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火車遠比預料的漫長,起先我是賴在臥鋪上耗時間。後來睡了幾覺發現還沒到,只好跟白開坐在牀邊發愣。
萬錦榮一直沒露面,估摸着是窩在包廂裡。倒是他帶上來的那三個人,有說有笑的一直在過道里打牌。我實在無聊,還湊過去看了幾眼。發現他們的玩法很奇怪,看了半天我也沒看懂。不過好在趁機套上了幾句話。
這三個人都還算健談,起碼都願意張嘴說話。歲數最大的那個自稱珠爺。講話很有章法,並不像一般跑江湖的人油腔滑調。給我發了根菸,挺客氣的告訴我,那晚沒打招呼是道上的規矩,讓我別心裡有芥蒂。
年輕一點的那個沒做自我介紹,看樣子比較靦腆。聽其他人稱呼他叫眼鏡,我也就跟着叫了。互相點點頭也算認識了。
至於歲數最小的那個孩子,就是一個話嘮。問東問西的讓人有些煩,最主要的是這孩子講話一點不懂禮貌,儼然沒大沒小。呆了一會兒,我是實在被煩的呆不下去了,只得又去投靠白開。
白開很會打發時間,買了幾瓶啤酒,幾樣下酒小菜。一個人喝的自得其樂。
我見時間還早,乾脆跟他一起喝。看着窗戶外頭一直倒退的景緻,倒是很有情趣。
天擦黑的時候,人已經喝的有點犯困了。我還記着白開的囑咐,和衣回到鋪上躺着。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頭的走廊裡聲音有點嘈雜,出來一看,發現是一個乘警正在盤查打牌的那三個人。
我心裡有點沒底,我不知道這仨人之前究竟幹過什麼勾當。這籠街裡的活兒很多見不得光,沒準還有人命背在身上。弄的我還沒敢出去。
白開聞聲出去打探,很快就回來了。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衝我道,車上果然出事了。有點蹊蹺唉。
什麼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心虛,聲音都沒敢放出來。
好像是咱這趟火車上失蹤了三個人。乘警正幫着家屬來找人呢。白開估計被弄精神了,點了根菸坐了下來道。
我坐起身道,你大驚小怪什麼。這趟火車經停的站點很多,指不定人就從哪一站下車了。
不是。聽乘警說,這仨人就是在半途中失蹤的。而且隨身的行李還在車上,現在在考慮人是不是跳車了。白開瞄了一眼過道又說,你就老實在這裡呆着,外頭不太平。
白開話音剛落,卻見外頭的那個乘警走了進來。看了眼牀位號,衝我問,你是江爍嗎?麻煩你來一趟,有點事情需要你協助。
我不得不站了起來,問乘警什麼事。
那乘警好像有點欲言又止,沒說明,只是告訴我到了就清楚了。說話的時候還看了眼白開,似乎有點防範。我見白開的表情很意外,微微的點了點頭。我只好跟着乘警沿着車廂一直走到了硬座席。
我偷偷看了眼身後,見白開裝作若無其事的跟着。心裡倒是放心了一些。穿過幾列硬座車廂,就到了乘警的值班室。沒等乘警開門,隔着門上的玻璃我一眼就看到,裡頭的地上放着兩個很大的登山包。
登山包顯然很沉,乘警算不上虎背熊腰,可也是很壯碩的一個人。見他很吃力的拎出來一個包,問我,這個是你的嗎?
我搖搖頭,有點納悶。這乘警的辦事方法弄的我有點不爽。要是失物認領,沒必要讓老子走這麼遠過來吧?就算是因爲包沉,你問我一句丟沒丟東西不就完了嗎?
心裡不爽,我嘴上還是得說好話。這包不是我的,我也沒見過。咱就這事啊?
乘警嗯了一聲,用確認的口氣又問了一遍,那你的確是江爍嗎?長江的江,閃爍的爍?
聽到我說是,乘警就從包裡掏出一張小紙條來。那你看,這說的是不是你?
我接過來一瞅,紙條上有凌亂的幾個圓珠筆字。江爍,9車13號下鋪。
正是我的鋪位。
我道,這紙條上寫的的確是我,可這包真不是我的。
我頭腦裡一時沒想出來這是爲什麼,倘若是有人惡作劇,那不應該知道我姓甚名誰吧?
我問乘警,這包是從哪兒找到的?
乘警把帽子摘了,一邊擦着腦門上的汗一邊問我,聽沒聽說,車上失蹤了三個人?這包就是從那三個人的座位上找到的。你是不是認識那三個人?
乘警的話顯然是有點懷疑我。我伸手拎了一那包,出奇的沉。也不知道裝了什麼。這種登山包我見過,不便宜。應該不會有人沒事亂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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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心裡有些忐忑,心說媽的失蹤了三個人,這包又這麼沉。不是裝了那三個人的屍體吧?
這乘警現在沒點名,是怕在車上造成混亂?還是想要套我的話?
我想了很多,乘警倒是不着急,反而坐了下來又道,那失蹤的三個人的家屬還在車上,已經快急瘋了。你要是知道點什麼,希望配合一下。
這幾年我也算是沒白混,這種情況下我深知最危險的就是說錯話。如果沒想好什麼,還不如不說。我趁着乘警不注意,手悄悄的拉開了登山包的拉鎖,手悄悄的伸了進去。這麼一摸,我心裡一驚。再從縫隙裡瞄了一眼,我立刻打了一個機靈,也沒工夫考慮這麼多了,立刻衝乘警道,那個剩下的家屬在哪兒?你帶我去見他,興許我認識呢?
乘警一看覺得有戲,猶豫了一下同意了。我倆就繼續在硬座車廂中穿行,我看見白開還在跟着,臉色很不好,估計是剛纔聽見了我說話,覺得我捅婁子了。
然而白開一定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突然那麼激動。因爲這登山包裡,滿滿的裝的竟然全是磚。陰河裡打撈上來的那種磚!
我不知道這麼重的東西是誰玩命搬上來的,乘警一定也很奇怪。所以纔會覺得這事情蹊蹺。但不管怎麼樣,我覺得這事跟秦一恆有關。甚至那個留下的家屬,我懷疑就是他!
感覺着乘警的腳步越來越慢了,我知道我們要到了目的地。我心跳的很快,怕不是秦一恆,又怕看見秦一恆。誰知一擡頭,只看見一個座位上,有一個老人正靠着窗戶發呆,手上不停的擺弄着手錶。看着悠閒其實心裡頭顯然很焦急。
乘警幫我做了介紹,告訴那老人我是江爍。
老人滿臉的皺紋,穿了一個很簡樸的布夾克。頭髮全白,眼睛卻很有神的盯着我。
我確認了這個老人我不認識,甚至從眼神看來,就算是喬裝打扮,他也不可能是秦一恆。我心裡有些失望。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讓我意外的是,這個老人很和藹。見我不說話,還主動來握了握我的手。跟乘警表示希望跟我單獨交流一會兒。
這雖然是有人失蹤,但畢竟不是什麼刑事案件。乘警本來也不想多事,現在看失蹤人家屬不鬧了,自然也樂得一清靜。跟我說了句一會兒在找他去說明情況,人就先走了。
老人拉着我坐了下來,給我剝了一個橘子。我沒接,現在我的確沒性情拉家常。見沒人注意這邊,我悄悄跟老人道,那包到底是哪兒來的?你別跟耍花樣。
老人並不吃驚,笑呵呵的,衝我道,給你剝橘子,你不吃,以後可就沒機會吃了。我少了三個人,你不交出來,不怕抵命嗎?
我沒想到這老頭來一個笑裡藏刀,一時間有點發愣。沒等我想到要說什麼,白開忽然擠到我旁邊坐了下來,一把拿過橘子直接吞了,老頭,我不知道你們什麼來頭,但輕易別擋道。這年頭,無證駕駛的人可不少。留神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