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對着沐曉顏說道:“曉顏,快,你在前面帶路。我們大家跟着你走。”
沐曉顏點點頭,率先朝着面前的白骨樹走過去。
她從那白骨樹之間的縫隙中鑽了過去。我們也隨着她走下去。
沐曉顏走的路,全都是從兩棵樹之間那不足兩米的縫隙中穿過。我們一字排開,抱着肩膀跟在後面。
大家急急趕路,誰也沒再說話。樹林裡的風更大了。
沐曉顏自信滿滿。帶着我們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
終於我聽到前面的沐曉顏發出一句,呀……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了,趕緊擠到前面。結果我發現此時我們已經走出了百魔林。
迎面的半空中。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
我看了看身後,大家已經全都走出了百魔林。而百魔林在月色的映射下,那酷似白骨的樹幹,發出瘮白的光。
我看着樹林,也是心有餘悸。如果我們再晚出來一會,估計已經學着活佛被虹化了事了。
張真仁恨聲罵道:“媽的,到底是誰要害我們?”
我反問他:“真仁,你們不是在禪房睡覺嗎?怎麼跑到這百魔林來了?”
張真仁一愣,“你不知道?不是你引着我們來到這裡的嗎?”
我擺擺手,“你開什麼玩笑?我離開了禪房,但是我一直到今天早上纔回去。什麼時候引你們來這裡了?”
張真仁一拍腦門:“又上當了。一個體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連衣服都一樣,把我們帶到了這林子,只說是有急事。我們也沒來得及分辨,沒想到到了林子之後,那個你就不見了。”
“體型和我一模一樣?哎呀,我換上了這袈裟,換下來的衣服呢?”我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一定是我換下來的衣服被人給利用了。
“雙七,你看……”就在這時,突然赫連雙指着前面喊了一聲。
我往前面一看,只見在這百魔林前面不遠的地方,地上盤膝坐着一個人。
那人也是一個紅衣喇嘛,正在打坐,在他的前面地面上,放着一堆衣物。那正是我曾經穿過的衣服。
看他的體型的確是和我差不多。是他,引張真仁來的人是他。
我上前走近了幾步,朗聲問道:“你是巴衝?”
那個喇嘛聞聲擡頭看了一眼我們,隨即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站起來之後,卻又重新跪了下去。
見這喇嘛對我們長跪,我們有些意外。
“你……大師,你這是……”我意識到,可能是我認錯人了。這人應該不是巴衝,巴衝爲人陰毒,如果是他騙我們來的,怎麼會給我們下跪呢?
可是那喇嘛跪下之後,便說道:“小僧就是巴衝。”
他的口音也很生硬,但是我們也已經適應了他們這種生硬的普通話。
他真的是巴衝,可是他跪下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們滿腹的疑問,誰也沒有再說話。
沉默了良久,我問道:“巴衝,是你騙我們來百魔林,是想要害死我們?”
巴衝未置可否,只是說道:“你是樑大師?求你們救救我的父親,我知道你們在找開元通寶,如果你願意救我父親,我願意將開元通寶奉上……”
巴衝的這句話,倒是我沒想到的。
在我想來,如果是巴衝騙我們來這裡,我們又經歷了百魔林的侵害,爲了人皮唐卡中的頓珠也好,爲了幫活佛清除伽楞寺的敗類也好,見面之後一場惡鬥是在所難免的。
我們都楞在了那裡,一時間誰也不敢相信巴衝。
巴衝在地上跪拜了一下。
我趕緊說道:“你先起來說話,能否將事情原委講清楚?”
巴衝點點頭,站了起來,說道:“我能感受的到,你們是不是帶着頓珠來了?我知道我對不起她,等你們幫我救出父親之後,我願意引天火焚身,以慰藉頓珠的靈魄。”
我是在那平行地獄之中,見過老巴衝的。所以巴衝提及他的父親,我也聽達西活佛說起過了。於是我問道:“巴衝,你父親不是邪氣入體,走火入魔,現在在平行地獄之中淨化呢嗎?”
巴衝啐了一口,“樑大師別聽那個達西胡說。什麼邪氣入體,什麼走火入魔。我看這一切都是達西編造出來的,他以這個藉口,將我父親關入平行地獄,不肯放出。就是怕我父親佛學修爲超過他,影響他活佛的地位而已。我父親心地良善,近些年突然頓悟,一心求佛,在佛學修爲上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卻沒想到被達西給算計了。”
我聽巴衝說完,感覺他說的,和達西活佛所說的,完全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這時就聽巴衝又說道:“我將你們帶進百魔林,是因爲只有能從百魔林之中走出來的人,纔會有機緣進入平行地獄,所以你們就是能救我父親的人。”
赫連雙這時走上來,指着巴衝喝問道:“你太陰險了吧?帶我們進入百魔林,就是看我們能不能走出來?我問你,如果我們走不出來呢?現在是不是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巴衝低頭說道:“如果你們沒能走出百魔林,這裡是歷代活佛虹化之處,你們能與活佛同滅,也是造化……”
“你……我殺了你。”赫連雙拎着斧子就想衝上去拼命。
我趕緊拉住了她,無論這個巴衝如何,這個時候如果從我們手裡出現人命,特別還是伽楞寺的喇嘛,肯定是會有麻煩的。
多吉也拉住赫連雙,連說不可。
巴衝看着赫連雙的反應,說道:“巴衝知道自己罪行深重,自己已走上邪路。但是隻求大師救得我父,我巴衝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這是開元通寶的王錢,我願意獻出,以表誠意。”
說着,巴衝從懷裡掏出那枚開元通寶的王錢,唰地拋了過來。
這巴衝行事怪異,這個舉動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見那銅錢拋過來,我趕緊接住。
我將那銅錢捏起來,看到那銅錢上面,有開元通寶的字樣,同時上面也有金線和龍紋。
我又將那枚後錢拿出來,結果這一王一後兩枚銅錢竟然啪地一下,貼合到了一起。
這也真是一幅奇景,怪不得達西活佛說着王錢上面有血煞,需要後錢相溫。看來這一王一後也和人一樣,是可以互相滋養的。
這也說明這枚王錢不是贗品。
看到巴衝也真是拿出了誠意,救父之心不死。
只是對巴衝提出的條件,我想了一下,對巴衝說道:“你剛剛說,能從百魔林中走出來的人,纔有機緣進入平行地獄。可是我們走出來,全靠着這位沐姑娘,如果不是她心底純淨,我們早已經死在裡面了。所以我們能夠走出來,不是因爲我們道術有多麼高超,也不是因爲什麼機緣,你確定我們能救得了你的父親?”
巴衝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更能說明機緣的存在。進入平行地獄,再高的道術也沒用。我確信,只有你們能救我父親。”
我擺擺手,“先不論你說的,和達西活佛說的到底誰對誰錯,因爲這些事也不是我們評判的。我只能答應你,有機會進入平行地獄去,到時候再聽聽你父親的意思。讓這三方的意見來判定他是否應該從平行地獄中出來。而且我暫時也沒有具體的時間表。”
巴衝又朝着我們施了一個佛禮,點頭說道:“巴衝先謝過樑大師。”
“還有這個……”
說着我讓張真仁把那個紫檀盒子拿了過來。這個盒子也一直在他身上揹着的。
我將盒子遞給了巴衝,“有些事,還是你們自己了斷的好。她一直想到西藏來見你一面,我替她完成了願望。剩下的事,你自己解決就好了。”
巴衝看到了盒子,雙手都在抖動,他接過去之後,輕輕將盒子打開。
那人皮唐卡就靜靜地躺在裡面,巴衝凝視着那唐卡,一言不發。
我擺擺手,將那紫檀盒子拿起來,帶着大家從他身邊走過去,準備回到伽楞寺。
張真仁回頭看了一眼巴衝,問道:“大哥,就這麼放過巴衝?人皮唐卡上頓珠的冤魂……”
我苦笑了一下,“頓珠應該也沒想過要弄死巴衝。她只是因爲無法離開那盒子,也許就是想來這裡見見巴衝,也許是想問問巴衝是否喜歡過她,這感情的事,誰又能說清呢……既然是巴衝種下的孽緣,就讓他們自行解決吧。如果巴衝能夠因爲這件事頓悟,也許是一件好事呢……”
張真仁點頭,又問道:“還有,大哥。你真想去管那個什麼地獄的事?”
我點點頭,“王錢都收了,不管也得管了。其實,我應下這件事,不光是爲了巴衝……”
說到這裡,我沒繼續說下去。
因爲我自己還沒做出準確的判斷。我總覺得,那個老巴衝在平行地獄裡面發出的嘶吼聲,似曾相識。
而且似乎裡面有一種聲音,那聲音在催促着我趕快進入平行地獄。
這感覺很奇怪,奇怪到讓我自己都無法相信。