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廖光明一臉凝重,一頭扎進了霧氣裡。我趕緊尾隨着他,那霧氣很重,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走散。廖光明腳步急促,我唯恐他丟下我,不敢有絲毫馬虎緊緊跟着他。
廖光明帶着我行進的方向我依稀記得,正是房門的方向。
可是我們悶頭跑出了足有三五十米遠,前面卻依然看不到盡頭。連房門的影子都不見,這絕對不正常。
廖光明跑着跑着突然停住了腳步,我猝不及防差點撞到他身上。廖光明蹲下身,迅速點起了一隻白蠟。燭光微弱,只照亮了我們身前一小段距離。
廖光明伏下身,向前面看過去。我也學着他的樣子貓腰看過去。前面的霧氣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邊,雲海一樣。我頓時有些頭昏腦脹,一陣陣眩暈。
廖光明也晃了晃身子,急忙摸出個什麼東西,塞到我的嘴裡,讓我含着。那東西像是一個藥丸,但是在嘴裡化開之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一陣噁心,但是那種眩暈的感覺卻真的沒了。
廖光明沒再理我,只是從揹包裡摸出一個龜殼,往地上一扔。就見那龜殼在地上滴溜溜轉動,一刻不停,就像是一個有人在不停抽打的陀螺。
廖光明盯着那龜殼罵了一句,草。並抄起那根垚火棒,不由分說在身前掄打起來。
我分明看見,垚火棒打到的地方,那霧氣就稍微散了些,但是很快就又聚攏了。而且我依稀聽到一點聲音,像是風吼,又像是動物的嘶叫……
“光明哥,這……這到底咋回事啊?”我氣喘吁吁地問道。
“鬼霧。”廖光明說道:“我們被鬼霧圍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鬼霧是什麼東西,但是聽廖光明的語氣,他好像也沒什麼辦法,我們面臨的形勢似乎並不樂觀。
我有些泄氣,手一鬆,拎着的那個風鈴啪嗒掉到了地上。
廖光明看到了,突然眼睛一亮。他撿起風鈴,將纏着的那團麻線扯了下去,嘴裡唸叨着:“天無絕人之路,今天能不能出去,就看它的了。”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廖光明手一抖,那風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說來奇怪,隨着那鈴聲響過。我們面前的鬼霧,就散開了一些。
廖光明大喜,急忙又連續抖動那風鈴。風鈴聲連綿不斷地響起來,我們面前的霧氣漸散,奇蹟般露出一條若有若無的通道來。
“快走。”廖光明喝了一聲,順着那通道跑了下去。
我跟着跑出去三五米遠,迎面就看到了何巧家的那扇房門。原來我們在鬼霧的迷惑下,跑出去三五十米,卻一直在這屋子裡打轉。
廖光明一把推開了房門,帶着我鑽了出去。我回頭看去,那鬼霧瀰漫,似乎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在裡面。我打了個冷顫,廖光明一把將房門關上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逃也似的跑回了賓館。
到了賓館,我先衝進了衛生間漱口。嘴裡的藥丸已經化掉了,但是留下了一嘴的臭味,我幾次都想嘔吐。
漱完口,我苦着臉問廖光明:“哥,你給我吃的是什麼啊?這麼難聞。”
“那鬼霧有毒,時間長了,霧氣入體,你就完了。給你吃的是一種藥,叫雞矢白,能夠提神醒腦明目。”
“濟世白?名字不錯。”
“是雞矢白,又叫雞屎白。是從雄雞的雞糞中白色的部分提煉出來的……”
“臥槽。嘔……”我沒等他說完,就又衝進了衛生間。
廖光明不鹹不淡地在一旁說道:“雄雞屬陽。雞屎白在方術裡也是好東西,沒有它,即便是咱們有引魂鈴估計也出不來。”
我好一頓嘔吐,又問道:“那個風鈴是引魂鈴?啥叫引魂鈴?”
廖光明指着那風鈴,說道:“這其實就是引魂鈴,只是被改成了風鈴形狀,是方術裡經常用到的道具。一般用來死者出殯的時候,在前面引領魂魄找路的。開路幡和引魂鈴配合使用,可以順利將死者魂魄帶走。所以引魂鈴一響,鬼魂會按照規矩給讓出一條路來……”
“可是這引魂鈴,怎麼會出現在何巧的房間呢?”
“這個我也暫時沒摸透。也許是有人故意爲之。”
我垂頭喪氣地說到:“好在有它。可是哥啊,這炒凶宅也太危險了,咱們別爲了賺錢把命搭上啊。”
廖光明卻搖搖頭:“不對勁。我也是第一次在屋子裡遇到鬼霧。鬼霧是由怨氣聚集而成,一般會出現在野墳場或者是荒郊,那居民樓裡還有人居住,按說並不至於有怨氣彙集成鬼霧纔對。”
我摸着腦袋也是一臉懵懂。可是廖光明想了一會,突然擡頭盯着我,問道:“雙七。我讓你在那屋子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你到底看了沒有?”
我點點頭:“看……看了。客廳裡的傢俱都搬走了,也沒剩下啥特別的東西啊……”
“仔細想想。我們剛進去的時候,還沒有鬼霧,出來就有了。這其中肯定有原因的。”
我突然想起了我看到的那個金蟾,偷偷摸了摸褲兜,那硬硬的金幣還在。我有些遲疑地說道:“要說特別,不……不知道這玩意……”
說着,我掏出了那枚金幣。
廖光明一愣,拿過金幣,喝問道:“雙七。這什麼東西,哪來的?”
我知道瞞不住了,便斷斷續續把經過說了一遍。
廖光明一跺腳:“雙七,你……唉……”
我有些不屑:“不就是一個金幣嗎?大不了我送回去就是了。”
廖光明吼道:“你好好看看,這是金幣嗎?”說着,廖光明用隨身小刀在那金幣上刮起來,一會的工夫,那金幣上就被颳起了一層金膜,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這金幣居然是假的。
廖光明甩掉金膜,捏着裡面的東西。我看到那是一枚古銅錢,外圓內方。在銅錢上,佈滿了金線,還刻着四個字。
我指着那字唸叨:“永、寶、樂、通……”
廖光明白了我一眼:“大哥,是永樂通寶。你以爲那個擺件是一個金蟾,只是一個招財的東西?”
我疑問道:“不是金蟾是什麼?明明就是金蟾叼着銅錢的樣子,我見過。”
廖光明嘆了口氣:“雙七,你先看看你身上的血手印……”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趕緊掀開衣服,卻發現自己身上的那些鬼手印並沒有褪去,而是由血紅色變成了黑色。並且形狀也發生了變化,已經從手印的形狀,變成了圓形,中間有孔,像是鑲嵌在自己身上的一枚枚墨色銅錢。
“這怎麼回事?”我驚呼了一聲。看到身上的那些銅錢,有些地方已經快要連成片了,用手摸上去,手感冰寒。而且體表也沒有了知覺一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看到的不是金蟾,只是和金蟾有些相似,它叫做……叭蝮。”
“叭蝮?什麼東西?”我疑問道。
跟廖光明在一起混的這幾天,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白癡,很多事情別說瞭解,聽都沒聽說過。
“聽說過龍之九子嗎?相傳叭蝮是龍的第五子,喜潮好水,所以又叫鎮水獸,通常會被刻在橋上。但是在方術裡,叭蝮卻是有別的用處,由於水屬陰,所以一些方士會利用叭蝮用來鎖陰氣和怨氣。”
我聽廖光明說的像故事一樣,卻又有一番道理。
廖光明指着那墨色銅錢說道:“這也不是普通的銅錢,叫做永樂通寶,是明成祖朱棣時期的貨幣,因年代久遠,在方術裡用處頗廣。和叭蝮同用,可以做蝮眼,可以封住叭蝮吸收來的陰怨之氣。你拿了蝮眼,自然它封存的陰鬼怨氣就被放出來了,所以纔會形成鬼霧。”
我恍然大悟,沒想到自己一時貪心,竟然犯了這麼大一個錯。
廖光明看了我一眼:“雙七。我知道你着急替家裡減輕債務。可是我也沒着急讓你們還錢啊。幹咱們這行,心要靜,也要淨,很多東西都碰不得的。”
我臉一紅,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貪心的人。看到那金幣,腦子一抽就順手收了。經廖光明這麼一說,更覺得無地自容。
可是我現在沒心思解釋,因爲我看着自己身上的銅錢印,這麼一會工夫,面積似乎更大了。
廖光明顯然也注意到了,他霍然站起:“你不懂方術,拿了蝮眼,犯了禁忌。咱們得趕快回去。將蝮眼歸位,不然等這些銅錢斑覆蓋了整個身體,你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我聽了一激靈,憤憤道:“這賣房子的主,到底安的什麼心,家裡怎麼會放這麼邪性的東西來害人?”
廖光明一擺手:“你別誣陷人家,我估計何巧一家也不懂得這叭蝮的用處,也是當金蟾來供奉的。那蝮眼永樂古錢是被人給僞造成了金幣了。”
事不宜遲,我催促着廖光明趕緊回去將蝮眼歸位。廖光明掀開窗簾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天亮了,蝮眼是無法歸位的。但是同時你身上這銅錢斑就會被暫時遏制,不會擴散,咱們可以先鬆口氣,做些準備晚上再過去。”
我點點頭,看廖光明的樣子似乎給這蝮眼歸位很容易,我也鬆了口氣。一直擔驚受怕,心神俱疲,短暫的輕鬆讓我倒在牀上直接就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