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菲利霞手上拿到的一整套大部頭,是赫伯特·斯丹莫福德編寫的鍊金術書籍。
這位術士是人類最初的一屆術士評議會成員之一,在鍊金術領域擁有着開創性的進展。
雖說一項技術總該隨着時代越發展越強、越完善才對。
但是因爲這到底是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天賦異稟的術士獨自一人在領域裡深耕到超越時代的層次,這事兒不僅不少見,甚至還很合情理。
所以即使到現在,這套書中的知識依舊算得上高深。
這也是藍恩在艾瑞圖薩的圖書館裡,爲數不多還沒有學習過的鍊金術書目了。
在【記憶深潛】和自身跨越世界的實踐中學習、拓展生物學,在書本中學習鍊金術。
這兩項是藍恩學術體系的支柱。
並且他仍在不斷向着更高的層次深耕。
說實話,現在就連這套《斯丹莫福德,關於鍊金術的補充》,也都只是作爲他的參考材料而已,甚至都稱不上‘指導意義’了。
他正像每一個在各自領域研究到高深處的學者一樣,將要踏足從未有人達到的境地。
前方沒有前人的指引和規劃,全憑自己探索了。
跟菲利霞再次道過謝後,藍恩擺擺手,和瑪利亞一起走了出去。
“你們這裡,也在做人體實驗?”瑪利亞清冷而平淡的聲音詢問着。“剛纔的實驗室裡,我看見了很多器官。”
女術士學徒們忙忙碌碌的走廊中,正如藍恩所想,身穿亞楠的獵人風衣,還帶着一股該隱赫斯特血之貴族冷淡貴氣的瑪利亞,引起了很多人別有興致的矚目。
不過這幾天下來,她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很多。
“這讓你感到不舒服嗎?”藍恩低頭看着瑪利亞。
舊亞楠對灰血病的研究大廳,還有那裡一直被她照顧的病人這幾乎是瑪利亞的噩夢。
“不,我並沒有那麼膚淺。”
女獵人輕輕按着自己的三角帽搖搖頭。
“雖然我看清了治癒教會的真面目,但不可否認的殘酷現實是:醫學與生命學科的進步,有賴於無數的犧牲者。只不過”
“犧牲本身是崇高的,卻依舊分爲主動與被動,被動之中,又分爲罪有應得、意外和無辜。”
“唯獨這一點.”藍恩對着瑪利亞笑了笑,“你不信任我嗎?”
亞楠的血之貴族用兩根手指優雅地擡起帽檐,看了看獵魔人的笑容,沉默片刻後低下頭,長出一口氣。
“不,就當.是我敏感吧。”
——
經過幾天的處理,在艾瑞圖薩的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現在正是藍恩跟其他幾個人約好了,要去高丘堡的日子。
瑪利亞和艾德琳,在這幾天的時間裡已經通過【大胃王活力】完成了身體中血液的一次整體更換。
那些換下來的血液被收集起來,在藍恩的監視下,被【戰技·餘火】焚燒殆盡。
亞楠本來就不是太沉迷美食與美酒的地方,這幾天的大部分時間用到吃飯上的經歷,甚至讓艾德琳和瑪利亞都有點厭食症的傾向了。
幸好,【大胃王活力】也大幅度提高了食物營養的轉化效率,不然她們估計還會順便開始厭惡廁所。
“我們在城外匯合。”
從正門走出艾瑞圖薩所在的仙尼德島,藍恩對身邊的兩位女士解釋着。
“別害怕,艾德琳。貝連加爾會帶着你們的,況且苟斯·威倫實在是不大,也不復雜跟亞楠比的話。”
“你們就算是想迷路走丟都很困難。卡多街一條直線連着城門呢。”
麒麟的身形終歸還是太惹眼,雖然藍恩已經能用這一身斗篷掩蓋自己的身份,可是麒麟沒這待遇。
瑪利亞一如既往的平靜,在太陽的照射下,三角帽的帽檐在她精緻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柔和的陰影。
艾德琳則是好奇的提着裙角,看着依舊從艾瑞圖薩正門口延伸出去的熱鬧車隊。
學院爲了這場最高規格的巫師集會,仍舊時不時會大量採購東西,貨車一趟趟的來,又一趟趟的走。
對於在亞楠生活的人來說,這幅‘古老又鮮活’的景象確實足以讓人好奇。
相對的,艾德琳和瑪利亞也因爲在這時代看起來有些奇特的衣着和氣質,而被人們好奇的注視着。
只不過因爲是從女術士學院裡出來,所以大家並不覺得這種‘奇特’有什麼不對勁就是了。
“我們要騎馬?”
眼見着藍恩牽着兩匹馬過來,艾德琳好奇的問。
瑪利亞卻已經嫺熟的牽過了一匹馬的繮繩。
“那地方路不太好走,馬車不太行。你應該會騎馬吧?”
藍恩解釋着,同時得到了血之聖女點頭的迴應,將另外一匹馬的繮繩也交了過去。
正好,貝連加爾這時候也根據約好的時間,沿着卡多街往這邊來。人高馬大,臉上一圈絡腮鬍胡茬的格德則一起跟着。
老獵魔人身上給自己打出來的一套高等狼學派甲冑,在苟斯·威倫街面上還是挺明顯的。
他現在已經極少握劍,打這套甲冑出來純粹是爲了收藏。
在城外匯合,一部分原因也是爲了傑洛特着想。
既然要藏,那最好能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之前瑪利亞和艾德琳,已經在獵魔人們的私下聚會裡一起吃過一頓飯了,所以也不用互相介紹。
順帶一提,因爲當時【大胃王活力】的藥效還沒過,格德爲兩位女士的飯量折服。
還以爲她們亞楠人特別喜歡吃東西來着。
他很欣賞這種豪爽的飯量,還說想送點他家鄉弧形海岸公國的特色風乾醃魚給她們倆嚐嚐。
生活在常年陰鬱冷淡的亞楠,完全應付不來這股熱情的兩位女士稀裡糊塗還都收下來了,並且至今還沒找到機會給格德解釋一下她們的飯量是怎麼回事。
簡單打過招呼後,貝連加爾就帶着兩位亞楠女士朝着城外走去,他則還要去牽波派。這本就是早商量好的。
而看着三人牽着兩匹馬,沿着卡多街直線往外走的背影。
藍恩伸手趕了趕因爲牲畜車隊的原因,已經秋天卻仍舊精力充沛的蒼蠅和牛虻。
“工坊區有異常嗎?”
兩個熊學派站在這裡,藍恩朝旁邊歪了歪頭問。
格德則聳聳肩:“沒啥問題啊這話你前幾天吃飯時候不問過了嗎?”
“我這是督促你小心謹慎。畢竟貝連加爾和傑洛特,這段時間都不在,我也不在。”
“可這裡是苟斯·威倫吶。”格德撓了撓下巴,這個海邊的漢子帶着疑惑看了看身邊的夥計,“女術士的大本營,工坊那片是女術士的生意。”
“誰還能帶着火油桶,一把火把那燒了咋的?”
“你是不是神經有點敏感?”剛開始,格德還有點不以爲意,但緊接着他就認真的看着藍恩,“還是你聽到點風聲?”
藍恩搖搖頭:“風聲一直都有,只是真真假假讓人分不清。現在我只是有種感覺最近不平靜啊。”
“感覺?這說的不清不楚.不過我會謹慎的。”
兩邊剃光,頭頂的頭髮綁成利落辮子的壯漢點了點頭,還笑着伸手,拍了拍背後的兩把手半劍。
那是由貝連加爾根據熊學派圖紙鑄造的瓦雷利亞鋼劍,銀劍也只是外層鍍銀而已。
這兩把劍,當時由藍恩帶着,一路進入了被戰火毀滅的辛特拉,轉交給了格德。
他們早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
藍恩的話,格德會重視。格德的承諾,藍恩也完全相信。
畢竟當時只是爲了送藍恩的信,他就把自己陷在辛特拉了。
“我現在掙着這份錢,肯定是拿錢辦事嘛。”格德撓了撓自己冒出胡茬的脖子,理所當然的說着。“我可不想丟了這份工作。”
藍恩斜眼上下瞥了他一遍:“那我覺得你爲了保住這份工作,時不時還是得去外面乾點活兒啊.已經胖了一圈了這都。”
盔甲領口的咆哮熊頭掛墜晃動着嘩啦響,格德窘迫的撓頭不停。
揶揄了一下老朋友最近的荒廢,藍恩也邁出腳步,低頭向着城外走去。
毫無波折,時隔小半年重新披上魔法馬具的麒麟,有點不爽的頻頻呼出響鼻,還甩頭蹬腿的樣子。
就跟嫌棄衣服不合身似的,實際上只是玩心沒收回來。
而三花小貓則跟玩耍一樣,在麒麟的背上‘喵喵’叫的跳躍着。
麒麟蹬腿就從屁股跳頭上,甩頭就從頭上跳到屁股。
“喵?哦,老大來了喵!”
貝連加爾騎上了波派,兩位亞楠的女士雖然不熟練,但好歹也在馬背上坐得挺穩。
傑洛特倒是騎着一匹第一次見的栗色母馬。
“我猜,它叫蘿蔔?”
見面之後‘邦邦’兩拳修正麒麟的人格,翻身上馬之後的藍恩對着傑洛特挑挑眉頭。
卻只讓狼學派的獵魔人毫無熱情的附和了一句:“您真是未卜先知。”
雖說已經在藍恩的分析下知道要沉住氣,可是希裡在被人追查,傑洛特的神經始終還是緊繃着。
能迴應這冷笑話似的一句,已經是他在藍恩和貝連加爾身邊,還算比較放鬆的緣故了。
這段時間,在平時他是無論如何,連笑都笑不出來的。
藍恩也知道,安慰的意義不大,於是只是對着其他人點點頭,就領路在威倫的沼澤與曠野間奔跑起來。
沼澤與大海的溼氣,旺盛的土腥味與草腥味,混在從海上刮來的風中。
這風吹拂着威倫岸上那些古老的高聳樹木,無雲無雨,旺盛的植被在陽光下呈現出對比度極高的鮮豔色彩。
當然,在威倫少不了野外的狼嚎,還有野狗羣的吠叫。
當今的局勢很緊張,但是在這曠野和沼澤上,似乎又完全遺世獨立、不受影響。
縱馬奔馳之間,似乎就連心情最沉重的傑洛特都放鬆了一些。
但就在他們騎行了大半天,終於到達了高丘堡附近的山腳下時。
前面一直步調輕鬆,宛如散步的麒麟,卻在藍恩的示意下慢了下來,最後徹底停下。
領頭的年輕獵魔人,原本輕鬆微笑的表情漸漸消失,琥珀色的貓眼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