然會越來越少。”馬克則對此表示理所當然,“治癒教會開發出了【血療】,我們能拯救所有人。”
“只要灰血病過去,始終糾纏着亞楠的獸化病也會被我們克服,早晚的事。”
說着,馬克拍了拍自己身後的教會石錘。
“這也是我會加入教會獵人的原因。負責清理獸化病的普通獵人,遲早會沒活兒乾的。”
亨利克對於朋友明裡暗裡規勸自己加入教會獵人的舉動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搖搖頭說着:“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說吧,我還是喜歡自由一點,教會的規矩太大了。”
說着,年輕的獵人那被三角帽和麪罩夾在中間的眼睛眯了眯。
從腰包裡掏出一顆水銀子彈,放進了被打空的獵人火槍裡。
接着踩着地面的一層冷霧和野獸腥臭的血液,上前一步,將槍口頂在了哀嚎着的獸化病人的腦殼上。
這隻獸化病人因爲身上少了一條胳膊,就連站穩都困難,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爲‘練手對象’的價值。
因此亨利克也就直接上水銀子彈,打算崩了它的腦袋。
而在亨利克的身邊,馬克已經無聊的轉身,準備走出這個昏暗的小巷子,繼續他們的夜間巡邏了。
但,就在這平靜的夜晚將要持續下去時.
“踏-”
“咔噠。”
馬克的靴子踩踏溼潤地面的聲音,跟身後亨利克突然受驚嚇一般突然握緊獵人火槍握柄的聲音,同時響起。
獵人的腳步輕盈迅捷,除非失控不然不會用力踏地。
獵人握槍的手法千錘百煉,追求隨時激發的他們不會像新手似的死命握住槍械,那樣反而會射不準也射不快。
而亨利克和馬克在這個瞬間同時發出本不應該發出的動靜,只能說明在這個瞬間.他們兩個都失控了!
甚至不僅是他們兩個,也不僅是這個小巷子!
一股陡然而突兀的寂靜,在一瞬間覆蓋了整個亞楠。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有什麼事發生,但絕大多數人卻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一股沉重、恐慌的情緒,陡然壓在了人們的心尖上而已。
而在這一瞬間過後
“吼!!!”
原本在夜色中一片死寂的亞楠城,猛地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獸吼!
亨利克和馬克,兩個年輕的獵人一分鐘前還在討論着亞楠中越來越少見的獸化病,還有他們這些獵人以後能幹些什麼。
但是一分鐘後,獸化病人的嘶吼卻似乎在轉眼間就從亞楠的各個地方傳了出來!
無孔不入!到處都是!
而最近的,毫無疑問.就在他們眼前!
亨利克那雙夾在三角帽和麪罩之間的眼睛剎那之間猛地睜大,充滿驚駭。
因爲就在他眼前,這個已經被他用獵人火槍頂着腦袋,斷了一隻手的獸化病人。
在眨眼的功夫裡就走完了獸化病發展惡化的漫長過程!
在上一秒,它還是個臉上包着骯髒繃帶、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西裝夾克和汗衫,勉強能把叢生的黑色毛髮遮蓋住的輕度獸化病人。
但是下一秒。
‘次啦啦’的動靜中,暴漲的黑色毛髮堅韌而粗糙,直接撕碎了衣物和繃帶!
骨骼與血肉被獸化病劇烈畸變的動靜,因爲整個過程發生的時間太過短暫,這些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把一個人的骨骼和血肉在瞬間整個掰碎了一樣!
原本還有人類模樣的手腳,變成了更加枯瘦、更加細長的爪子和反曲關節的腿腳。
腹部的血肉完全消失,長着黑毛的肋骨在空氣中怪異的活動着。
“嘭!”
槍口火焰一閃!
亨利克雖然驚愕,但是他仍舊在驚愕中抓住時機立刻開了一槍!
原本就頂在對方頭上的獵人火槍,射出了摻雜獵人血液的水銀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